《精灵之歌》未依

6、第六章 结伴同行

　　那张在工会外的告示栏中贴了许久的B级悬赏任务通告被人揭走了！那三个众目睽睽之下把魔物尸体堆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自己却大摇大摆冲进冒险者工会开口要赏金的家伙顿时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不过既然是能够打倒难缠魔物的人物，想也知道必然身具绝艺，又羡又妒的人们倒是也不敢轻易造次。只不过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忒修安一行人大概也该被杀了无数次了。

　　一只魔物，无论属性，赏金都是三枚王国金币，一路行来忒修安陆陆续续收集的，被希莉尔砍杀的魔物居然有十六只之多。希莉尔不经意间甚至透露，在感觉到围攻他和吉儿的魔物气息急急瞬移而来之前，她在山脉深处杀掉的魔物更多，惹得忒修安大呼可惜，甚至不知死活地提议回去收集，后来在气急败坏的吉儿的坚决反对下才作罢。

　　一枚亚特里瑟尔王国铸造的金币，根据王国规定的比率，可以换得七十五枚银币，或者一百三十枚铜币。普通平民家庭一年的生活开销也不会超过五枚王国金币。

　　这么算起来着实发了一笔小财的忒修安心情大好，居然包下了镇里唯一一间旅店里最好的两间贵宾房不觉丝毫肉痛。

　　当然，最好的房间毕竟和其他房间不同，无论陈设和方位都明显要好得多：

　　足以陷入脚背的柔软地毯、帷幕低垂的宽阔大床、华丽的丝绒的靠椅提供了充分的舒适度；苦项木壁炉旁落地的高低柜上罗列的各色小古董、数量不多却每件都是名家真迹的装饰画、小巧而逼真的雕塑更是提升了不少格调；最有特色的莫过于房间内的魔法装置——

　　忒修安的男宾房内，深沉的黑色绘金花的吊顶上用风属性魔法石排出一个个小小的魔法阵，一旦按下开关，罩在阵心的火属性或水属性魔法石启动魔法阵，就会给房间送来或暖或冷或强或弱的气流，使室内的人感到舒适惬意。

　　而希莉尔的女宾房内则可以看到，被深蓝色丝绒包裹着的四面墙壁和天花板上，镶满了五彩斑斓的宝石，这种不蕴含任何元素力、在魔法师眼中一文不值、名叫“惑石”的廉价矿石，会在夜晚发出柔和的照明度极低的银白色光，让房间犹如星河般璀璨绚丽、流光熠熠。

　　两位小姐似乎是被自己房间的布置给迷住了，刚一进房间便娇呼一声四处摸索玩闹起来，一时间竟忘了还有忒修安的存在。忒修安倒也不以为忤，一个人自顾自踱回房间。

　　享受完同样经过了巧心布置的浴室提供的舒适的沐浴后，俊美的未来祭祀换上一套洁净的衣服坐在宽大的靠椅上懒洋洋地喝着据说能够解除疲乏的药草茶，默默思索着什么。偶尔，还能听到他小声嘟囔着“这样子的房间布置在王都也不多见呢！”“十个金币一晚上还真是物超所值啊。”之类无关紧要的话。

　　不过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位拥有着与下级妖精相比毫不逊色美貌的蜜色皮肤淡金长发的俊俏青年似乎厌倦了这样的无所事事，忽然伸出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悄无声息地，一个人出现在空气中，单膝跪倒在他的面前恭敬地行礼：“主上，您有什么吩咐？”

　　此人看上去身材瘦削，面貌平庸，显得极不起眼，但是若仔细观察，能够发现他眼中隐隐有神光闪烁，稍有武技常识者都知道，这通常是强大斗气内蕴的表现，也就是说，此人至少有剑豪以上的水准。

　　剑豪排名仅仅次于剑圣，在整片大陆上，能够得到剑豪称号的人并不多，而且多数为各个王国王廷所延揽，因此，出现在此处，且奉忒修安为主人的此人，身份颇为耐人寻味。不，应该说作为一个剑豪的主人，忒修安的身份颇为耐人寻味才对。

　　忒修安慵懒地开口：“不用找了。之前这里的确有个‘闇眼魔法阵’，不过已经给我改成‘幻象之眼’了，至少在现在他们看到的是我喝茶看书的模样。”他摇了摇淡金色的长发，“哎哎，真是便宜了他们，在这种穷乡僻壤大约也没什么美人可看吧？可以时时刻刻如此清晰地将我的美貌映入眼底，应该是给辛辛苦苦监视着我的那些监视者们最贵重的礼物了吧。”

　　对于这个主人偶然为之的自恋发言毫无抵抗能力的来人除了苦笑只有苦笑，但是同时深知主人一身难以琢磨的古怪本事，以及对他们这些下属说一不二的性格，他收敛了眼底的神光，不再动用神识探索室内的机关：“主上觉得这些监视者是您的对手派来的吗？”

　　“这倒不见得。”忒修安沉吟道，“这些装置并不是短时间内布置好的，而且，虽然隐秘，却躲不过顶级高手的眼睛。既然这里靠近‘雾之林’……或许是为了监视打算探索‘雾之林’的冒险者的也犹未可知。哎，你还跪着干嘛？旁边不是有椅子吗，你倒是坐啊！”

　　看到下属战战兢兢地落座，忒修安放下手中的茶具，兴致勃勃地凑向正襟危坐的下属：

　　“维萨啊，从离开学院开始就一直跟在我和吉儿后面的那些可爱的小尾巴们现在怎么样了？”

　　“主上……”剑豪维萨哭笑不得地听着忒修安为那些可鄙的跟踪者冠上“可爱的小尾巴们”的爱称，“那些可鄙的跟踪者们似乎被主上昨天的表现瞒过去了，目前在普通客房和旅店周围都有他们的人在埋伏，当然，我们的人也在同样监视着他们，但是主上，您难道不觉得那位魔剑士小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吗？经过我和魔导士科维大人在暗中的评鉴，她的武技达到二级剑武以上，魔法则已经是中级魔法使的程度了，虽然对于多数魔剑士来说她的能力并不高，然而仅仅十几岁就能够将两项截然不同的能力如此均衡的发展，绝对不是平凡人能做到的，这样一个人物，早就该被招入学院且声名远扬才是，但是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们亚特里瑟尔还有这样一位女性魔剑士啊！”

　　忒修安的指腹无意识地来回抚摩茶具的杯缘，神情渐渐凝重：“你的意思是，她并不是亚特里瑟尔的国民吗？那么，你觉得她应该是来自何处呢？”

　　“属下斗胆猜测，这位小姐也许是丹玛王国皇室中人。”

　　闻言，忒修安褐色的眸子中精光一闪：“说说看你的理由。”

　　“这个……属下只是猜测。第一，丹玛王国是大陆最神秘的王国之一，与其他王国相隔难以跨越的‘月海’对望，我们只能知道丹玛王国中全民尚武，且魔法师也极多，他们的技艺传说是最纯正的‘神之技艺’，那位希莉尔小姐的魔法看来是自然魔法，而武技又似乎是传说中的古武术，与丹玛王国的传言接近。第二，那位希莉尔小姐虽然力量超人，但对于许多大陆上的常识却一窍不通，这显然不合常理，但是如果和同样与世隔绝的丹玛王国相联系，就丝毫不觉得奇怪了。第三，主上！您可知道，那位小姐的武器是相当珍贵的神器啊！丹玛王国男性擅长冶炼，女性擅长战斗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件神器绝对不是其他国家的人能够制造出来的，即使是丹玛王国，也应该是皇室中人才有佩戴的资格才对。”维萨迟疑片刻，将他的意见倾吐而出。

　　忒修安似笑非笑地道：“就算她是丹玛王国的人好了，她救了我，我将她带回学院并无不可吧？”

　　维萨着急地开口：“主上！万万不可啊！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阴谋，可是如果没有阴谋的话，她为何不肯说出身份，并且深入昆帝缌山脉呢？您可要多多提防啊！绝不能让她进入学院！不如……不如明天就和她分道扬镳吧！”

　　“维萨，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挑起一边秀丽的眉毛，忒修安带着玩笑似的口吻说出严厉的内容，完全不给维萨反对的机会，“你放心，这个决定是我经过反复考虑才做出的。我就是要邀请她进入学院，即使被她拒绝，我也会说服她直到她同意为止。”

　　维萨沉默半晌，想到什么似地神色一变，惊道：“莫非……您又得到什么预言了？”忒修安虽然武技魔法资质均只是平平，却天生具有九级祭祀的预言能力和敏锐的灵觉，只要是他说出的预言，必定会实现，绝无偏差。若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加以掩饰，他早已是闻名天下的先知。

　　忒修安喉头掠过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想起昨夜篝火前为熟睡的她披上御寒的毛毯的那一刻，无意中触及的那深沉而激烈的忧伤和愤怒交织的记忆深处，火焰，遗弃，屠杀，鲜血，尸体，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呻吟，当时几乎使敏感的他陷入疯狂！他尚且如此，那么亲身经历那一切的她呢？该是如何？

　　一片血样的鲜红中，他看不到她的未来，看不到她的未来究竟是如花般绽放，抑或如同红莲之火般燃烧殆尽。

　　“黑暗窒息了水声
　　风自水中初萌
　　妖精们以风为朋
　　黑暗里冷风如刃
　　当风吹进了光之门
　　浴火之眸因此重生”

　　神圣的偈言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并且深深烙印在他隐隐不安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