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玄都门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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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璇是在七岁那年被太上老君带回玄都紫府的。
一上大罗宫，入玄都洞，太上老君即抹去她此前的人间记忆，名曰断红尘，斩过往。
小女孩茫然睁眼，只见白发白须的仙人垂眸含笑而立，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从今往后，你便是仙门中人，抹去你的记忆是为了你将来更好的修行，你虽不再有过往，但将拥有绵延无尽的未来。”
她眨了眨眼，问：“那我现在有什么？”
太上老君沉吟片刻，微笑道：“有师父。”
“还有师兄。”一道清朗嗓音从旁插入。
小女孩转身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年轻男子含笑凝视，眉目温润如玉，周身仙气环绕，这便是她的大师兄——玄都大法师了。
他早昙璇千年入门，道法高深，乃二代弟子中人人敬仰的大师兄，玄门地位斐然。
至于为什么叫这法号……传言是太上老君原本没打算再收徒弟，所以将这自以为的唯一“关门弟子”取了个威风响亮的法号，用以在两个师弟所掌的阐截两教二代弟子的法号中脱颖而出。作为鸿钧老祖大弟子门下的首徒，在取名这一点上也不能输，毕竟其他二代弟子法号都是诸如黄龙真人、灵宝大法师、道行天尊、多宝道人、金灵圣母之类，所以他被直接冠以太上老君的道场“玄都”之名，务必在法号上“力压群雄”。
谁曾想千年之后，师父又从人间带回了小师妹——
“从今日起，你就叫昙璇。”
小女孩甜甜的应下，眼角余光却瞥见师兄温润关怀的表情瞬间崩坏。
听闻后来他曾偷偷问师父：“为何不给师妹取名玄都小法师？”
老君理直气壮：“给女孩子取名当然要讲究些！”
师兄：“……”
但在后来的后来，太上老君曾无数次的后悔，为何她拜师的那一日，没有给她取名“玄都小魔王”！
玄都门下，虽弟子数量不多，但在内部团结友爱方面，阐截两教远远不及。玄都大法师等了千年，才等回了一个同门，还是一个天真无邪，活泼灵动的小师妹，自然是疼爱有加，珍视非常。
看着小女孩日益甜美的笑颜都会令他忍不住感到庆幸，漫长孤独而无趣的修行之路上，自己还有个可爱的师妹终日相伴，他确信，自己就是整个仙界最幸福的那个人。
谁会不喜欢小女孩可爱的笑颜呢？太上老君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更喜欢的是自己这小徒弟逐渐展露的惊人天资。
拜师那天，他曾赠昙璇一粒昙花种子，作为入门和赐名的纪念。可经她随手栽培，竟能吸收仙术，从灌木蜕变成了参天灵树，还成了她仙骨的体外化身。然而更令他惊叹的是，仅用十年时间，她就已经得道而入金仙，从此，容颜永驻十七岁。
根骨之奇佳，修为之迅速，在阐截两教二代弟子中无人能及，更是早早留下了传说。就连元始天尊都不禁感叹：“师侄这般天赋，无需三百年怕是就要直接正道大罗金仙了。”
作为师父可谓是长脸至极。
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即使天赋如此之高，可一切得到的太容易，反而令昙璇没了斗志，生性懒散的一面逐渐显露。她再不愿专注于精进道法，只顾着自己游手好闲，寻欢取乐。
玄都洞自此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洞外种下的灵芝仙草全被她拔了喂给误入仙山的松鼠吃，坐骑板角青牛成了她“欺负”的萌宠，更遑论洞外的仙鹤玄鹿需时时胆战心惊于她的“恐吓”……彼时太上老君才知道，自己不是收了个徒弟，而是带回个顽劣不堪的小魔王。
“唉师父，修炼枯燥又无聊，还不如睡觉呢。”话音刚落，人已躲进昙树内不见踪影。
“昙璇——！”
自家师父气的吹胡子瞪眼，自家师兄永远能及时挡在他面前。
“师父息怒呀，师妹她还小，贪玩乃是天性！”
老君怒极，次次都拿风火蒲团敲他的头：“还不都是你惯的！”
在玄都洞，昙璇是没有天敌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逍遥快活，无人奈何。太上老君实在是看不下去，却又苦无他法。
恰逢彼时天庭初创，急缺人手，昊天上帝与瑶池圣母三顾玄都恭请出山。他早已不管三界之事，却迫不及待把这个小祸害打包送走。
“我这徒弟皮糙肉厚，二位请随意使唤！”
而天上那两位也是不跟他客气，这人一借便是三百年。
临行前，玄都大法师含着热泪相送：“师妹，就三百年而已，等时间一到，师兄一定去接你回来！”
昙璇抬起袖子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还吸了吸鼻子，呜呜点头。
等到了天庭，秒变了一张脸。
“嘿嘿，终于没人唠叨了……”
既是太上老君的高徒，能力一定非同寻常，瑶池圣母本想委以重任，结果——
最开始，昙璇在凌霄宝殿石柱上留下雕刻墨宝；而后来，她忽悠天兵天将们玩忽职守；到最后，瑶池圣母终于忍无可忍：“你去守蟠桃园！”
哈哈，闲差！只有树没有人的地方更适合她摸鱼！她速速领命。
原想三百年就能在这愉快的混日子中度过，没曾想那一日，她多喝了点酒，醉卧园中不省人事。让某弼马温钻空偷溜进来，还顺走了几个蟠桃，事后惹得瑶池圣母勃然大怒。
再然后，便是此刻——
凌霄殿上，三尊大神面色阴沉。
昙璇跪在殿中，绕是平日无法无天惯了，此刻也不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吱声，只敢悄悄抬眼偷瞄。
坐于主神位的昊天上帝余光瞥向闭眼皱眉不言的太上老君，决定率先开口，探探口风。
“老君，这事儿您看——”语气温和，甚至带了点商量的意味。
太上老君毕竟是三友之首，地位尊崇，哪怕贵为天帝也得给几分薄面。
瑶池圣母可就没这耐心了，她一拍宝座，气急吼道：“必须严惩，以儆效尤！蟠桃园失守，蟠桃被盗，传出去，天庭威严何在？！”
昙璇被这蕴藏着滔天怒火的巨大声响吓得双肩一抖，立时收回偷瞄的视线，垂下了她狡猾的小脑袋，心里却在吐槽：这怕不是抓不住那臭猴子，把气全撒她一人身上了。
太上老君此时缓缓睁眼，眉头紧锁，一副痛心疾首模样：“我这徒儿顽劣不堪，该当重罚，让她长长记性。”
不是吧，师父真生气了？她心里咯噔一声。
昊天上帝见他表态，放下心来，立刻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罚她去人间……”
‘历遍劫难’四个字还未说出，忽然听见太上老君握拳掩口轻轻咳嗽了一声。
昊天上帝何等精明，立刻会意，话锋一转：“……去人间历练百年。”
瑶池圣母冷笑哼声：“历练？好，那就收回法术，让她尝尝人间百苦。”
恰在此时，太上老君又轻咳一声，昊天上帝立刻心领神会，忙道：“人间险恶，收回法术怕是不妥。”
“不收回法术，那叫什么惩罚？分明是让她下界游玩！”瑶池圣母眉头一皱，将不满写在了脸上。
“若不加以限制，我这徒儿在人间怕是要无法无天，”太上老君略作沉吟，捋着长须，严肃道，“不如设下天雷封印？”
“此法甚好！”昊天上帝立刻拍板，生怕再遭变故。
瑶池圣母这才明白过来，好一出护短的大戏，还有商有量的定刑罚，这两一唱一和分明只演给自己看呢！哼！她起身走下宝座，站至昙璇面前，面对着装柔弱无辜的一张脸，她毫不留情食指点向其额间，一枚昙花印记随即浮现。
“此印不会禁你法力，但每施法一次，必会遭来天雷惩戒，你动用法力越强，天罚越重，最严重会伤及仙骨……好自为之。”
昙璇乖巧叩首，内心却不以为然。
太上老君也走到她面前，居高俯视，双目圆瞪，佯装怒道：“你这个小混蛋给我去吃尽人间苦，狠狠反省去！”
她立刻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痛改前非的模样：“师父教诲，弟子铭记，一定借此机会改过自新！”
心里却窃笑，唉，师父还是不够了解她，她的命数里哪来的“吃苦”两个字？
被踢下凡间前，昙璇再一次回到玄都洞。
玄都大法师眼眶泛红，握紧她的手依依不舍，再三叮嘱：“人间之事皆有定数，切莫多管闲事。”
她敷衍点头，做乖巧状：“嗯嗯，师兄放心，等我混完百年就回玄都洞！”
谁也不曾想到这随口一言，竟成预言。
＊
“师兄，我要走了。”
玄都大法师摸了摸昙璇的发顶，欣慰道：“人间几十年你成长了不少，也算有所收获，就剩这最后十几年了，师妹你咬咬牙坚持一下，我和师父在玄都洞等你回来。”
昙璇点点头起身，回望了一眼炼丹房，仍不见师父开门。
“别怪师父，他碍于天上那两位实在不能随便见你。”
“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师父疼爱她，为了让她在人间少用法术少吃苦，还特意跟火云洞三圣打招呼让教她一些生存技艺，就是希望她这一百年过得轻松一些。
“等百年之刑结束，我就立刻回来，永远留在师父和师兄身边，再也不出去啦！”
＊
朝歌，鹿台，大殿内。
“并州已被镇压，大王还在忧虑何事？”
“一个扈敬达倒了，难保没有第二个……王兄，我心实在难安。”
微子启立于殿中，闻言也不禁生出忧虑，稍加沉吟后道：“可如今并无证据表明其他伯侯有异心，若贸然猜忌，恐怕会寒了忠臣之心。”
御座之上的帝辛抬眸，锐利的冷光一闪而过：“王兄，人心难测，不可估量。”
微子启眉头微蹙，深知此话不错，难以反驳。
“本王倒是想了个办法，”帝辛缓缓起身，负手踱步走下，“命其余七位伯侯，各遣一子入朝歌为质子，王兄意下如何？”
微子启神色一震，惊呼道：“质子？！”
“不错，有他们的亲生骨肉在朝歌，本王倒要看看，谁还敢心生不轨！”
“可，可……据臣所知，这些诸侯之子都年纪尚幼，让他们远离家乡父母，是否……”
帝辛已走到微子启的身侧，偏头望向迟疑不忍的兄长，语气冷酷，不近人情：“他们首先是大商的臣民，其次才是谁的儿子。”
青铜架上的烛火突然发出一声爆裂，声响不大，却让微子启惊出一身冷汗。
“王兄不必忧虑，这些孩子会由本王亲自教导，毕竟……他们都会是未来的一方诸侯。”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玄都门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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