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引》海枍知风

6、合击退敌

　　未待两人起身，云倾朝就再次拽着席明琇的衣领，以贴近地面的姿势向后掠去，就在他们堪堪退到身后的廊檐下站稳身形的时候，席明琇就被眼前一大片破风而来、密密麻麻、入地三分的箭矢惊得连嘴巴都张成了O形，好半天才合上嘴，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里蹦出一个字，“靠！这是大片儿啊！”
　　转头看旁边那孩子，那表情，严阵以待！他的小手紧紧拽着自己的手臂，警惕地看向外面的时候还轻咳了几声，苍白脸色之下好像还隐着一层青黑色，胸口虽然有起伏，但总是隆起到一个特定的高度之后，像是被重石压住了一样，猛地塌下去再重新隆起。让一个孩子，左一次右一次地保护自己，明明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纪……席明琇的母爱瞬间泛滥，她“噌”地一下站起来，她想出去问问，无论到哪，只要是人类，还能不给人讲理只知道打架的？
　　能！
　　她就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云倾朝再次揪着衣领子扔进了身后的茅屋里，紧接着她听到箭矢第三次破空而来，“铛铛铛铛”像冰雹一样钉在门板和窗棱上，比前两次更密集。有几只破窗而入的，被席明琇下意识地抬手用宽大的袖筒挡开，她正狐疑着自己刚刚是怎么做到的，便瞧见一个孩子砸碎门板滚落进来，不是云倾朝还能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随着一阵狂妄肆意的笑声由远及近，一个红衣女子虚空出现，“看来圣使确实伤得不轻啊！还要靠这个小杂种来护着！”云倾朝歪在地上，一边手肘撑着地面，一边以手捂着心口，怒视着来人。他脸色比刚刚更糟了，嘴角挂着血迹。胸口起伏的频率比刚刚还要剧烈，胸前白色的衣襟上早已被血渍浸染了一大片，分外刺目。席明琇实在看不下去，她心里有害怕和颤抖，但更多的是憋屈，那么大一群人，这么大阵仗，来打他们两个？这显然是不打算给她俩什么活路的苗头。
　　席明琇不再冒失，凑过去一把扶起云倾朝的上半身，担心地看着他的脸色轻声问他，“你还好吗？伤得严不严重？”说着还揪起自己的袖筒要擦他嘴角的血，云倾朝恰好抬头看过来，她又重新调整了角度，才将他嘴角边的血迹擦掉，然后细细地端详他的神色。
　　云倾朝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跟自己娘一模一样的女人，她说她叫席明琇，她说她不是自己的娘，她还说她想回家……云倾朝侧过头去，没有再让席明琇挨到他，只是专注地盯着屋子外面。
　　“她们是冲我娘来的，你继续装作给我擦血的样子，别抬头去看他们。在你前面右手边有处生门，一会儿你只管从那跑出去就是了。”席明琇确信自己耳朵里听到了他说话，可他分明没有张嘴。盯着这个有点异能的孩子，她忍着心里的慌张琢磨着，对方不张嘴就能让自己听到他说的话，应该不是单工通信。于是她揪到他的衣服，将他拉近自己，试着在心里问道：“你说我身上有你娘的修为？”对方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果然！他听得到！席明琇不再迟疑，继续在心里说，“你可以教我！怎么用你娘的修为？”这句话听起来像骂人。听到她如此说，云倾朝猛地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她，看到她眼中的坚决。下一秒，席明琇忽然觉得脑子一阵剧痛，仿佛有根锥子蛮横地刺进了脑袋，她顿时失去了意识。
　　那红衣女子甚为恼怒，这母子二人已然伤得不轻，竟还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还在那里腻歪个什么劲？正准备欺身上前再给这对母子狠狠一击，却见周围景致瞬间变换，那夕半夏也猛然在原地正襟危坐，双眼兀自紧闭，两手环绕身前看样子在祭什么阵诀，手法飞快趋于残影。
　　红衣女子心道，这阵诀是她从未见过，不知有何古怪，不能掉以轻心。虽然夕半夏此刻应已是强弩之末，其阵法威力势必大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焉不知她祭出的这个阵，是要带着鱼死网破的心情？眼见阵诀将成，红衣女子不敢再逗留，瞬间飞身退远。但屋外跟随而来的众人就惨了，阵诀挨过去的瞬间，那些人已然被晃点的支离破碎。只有少数几个人反应快，一并跟着红衣女子退了开去，虽免于一死，却也各自受伤不轻，纷纷两眼一翻倒在当场，四周瞬间静了下来。
　　一旁的云倾朝倒是惊讶了，爹娘当初合创这套阵法，的确是名震乾麟大陆，毕竟夫妇二人的品阶皆是顶尖。更有人见过夫妇二人各自祭出的阵诀，皆赞此阵没有缺陷，一旦使出来威力定然不小。但爹娘从未有机会合力验证此阵法的威力，而娘亲也仅仅只是把阵诀告诉了自己。他用这个阵，起初只想唬住外面那些人，好争取撤离的时间，谁知道竟有如此的威力！不过，他既成功催动了娘亲的元修，自然是要承受反噬的。随着他的倒下，周围的景象加快了变幻，残破不堪的庭院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青葱的竹林。

　　过了许久，席明琇自入定中转醒，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只略微惊讶了一瞬，就再顾不得仔细看眼前场景，而是连忙四下去寻那孩子。见他在自己身边昏睡着，她短暂地心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没有转醒的意思，她又焦急起来。她观察着他的反应，又趴到他的胸口仔细听了听，心跳声很规律，最后提起他的手腕，脉搏也摸得到，跳得也安稳，她的焦急略减少了些，这似乎就是单纯地睡着了一样？
　　她此刻没什么好主意，怎么救治他，或者带他去哪儿才算安全，回想自己早晨醒来的时候，自己的伤口被包扎得很好，并且后来也没怎么疼过，说明这孩子可能会一些治疗外伤的方法。与其背着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她略一思忖，把他的身体放平，再轻轻将他的头推向一侧，还不如就在此处安静等他醒来？或许问问他的思路，再去寻求帮助的话效率会更高些。
　　不远处，横七竖八一地的尸体和残肢，让人满眼生凉的凄惨，抬头向着天空长长地呼了一口浊气，一个极不开化的蛮荒时代就是了。她轻轻摇摇头，不能回家的绝望和对这地方的极度恐惧，又漫上心头，她要想想怎么样才能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周围很安静，细细听去似有水声，她忍着恶心和恐惧，越过一具具尸体，寻着水声找过去。果然，几根细竹围着的一面很小的土坡上，挂着一小股极细的涓流，下面恰好是一处小土坑，水在这里便聚成了一片很小的水洼，水洼的边缘下方还有一个孔洞，不知通向什么地方，水在水洼里聚满了，也不会溢出来，就顺着这个孔洞又流走了。
　　不过，这一小片水洼足够人用的。水洼边上还有几株不知名的植物，叶子正好相对大一些，她顺手摘下最大的那一片叶子，两边重叠，底端收紧，又轻轻对折了一下，一个极简易的小水斗就成了，能盛几口水就是了。她先尝了，味道没什么不对，清凉甘冽。
　　于是再次盛满水，稳稳托住了叶子做的小水斗，回到云倾朝身边慢慢蹲下，轻轻托着他的头喂了几口水给他，接着从自己的纱袍上拣了比较干净一片，痛快撕下，回去在水洼里打湿了，然后将他的脸和手都简单地擦拭干净了。
　　在等待这孩子醒来的时间里，席明琇开始认真回想从昨晚到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再傻再呆的人也知道，她赶上了一件很邪乎的事情。这里不知是什么朝代，见到的人都挺玄乎，反正就是爱打架，并且这架打得科技感还过于强。不知道在自己的那个时代，找不着自己，老公和孩子会着急么？他们接下来怎么生活？她觉得自己挺悲催，眼泪憋得眼眶生疼。不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定地鼓励自己，她不会回不去的，对吧？这种事情虽然奇特，虽然小众，但不可能无解，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