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之歌》未依

4、第四章 山中夜宿

　　第四章山中夜宿

　　山里的夜晚有些凉意，阵阵山风吹拂着草木，坎古木易凋谢的粉色花朵还来不及坠地，即被卷入空中自由飞舞，平添了一份凄艳的美丽。如水的月光穿过掩映的树梢，为万物洒上一层薄薄的银。宝石般的星子低垂于深蓝的夜幕，彷佛伸手可及，却又似遥不可及。空气里弥漫着林木特有的香气，流萤在黑暗里婆娑着，假若此时细心侧耳聆听，必能听到林中的瞿瞿虫鸣。

　　一只野鸟扑棱棱地飞掠过半山腰的石洞洞口，似乎被洞里传出的絮絮人声吓到，更奋力地振翅飞向遥远的山峦。

　　洞里融融的营火将围坐着的三个人的脸映出浅浅的红，比较煞风景的倒是洞的最深处，除了堆放了不少用来生火的枯枝之外，还横七竖八地堆满了魔物的尸体。

　　忒修安满脸庆幸的笑容：“呼，我就说我们今天运气很好吧，居然能找到一个天然的石洞住一晚，想想这几天在山里露宿的滋味啊，还真是不好受呢。”

　　吉儿想起就不由哆嗦了下：“对嘛，虽然和主人一起看星星是很浪漫，月亮也很漂亮，可是晚上山风又大，蚊虫又多，进山之前没钱准备干粮，主人又不懂哪种野果能入口，什么东西都要我先尝尝，人家虽然不会被毒死，可是不当心吃到还是会晕晕的嘛。最最过分的是主人警戒性那么差，还不肯睡树上，也不想想他呼呼大睡的时候都是靠我整晚不睡打跑那些山里的野兽的，不然不要说碰到今天的魔物了，之前他就给吃光光了。”

　　眼看说着说着忽然成了吉儿的诉苦会，见势不妙的忒修安立即一脸感激地转向希莉尔：“希莉尔小姐，今天要不是有你，我们两个连方向都不清楚的人走一辈子大概也走不到正确的路上去。”

　　“其实在山里分辨方向不是很难。最简便的方法是用陀盘，陀盘被施加了方向魔法，指针永远是指向正北方向的。不过偶尔也有失灵现象发生。比如像我们现在所在的昆帝缌山脉，因为某些原因，方向魔法会受到干扰，这个时候，可以借助树木或者苔藓来辨认方向。树冠茂密的一面应是南方，稀疏的一面是北方。苔藓的道理亦然。另外，通过观察树木的年轮也可判明方向。年轮纹路疏的一面朝南方，纹路密的一面朝北方。”希莉尔将手中的枯枝投入逐渐微弱的火堆，悠悠地说着，“这个可是在山里活动必须具备的常识呢！”

　　一阵顽皮的夜风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俨然忘却了被它挟带而来的残落花瓣。

　　摊开的手心残留夜风的赠礼，忒修安忽地笑起：“我忽然想起有人唱过的一首歌，我很喜欢，要不要唱给你们听？”

　　吉儿兴奋地拉起希莉尔的手：“主人歌唱得很好的，真的，虽然他经常故意装得五音不全，但是其实他很有天赋的！只是不想让人知道而已，所以你一定不可以不听哦！”

　　“真的吗？那我一定不能错过了。”不去探究为何忒修安要故意装作五音不全，希莉尔仰头微笑，让荧荧火光为她柔美的侧脸留下剪影。

　　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忒修安的唇角微勾，清朗的嗓音袅袅回荡：

　　“枝头的盈盈笑意
　　在风中顷刻化为
　　片片残红
　　四处飘荡
　　忧愁地
　　随着风儿到处流浪
　　撒向水中的
　　是几许忧伤
　　几抹褪色的嫣红
　　谁懂它的凋谢是对秋天来临的谢礼
　　只说是残红、
　　残红片片、落花丛丛
　　伤秋……
　　残花
　　究竟是谁伤悲的影子
　　抑或是谁失落的心事？”

　　当他唱到最后两句时，若有所思的希莉尔竟不自觉地喃喃重复着。

　　“希莉尔小姐也来唱一首吧！”忒修安抛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比夜色更深沉的眼睛诱惑十足，“那么美丽的嘴唇吐出来的音符，或许连风妖精也能够俘虏啊！”

　　听到这话，吉儿悄悄撅起小嘴，嘟囔着：“真是的……主人老是这么没自觉，不知道这都是些花花公子才会说的混帐话吗？讨厌啦……”

　　“风妖精吗……？”希莉尔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下，远比稚气外表成熟的眸子更显深黯，一个美到极致同样也悲凉到了极点的声音随之从微启的菱唇宛转而出：

　　“我唱着古老的战歌走向战场，
　　一路上满目沧凉：
　　秃鹫随着残破的鼓点盘桓飞翔，
　　血色的黄昏将怯懦的晨光踏在脚下，
　　冷冽的晚风帮助黑暗虏获微弱的星光。
　　黄沙掩不住垂死者绝望的呼号，
　　四处流淌的血液散播死亡的甜香。
　　此处——
　　是妖精不愿驻足的修罗场；
　　是战死者最终埋骨的地方！
　　所有的辉煌与荣光，
　　不过是
　　如同生命一般短暂的片刻浮华！
　　鼓噪着的无法安息的战士的魂灵啊！
　　何日才能回到亲人的身旁？
　　何时结束他乡的无根游荡？
　　我唱着古老的战歌走向战场，
　　为了那生命一般短暂的辉煌与荣光！”

　　丝丝哀伤仿佛随着歌声渗入骨髓，那乐声虽早已在耳边消失，却仍仿佛依然在耳边不断缭绕，忒修安深深吐出一口气，好似如此能够稍稍抒发不自觉攫住自己的沉重感：

　　“很悲伤也很沧凉，这首歌，一定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

　　“这首歌……是我的母亲……教我的唯一一首歌……”

　　看着她娇嫩的脸庞露出令人心疼的苦涩，不需要再追问什么，忒修安也知道这是她心中深深的创伤，不知如何安慰她的伤怀，一时之间，沉默在三人之间肆意蔓延……

　　反而是最伤感的那人打破了沉默。抬头看了一眼隐隐露出疲惫之色的二人，希莉尔温柔地笑了笑：“已经不早了，你们还是快点休息吧，明天早晨出发的话，最迟明天下午就能到达格米达镇了，到时候我也可以放心地和你们分手。”

　　“希莉尔小姐打算去哪里？也许我们还能继续同行。”一个下午的相处，除了知道了她的姓名和年龄，其他的均不得而知，忒修安却下意识地信赖和怜惜着眼前这个满身秘密的十三岁少女。

　　“我并没有确定的目的地，如果说是目前最想做的事情的话……大概是想变得比现在更强吧。”依然稚嫩的脸庞滑过一丝连本人都没注意到的恍惚，轻轻将脸颊靠在左手手掌上，手肘斜撑于并拢的大腿，少女冰蓝的瞳仁在火光映照下海样的深蓝。

　　“那么，来我就读的凯灵顿学院吧！”忒修安的邀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夸张地说，代表世界最强魔法力量的亚特里瑟尔王国的支柱就是凯灵顿，凯灵顿的图书馆珍贵藏书数量也是大陆数一数二的，虽说你的魔法力足以跻身一级术师，不过如果进入凯灵顿，应该能更大限度地提升你的能力吧。”

　　“凯灵顿吗……我需要想想……”轻缓的语句结束了这个夜晚的交谈，“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