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今朝沐雨生

1、初见

　　“先生，有份请柬需要您看看。”赵非拿着快递，加急的文件。
　　赵云帆看了一眼，勺子搅拌碗里的白粥，抬眼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谁家的？请了又不一定要去。”
　　赵云帆作为父母双亡的孤家寡人一个，虽然他的名声逐渐复杂化，但家境摆在明面上，人情世故的自主选择权还是挺大的。
　　赵非把请柬拿出来，放到赵云帆手边。
　　赵云帆觉得奇怪，他们俩也算是相依为命二十几年了，有什么可难以启齿的。
　　他左手搭在请柬上，请柬封面上有活动策划公司的水印，是康信的公司，看来是上海那边的人。
　　他翻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只一眼，瞳孔收缩。
　　鄙人将于6月12日举办六十岁生日宴会，诚邀您光临寒舍，期待您的到来。
　　最下面写着时间地点和着装要求。
　　看起来真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赵云帆的手离开请柬，拿出手机给康信打电话，没响几声就接了。
　　“赵寻海要过生日了？”他开门见山。
　　康信把手机放到眼前，确认了一下来电的人是赵云帆：“是，你要来吗？”
　　“都收到请柬了，当然要去，不过谁请的我？”他还是搅拌白粥。
　　康信“嗯？”了一声：“我这边收到的宾客名单里一直都没有你，等我查一下。”
　　康信算是少数知情人之一了，赵云帆的生母去世之后，他被过继给了生父的远方表弟，他的父母双亡指的是是生母和养父，他现在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都来自于他的养父赵继海。
　　而请柬上那位看起来家庭和睦，老来得子的和蔼老人，才是赵云帆的生父。
　　赵继海死后没多久，赵寻海就希望赵云帆可以认祖归宗，实际上就是把所有的财产都给到赵寻海手里，这也是过继的真正目的。
　　不过那个时候赵云帆已经二十二岁了，他已经有自己的判断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赵寻海和赵云帆的关系就很单一了，巴不得对方过得不痛快，等着对方去死有一段时间也是他们生活的动力之一。
　　赵寻海是不可能给赵云帆寄请柬的，只不过有时候赵云帆无聊，也会主动去给他添堵。
　　这也就是为什么康信一开始接到电话并没有多想的原因。
　　“查到了，最终版是赵太太确认过的，这一版上面加的你的名字。”康信的公司主要就是活动策划，比起那些豪门世家，他最多算一个小有所成的商人。
　　赵太太，赵寻海十年前娶得新太太，年轻，年纪和赵云帆差不多。
　　豪门太太也许是觉得日子太无聊了，或者是觉得自己的丈夫年纪大了，也该和自己的儿子和解了，所以把手伸到不该管的事情上面，也不算反常。
　　“你要来吗？”康信追问了一遍。
　　既然有请柬，情况就不一样的，这不是突发事件，更像是预谋的圈套。
　　赵云帆的勺子敲着碗壁，发出清脆的声音：“我想想吧，会提前告诉你的。”
　　康信算赵云帆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我妈最近也在上海，没事的话你也可以去看看她。”康信已经换了个话题。
　　赵云帆也没有答应：“我想想。”
　　他的情绪似乎平淡到有些低落，赵非把请柬收起来。
　　赵云帆把勺子放下，冲着餐厅的侧面探头大喊：“宋姨，就真的只喝粥啊，不是说还有酥饼吗？”
　　宋然在厨房里忙着，两只手上还有面粉：“谁叫你今天起这么早，你平时上午根本就不起！”
　　赵云帆遗憾叹气。
　　宋然走出来：“那我先给你做点别的？”
　　“不用了，你就做酥饼吧，顺便包装一下，我今天下午去上海。”他扶着桌子起身，“非叔你先在家吧，我暂时不用司机。”
　　“先生，那个赵家里每个人都在算计你……”赵非想劝些什么，但又无法真的说些什么。
　　他在赵继海当家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看着赵云帆来到这个家，不断被击碎又重新粘合起来。
　　赵云帆看了他一眼，他就不再继续了。
　　他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
　　杭州对上海不算远，他选择自己开车出行，四个小时就能到目的地。
　　说是目的地，也不能算是，只是经常住的酒店而已。
　　【王阿姨：小帆最近在做什么？】
　　王婷，康信的妈妈。康信的父亲和赵继海是朋友，也都是刑警同事，也是在同一个事件里牺牲的烈士。
　　【赵云帆：最近没什么事情，我明天也到上海，明天中午来看您。】
　　【王阿姨：嗯好，那我做些你爱吃的菜等你。】
　　【赵云帆：谢谢王阿姨。】
　　信息来的不算太突然，赵云帆一定会去上海的，这种明显的圈套，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有人要算计他，那当然要给点机会了，不然后面的戏怎么演下去。
　　五月还不算太热，赵云帆还是穿的长袖长裤，他私下不怎么穿西装，大部分时间礼貌得体又高情商，总有一种花花公子的感觉。
　　偶尔穿上衬衣，也是斯文败类的样子。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也没人敢在他面前真的说什么。
　　喝酒，抽烟，昼夜颠倒，他的生活，就是混日子罢了。
　　康信接了赵家的事情，自然会忙起来，赵寻海也有意无意找康信打听赵云帆的事情，康信也只能周旋。
　　王婷一个人在家，赵云帆来了，她还是很高兴的。
　　两个人一起吃饭，找了些景点逛了逛，王婷的手机收到了些消息。
　　“小帆，我们去小怡的学校吧，她说今天晚上可以提前休息。”王婷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康信，另一个是康怡。
　　康怡已经大四了，舞蹈生，毕业演出的筹备很忙，不过这件事情本来就很重要。
　　“好。”他没有理由拒绝。
　　校园很大，赵云帆陪着走，演出厅很大，台上台下的人忙忙碌碌，华丽的装扮，他们找了很远的地方坐下，赵云帆太久没见到康怡了，甚至分不清楚哪一个是她。
　　他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康怡还是乐观了，他们在台下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进入休息时间。
　　两个服装一样的女孩手挽着手朝他们走过来，动作已经足以让人分清楚哪个是康怡了，另一个女孩要比康怡看起来活泼很多。
　　“阿姨你好，我是林婉瑛。”热情打招呼。
　　舞蹈服装换上了，但妆容还是淡淡的。
　　林婉瑛是认识康信的，她很确定，这个人不是。
　　康怡介绍：“这是另一个哥哥，赵云帆。”
　　林婉瑛的反应明显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但看他的眼神没有恶意：“你好。”
　　“婉瑛。”在他们的斜后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温和的年轻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左右。
　　林婉瑛挥挥手跟他们告别：“我哥哥来了，我也走了，后天见。”
　　她笑着快步挽上她的哥哥，侧着脸一直讲，大概是碎碎念，对方也笑着朝他们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赵云帆接过康怡的帆布包：“我看他有点眼熟。”
　　“你可能更认识她的另一个哥哥。”康怡挽着王婷，“林家的大哥，林晤宇。平时都是林昭宇来接她的。”
　　林晤宇、林昭宇、林婉瑛、林正宇。
　　林老爷子的四个孙辈，林婉瑛的两个堂哥，一个双胞胎弟弟。
　　大家族唯一的大小姐。
　　天之骄子，掌上明珠，千万宠爱于一身。
　　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生。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相反。
　　“想起来了，兴源餐厅的老板，说起这个，要去兴源吃饭吗？”他转移了话题，兴源，国宴级的中餐厅。
　　这是林家的主业之一。
　　康怡摇头：“我还是更想回去休息，排练太累了，只休息明天一天。”
　　她看着赵云帆：“帆哥有空吗？下周六来看演出？”
　　赵云帆犹豫了一会：“你哥来吗？”
　　“他已经提前说过来不了，他最近事情很多。”康怡摇头。
　　赵云帆笑了笑：“那给我留着吧，肯定不会让位置空着的。”
　　林婉瑛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放在后座，简简单单坐在副驾驶，林昭宇开车，调好空调，微笑等待。
　　林婉瑛对着镜子重新把头发扎起来：“哥，你刚才看见了吗？”
　　“看见了，很漂亮，不愧是婉瑛。”他不吝啬夸奖，竖起大拇指。
　　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笑的神秘：“不不不，我说的是刚才。”
　　“看见了，你的好朋友康怡。”林昭宇摇摇头，“我认识她。”
　　“是赵云帆，你看见了吗？”她直接问出来。
　　林昭宇顿了顿，才点头：“怎么了嘛？”
　　他们兄弟姐妹说话没有那么多隐瞒，类似于赵云帆这种”名人“，家里也会提到过。
　　“是真的帅，而且只是站在那里就会有吸引力，不愧是赵云帆。”她知道传闻总是真真假假。
　　但有些事情是无论故事的版本发生多少变化都稳定不变的，那就是类似于主角光环一样的东西。
　　他就是中心人物。
　　林昭宇还是笑得温和：“你也很好。”
　　“可是我们都是林家的谁，徐家的谁，他就只是赵云帆，这不一样。”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不好。
　　只是觉得确实不一样。
　　走到哪都是自己的名字，仅仅只是自己就很厉害。
　　林昭宇开车：“周六的演出你想要谁来？”
　　“想要你和大哥。”她侧身看着他，“不想要爷爷吗？爷爷可是在家眼巴巴等你呢。”
　　“想啊，所以不是你来接我直接回老宅嘛。”她笑，“二哥你休息吗？”
　　“你睡会吧，明天下午也是我送你过来。”他开启导航。
　　目的地不在上海，林家老宅是传统的苏州园林，几百年的老房子。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湖光山色。
　　能满足所有对中式传统建筑的想象。
　　三个小时的路程，车停在大门口，林婉瑛也差不多醒了。
　　林昭宇拿东西，林旭在门口看到他们就向内通传。
　　家里人很多，基本上都姓林，这里是林家本家。
　　林旭带着他们往里走：“你们的院子今天都收拾过了，老爷子已经歇下了，今天你们也好好休息吧，想吃什么提前说，赶不上早饭也没关系。”
　　早饭是六点，除了重要的日子，爷爷林棨并没有对他们有什么要求。
　　林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息。
　　“想吃红烧肉。”林婉瑛举手表达。
　　一路把林婉瑛送到自己的院子，林旭又带着林昭宇走。
　　他们在路上说了些什么。
　　大概是家里的事情，需要做些什么。
　　不需要林婉瑛操心，她也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