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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祝予安还是没有留下来陪着陆默然,他很奇怪,一会儿害怕陆默然会离开他,一会儿又对这种可能保持忽视。

      这也是陆默然认为的最糟糕的的一天,也让他确认了自己必须去死。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上天执意要惩罚他似的,拖累祝予安就是一个极大的罪恶,无法摆脱。

      *

      祝予安走后大约一小时,卧室外的门忽然被敲了几下。

      陆默然慢慢从床上起来,他没什么精神,可才坐起来,他又停在原地开始发呆。

      这会是祝予安吗?如果是这样啊,他上前抱住他会被他拒绝吗?他是来陪自己的吗?还只是有什么重要忘拿走了需要重新回来拿?

      敲门声还在继续,没有规律,忽轻忽重。

      陆默然忽然被敲醒般,他站起身,往门口走过去,打开了门。

      他很失望,门口站着的是赵志强,两颊通红,浑身上下一股酒味,和上一次见到的赵志强判若两人。

      怎么人都在疯狂变化?

      “默然,就你一个人在家?”赵志强直接走了进来,还把门关上了。

      “嗯。”陆默然往后退了两步,他看向被紧闭着的门,心中忽然产生一种恐慌。

      “予安上班去了?”赵志强又问。

      陆默然感觉这个问题很奇怪,他应该知道祝予安每天都会去上班的。

      “你......你要干嘛?”陆默然弱弱地问。

      明明是准备真正地去面临主动的死亡,可他还是胆怯。

      “不干嘛啊,我能干什么呢?”赵志强脸上忽然露出了笑。

      但这个笑容让陆默然更加恐慌,他快速后退,到了房间,正要关上门,却被赵志强的手按住了。

      “怕什么?我又不对你做什么。”赵志强的力气很大,面前这个营养不良的年轻人简直不能成为他的对手,何况他现在还喝得醉醺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

      他忽然使出很大的力气,把门推开,差点夹到了陆默然的手。

      陆默然忽然腿软,坐在了床上,他看着赵志强手上的动作,顿时间像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但身体还留在这里。

      又是皮带,又是那一年陆翔举起皮带抽打在自己身上,无数个骂词萦绕在他的耳垂,带着唾沫。

      可他现在宁愿被抽打。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开始不受自己操控,完完全全被面前那个庞大的身躯覆盖。

      他好像还看到了,天花板在漏水。

      这也许不是看到的,是感受到的。

      它滴在了陆默然的眼球上,又慢慢往下流,无比滚烫。

      像汗,又像泪。

      汗是赵志强的,泪是他的。

      好恶心,连汗都是油腻的,混着烟草和酒精的酸腐气息,还有一股重体味,从他身上流过。

      他无法喊叫,也没能推搡着赵志强,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弄,只能流泪,无声地流泪。

      赵志强一句话也没说,却让陆默然幻听到了很多。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人人唾弃的学生时代。

      那些骂声通通涌进来,像现在这般暴力,带来现在这般绝望。

      像如梦初醒般,他听得很清楚,所有人都在骂他是精神病,是个彻头彻尾不受控制的疯子。
      他寻找着这些声音的来源,似乎还听到了祝予安的声音。

      这比以前更加残忍,他的身后无一人。

      或是说,他身后的人也是助力他摔下悬崖的,带着它走向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渊,比死亡的虚无还要痛苦。

      现在的他像一只想振翅飞走的蝴蝶,却被牢牢地钉在标本板上,翅膀被粗暴的撕扯掉。
      却又因为它的无能为力和不那么完美,被一拳砸碎。

      这是一场毁灭性的闯入,摧毁了整个世界一般,无人生还。

      却还给一些人一口气,非逼着他们感受撕心裂肺的疼痛。

      陆默然在一点一点恢复知觉,可还是无法动弹,仿佛这具身体不属于他,只是还有意识罢了。

      面前这个人的每一口气都如火烧一般,带到他的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是肮脏的,全身像被掏空了,也像被填满了污秽。

      那些原本通过赵志强的汗腺形成的汗液排出皮肤表面,却又滴在陆默然的身上,那些汗滴像是浸入了他的身体,恶心到令人作呕。

      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这一段羞辱结束了,他的痛苦却开始被放大。

      下一秒,他听见屋外的门响起开锁的声音。

      像立马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立马起身。

      可面前的赵志强大变模样,慌忙地绑好皮带,指着陆默然,对面对此景此情不知所措的祝予安,愤怒道:“你怎么管的你男朋友?!到处勾.引人,还把我按在床上做那种事!”

      陆默然手中的“救命稻草”顿时松开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又开始剧烈地颤抖。

      赵志强他把所有的错都推到陆默然这个受害者身上了。

      他没想过这个人的演技还能那么好,甚至祝予安选择去相信他。

      “什么?”祝予安皱着眉,大步走过来。

      “你男朋友,把我裤子扒.了让老子他妈操.他!还要不要脸?”赵志强瞪着祝予安,“年纪轻轻,净干一些坏事!你小心一点,这段时间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会让他坐牢的!”

      祝予安愣了愣,又看着赵志强离开自己的家。

      一股愤怒立马涌了上来,他看着双眼无神的正望着门外的陆默然,甚至想伸手甩他一巴掌。

      班上到一半,他还是有些放不下心,一路上陷入无边的焦虑,甚至还为此感到一些愤怒,他旷工回到家,却看到了这一幕。

      他不敢相信这是陆默然干出来的事,可赵志强还在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会说,看来那不会有假。

      可这个时候,陆默然才回过神,他颤抖着双手,拉住祝予安的衣服,连说话声音都在抖:“不......不是这样的。”

      “你觉得我还相信你吗?”祝予安的声音也在发颤,“你就这么缺.操?你跟我说啊,跟别人鬼混算什么意思啊?还不是这样的,我都看到了。”

      “我真的没有!”陆默然抱住祝予安的大腿,不想让他离开。

      “还没有!”祝予安忽然冲他大喊,“都把别人勾.引到家里来了你说没有!你想分手你就直说,不要在这里恶心我!”

      他指向门口,又把陆默然踢开:“人家有老婆有孩子稀罕你吗?”

      陆默然没想过自己最信任的人却不信任他。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只能又一次抱住祝予安的大腿,疯狂求饶,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不要分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要和我分手,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你不要和我分手。”

      “你果然是这样的人。”祝予安失望透顶,他指着陆默然,“给我松开!把裤子穿上!”

      陆默然吓得立马松开,慌乱地捡起地上的裤子,胡乱穿上,连穿反了都不知道。

      穿好裤子后,他又死死抱住祝予安:“你不要离开我,就一周,就一周。”

      “滚!”祝予安甩开他的手,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又打开衣柜,塞进几件衣服裤子。

      可陆默然又把它们拿出来扔在地上,他按住行李箱,崩溃地哭起来了。

      “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无论祝予安怎么拉他,他都不肯松开,疯了一样要拉住他,嘴里还在说着。

      “那你要用什么留住我嘛!”祝予安的声音还是很大,和陆默然的崩溃大哭形成混乱的一片,“你只知道索取!只知道想方设法的把人逼疯!”

      他踹开陆默然,重新把衣服收好,可陆默然又过来拦住他,下一秒又被他推开,撞在了门上。

      祝予安没有管陆默然怎么样,这个人此刻已经被他从心中消除了。

      可陆默然又抱住他的腿,把脸贴在他的腿上,求饶道:“求你了,你不要走,你打死我也可以,就是不要走,求你了。”

      “滚!”祝予安踢开他,又让他撞在了床角,“我们从现在开始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想住在这里可以,房租你来出,我滚蛋。”

      “不要。”陆默然扶着自己的腰,疼到他起来都是件麻烦事,“你不要离开我。”

      他看着祝予安大步往前走,忍着痛起身追过去:“你不要走!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我们永远在一起的!”

      祝予安把门打开,他看向陆默然,说着狠话:“好,现在改了,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

      “你为什么要改了?”陆默然还是不愿意松开他,他撕心裂肺道,“你以前抱着我说那么多爱我算什么回事?你出尔反尔!”

      “不都是因为你?!”祝予安冲他喊着,五年的爱情灰飞烟灭一样,“你给我松开!从这一秒开始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陆默然听到这些话,彻底绝望了。

      祝予安不相信自己......他竟然不相信自己。

      都五年了,他竟然不相信自己。

      门被猛地关上,硬生生地夹断他们所有承诺,以及这好不容易的五年。

      全都结束了,却把所有难过都留了下来,堆积在一起,用眼泪也冲刷不下来。

      他背靠着门,坐在地板上大声哭泣。

      他给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巴掌,痛恨自己什么都留不住,也留不住祝予安。

      五年了,明天再醒来,他再无法像以前一样可以看到祝予安,哪怕是一句冷淡的“我去上班了”,也听不到了。

      他仍然哭着,只是扶起身边的东西,一步一步笨拙地回到房间,躺到床上去哭。

      多美好的时光,全部被烧成灰烬,扔进了垃圾桶里,落到了地上,变成了人人嫌弃的灰尘。

      陆默然拿起祝予安躺过的枕头,抱在怀里眼泪也滴在了上面。

      他想着,也许祝予安会心软的吧,他会回来的吧。

      还是履行计划,等生日那天再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这期间祝予安能回来一次,那就好了。

      可祝予安又说了,不想再看见他。

      矛盾的想法不断冲击着他的身体,让他浑身发疼。

      好难受......真的好想死。

      平静一些后,陆默然的眼睛已经肿了,祝予安还是没回来。

      他坐了起来,拿着祝予安的枕头,盯着它发了会儿呆,又凑上去闻了闻。

      是说不清的味道,是他想永久保留的味道,是死后的还想闻到的味道。

      要是不给赵志强开门该多好。

      这样就不用引起那么大的误会,也不会让自己死前还在祝予安眼里这么的恶心不堪。

      他还是想着留点什么给祝予安,就放在这里,等哪一天他回来了也许能看到,而且也不用和自己碰面。

      客厅还有几张纸,他把它们全部拿进房间,又找到了一支笔,墨水还有很多,应该够写一篇很长很长的遗书。

      这次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只有短短的六个字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的写下这一封遗书,可才到开头,情绪又涌了上来。

      五年是多少天呢?应该快两千天了吧。

      十八岁的陆默然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年,但还是撑过了接近两千个日日夜夜。

      懦弱终归是懦弱,爱情一点也不强大,永远无法治愈他,甚至会变相地毁灭他。

      这封信他写了几个小时,一张又一张的纸,却感受不到手腕的酸痛。

      他的情绪也跌宕起伏的,哭着哭着甚至笑了出来,但几秒之后又恢复原状。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他把信写完了。

      他看了一遍,这一次却是面无表情。

      原来他的文字贫瘠到只有通篇的诉苦了。

      【给祝予安:
      我现在好难受好难受,我感觉我对这个世界没有留念了,因为你不信任我了,而且不要我了,但是我会等你回来的,只要你早点回来就好了,不然我撑不了那么久,我可能会死掉,这和花没人给它浇水是一个道理。但你不要伤心,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花了,我只是一株草,我不值得你掉眼泪。你忘记我吧,五年远远比不上你的人生很长,我只是一个短暂的过客。

      从我有记忆开始,这个世界就在和我对着干,我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被爸妈宠爱,我爸只会打我,我妈的心里好像从来都没有装下过我,他们不会带我出去玩,也不会给我准备礼物,会逼着我提前学知识,我学不会就要打我骂我,有时候会让我站在墙角很久很久,也会不给我吃饭。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五岁就得了抑郁症,这是真的,我真的很难受,头很疼,总觉得委屈,觉得难过,可他们不相信,其实就是不接受我是精神病这个事实,怕丢了他们的脸,我经常说要吃药,因为我太难受了,那时候的我宁愿苦一下,也不想再接受病痛的摧残了,可是妈妈偏要拿橙子味的软糖骗我,说这就是给小朋友吃的,这也是我讨厌有关橙子的一切都原因,哪怕我病了,我爸还是会打我,我开始尿失禁,虽然不是天天都尿裤子,但还是会被被打,印象很深的一次,我哭着让妈妈抱我,可她好像很讨厌我,把我甩开了,说我很恶心,那时候我就觉得没有人会爱我了,我是一个很讨人厌的小孩。到了后来,我外婆把我带走,她会说很多遍爱我,哄我睡觉喂吃东西,可我还是没有好转,因为她和他们一样,不愿意接受我抑郁症的事实,怕别人讨论我们。

      后来外婆好像也不喜欢我了,小学的时候我经常被欺负,他们说我身上很臭,因为我爱哭,是控制不了地大哭,他们就说我是个神经病,说我是娘娘腔,他们还会说我没有爸爸妈妈,说我的手很脏,其实上面都是没洗干净的血印子,当时的我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可是我也觉得我好脏,而且很该死,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会就去器材室里拿排球或者篮球砸自己,我真的感觉好痛,可是我还是要砸,你也会觉得我很疯吧,结果隔壁班的人说这里面有一股臭味,旁边的人说那是球的味道,但是我不信,我觉得他的鼻子肯定是出了问题,因为大家都说我臭,说我真的是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那个时候我好像就有躯体化了,我没有洗澡的力气,不爱刷牙洗脸,因为我觉得每做一件事都好累,我起不来,我也感觉我根本洗不干净,外婆不管我,其实她知道我被欺负了,可她就是不帮我,我好难过,明明她说过爱我的,却出尔反尔。但是她还会给我做饭,只是我的胃口很差,我把她给我热的牛奶全部倒进花盆,花也死了,我感觉我也要死了。后面我闹绝食,整整三天,被我爸知道后,第一件事就是挨打,我永远记住了那一天,我哭得眼睛发肿,外婆那一次没有管我,没有去骂我爸,她没有给我吃饭,我跟我外婆说我好难受,说我每天都想哭,而且没有力气做事和听课,结果外婆又扔给我一瓶橙子味软糖忽悠我,说吃这个能好,可这个软糖真的很难吃,难吃到我想吐。那时候我在学校里算不清三加五等于几,也看不懂课文,我感觉字都在往天上飘,怎么抓也抓不到,我还记得那时候我被同学关进了工具间里,老师也把我骂了一顿,我感觉很绝望,根本没有人愿意去问我事情的真相,都把错误指到了我身上。

      我上了初中后,病情开始走向两个极端,应该就是双向情感障碍,但是我没有去医院检查,我不敢去,外婆还是不关心我了,每天对我冷冷淡淡的,不和我说话,我也不敢和她说话了,我感觉住在那儿好痛苦,没有人把我当成一家人,我感觉自己真的是被他们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我开始发现,我和爸妈好像真的没有相似之处,我感觉我真的就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想丢下我就丢下我,完全不心疼。我还记得,有一次好像是发病了,我躺在了实验室的解剖台上,遗尿突然复发了,当时何乾说得其实是真的,这就是我尿裤子的事,我身边的同学还拿这件事一直嘲笑我,把我的照片发在贴吧上,还造我黄.谣,你上一次和我上.床的时候把我们弄成这样时,我好像就想到了他们造的谣,还有他们当时一起霸凌我的场景,所以我真的很痛苦,我没有告诉别人了,没有用的,老师不会帮我,外婆不会帮我,我妈二婚了,也不会帮我,我爸更不会帮我,他只会打人,再把错误都归在我身上,初中三年我有想过好好学习,觉得也许能解脱呢。

      我考上了一所很差很差的高中,很多人说我没出息,但是我记得楼下有个很好的奶奶否定了所有人的话,她说成绩从来不是判定一个人的标准,我以为他的孩子不用焦虑未来的学业,考到很差很差的高中也没关系,可我的外婆呵斥我,说她的外孙是名校的,说我不如别人,那个时候,我真想让楼下的奶奶来做我的家人,可是我只能看到他们的幸福,从来都不属于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的抑郁期变得很长很长,我没有多少正常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我感觉自己真的彻底高兴不起来了,因此我也误解了我的病,我以为得了双向是没有喘息的空间的。他们都说我是个精神病,全班带头造我的遥,把我的书包扔进垃圾桶和水里,把我的书撕了,还把我推下楼梯,甚至把我堵在实验室里用刀割我,他们一群人讨论我,说我是个娘娘腔,说我没有爸妈,没有人管我。我感觉自己的记性其实不差,也有可能是我快要死了,所有回忆都开始涌现,可是它们都很重,压在我身上,很疼,我根本忘不掉这些,有人说我是太敏感了,什么都要记很久,真的是这样的吗?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祝予安,在我快满十八岁的冬天,我在便利店遇到了你,你没那么幸运,赶上了我的抑郁期,我记得你说我是神经病的那一次,其实我真的很难过,为什么连一个陌生人都会说我有病呢?我已经病得这么彻底了吗?

      但是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给我温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会收留我这个陌生人,还愿意给我买东西吃,甚至会爱上我,孤儿院里的小孩都不是人人要的,我一个流浪的人,你竟然看我一眼就收留我了,要知道,我外婆都要把我赶走。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在可怜我,但是你怎么就会突然爱上我呢?我感觉那一段时间真的如梦似幻,它们好像一个我在其他地方看到过的词——魔幻时刻,日出前和日出后都有,只不过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的魔幻时刻,白天永远都是苍白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日出前的“魔幻时刻”,以至于它没了就是没了,我的一生,结束就是天黑,所以我还要亲眼看着我的太阳熄灭,其实我不希望我的太阳熄灭的,我抗不过没有太阳的日子,因为第一次见太阳的时候,我感觉它真的好美,你也很好。

      这一段时间真的好短好稀有,也很美好,难怪人们要专门设定这一个词。

      其实我的病没有任何好转,我还是会想着要离开这个世界,这样我的生命前一秒,好歹是夹杂着美好的,但是你制止了,那一天你绑住了我的手,我打了你一巴掌,对不起,你不要因为这个生气和难过,其实你可以不爱我了,因为你也很辛苦,从头到尾我真的什么都没付出过,只不过是我还会爱你,如果有人说我是舔狗,那就让他们去说吧,反正我这一生都在被别人骂,真的不差这一会儿了。

      可我还是跳楼了,但没有死,在医院的时候我以为我的人生会有两个太阳,可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被人侵.犯,而且你不相信我,你为什么宁愿相信他都不愿意相信我?

      祝予安,我好想离开这个世界,可是我还想再看你一眼,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我真的好想你,如果你能回来的话,让我再看看你,然后你就可以让我去死了,这让你也解脱了,自由了。

      祝予安,我真的撑不住了,如果你来了我还活着,那这封信你看了之后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也不要给我喂饭吃,让我慢慢死去,如果我死了,那也没办法了,你可以随便处置我,我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

      祝予安,你看在我活得这么痛苦的份上,放过我吧,我只是想去一个没有感知的世界,如果你恨我,那就可以默认我下地狱了,如果你还爱我,那你就是重新给了我自由。

      祝予安,我爱你,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你要懂得“快乐”是什么意思,你要有未来,如果以后你再恋爱,一定要找一个健健康康的人,我没有说生了病的人怎么样,只是这样风险太大了,我不想再让你陷入沼泽,但是这都是你的自由,你应该拥有精彩的人生。

      祝予安,按照规律来讲,离开我,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生,因为我妈妈也得到了解脱,拥有了幸福的生活,你也可以的。你应该已经不爱我了,所以想放下特别容易,我会消失得干干净净,我死后你可以把我烧成骨灰,钱都在柜子里,不需要你出,你把我烧成骨灰后,随便扔掉就好。

      祝予安,我感觉自己要死掉了,这像是一种预兆,但是我现在好像没什么力气,连爬上窗户跳楼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现在抱着的枕头全都是你的气味,我真的好想你,明明你现在才离开我几个小时。

      祝予安,我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你,我爱你,我好爱你,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爱的人,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我这么久的人,我生命最后的这五年,你就当做弥补了我生命的前五年吧。

      再见了,祝你永远幸福,我爱你。

      永远爱着你的陆默然
      写于2023年3月18日】

      陆默然一整天下来一口饭也没吃,水也没喝,一直躺在床上,关上了门,让自己缩在一个更狭小的空间。

      他的身体真的开始衰竭了,饥饿感和口渴感不断涌来,可是他乏力到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可能去吃东西。

      他也不想吃了,就这样看着自己去死,其实也挺好的。

      就这样熬到了第二天清晨,门还是紧闭着,遗书放在自己的身边没动过。

      他盯着衣柜,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

      如同生出了一股强大的意志一般,他的手指先动了动,又激发全身的力气,让自己摔到地上,再打开祝予安的衣柜。

      衣柜里还有衣服,混杂着祝予安身上的味道。

      他卖力地爬了进去,蜷缩在里面,又关上了门。

      这一系列动作就用尽了他大半力气,衣柜里全是祝予安身上的味道,有些乱了的衣服散在自己身边,就像祝予安还是那个祝予安,正从他身后抱着自己,说着一遍遍“我爱你”。

      他的右手食指抵在了衣柜内壁。

      也就它能动弹了,他开始无意识地往内壁上划痕,每一道痕迹都像自己曾经受过的伤。

      他哭不出来了,整个身子好像都干透了,也没法说出话,他的意识在一点一点被剥夺,就只有“祝予安”这三个字还在脑中荡漾。

      为什么他还不来呢?

      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陆默然感觉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春天明明没有那么冷,更何况现在已经三月了。

      可这里面却越来越冷,四肢冰凉的,如同进入了还要北上一些的地区的冬天。

      和小时候完全不同,现在的他要虚弱太多,像是一个拍子就能拍死的苍蝇,可他比苍蝇躲得还慢。

      他还是很想祝予安,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不接吻也足够了。

      可祝予安说过不想让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第三天,他右手的食指也没有动的力气了,就这样抵在那里,整个人像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四肢越来越冰冷,冻得快要失去知觉。

      他感觉他浑身都是冷的,连心脏那一块儿也是。

      祝予安还没来,但陆默然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也无法感到难过,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眼睛半睁不睁。

      几天没有进食,酮症酸中毒和电解质紊乱变得越来越严重。

      还来不及看祝予安一眼,他就昏了过去,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搞出来。

      *

      祝予安推门离开家的那一瞬间,他的暴躁情绪全无,而是哭了起来。

      他边拖着行李箱边擦眼泪,可泪水完全不受控制,越流越多,甚至吸引了路边人的注意。

      这时候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没想过陆默然会这样。

      他竟然和赵志强发生了关系,简直难以相信。

      祝予安不敢去想这个事实,每想到这样的事,他就崩溃。

      因为旷工,便利店里无人看管,他也被开除了。

      一路下滑的生活是过去的他意想不到的。

      因为暂时少了收入来源,他只能租一个极小的房间,十平米,一张床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他总是坐在那张床上哭。

      说实话,他也舍不得那五年,尤其是在那段感情还没有下滑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好。

      现在就被他亲手毁掉了。

      事情都是具有两面性的,他做不到恨赵志强,因为他曾经帮过自己,也做不到恨陆默然,因为他还爱着自己。

      第三天,他忽然愿意走出家门,这又是一个新的地方,卖早餐的在马路对面。

      他漫无目的地走,又一次看到了那一家便利店——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不仅仅是自己工作过的地方,也是和陆默然初遇的地方。

      虽然站在那儿很辛苦,脚底板也很疼,但至少有很大一段时光他有了动力。

      现在全没了,物是但人非。

      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个地下街区。

      看到面前一家麻将馆,他又想起了那个冬天。

      痛苦是陆地的一滩水,总能映照着上空的美好。

      可那一滩水是滚烫的。

      忽然,赵媛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到了祝予安。

      “你来这里找赵志强吗?”赵媛抬起头,“你来这里估计找不到,他应该去找你男朋友了。”

      “......”祝予安听到这个称呼就觉得很难受,想辩解,“嗯,现在已经不是了。”

      “啊?”赵媛有些吃惊,“你们就分手了?”

      “嗯。”祝予安不想做任何解释。

      “我妈也在跟赵志强提离婚的事。”赵媛叹了口气,“她现在把赵志强赶出去了,不让他住家里。”

      祝予安有些疑惑,平日里他们不应该是和和美美的吗?

      “为什么?”祝予安问。

      “赵志强这一大把年纪了天天出去乱搞,据说男女通吃哦。”赵媛说这件事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了解整个瓜的局外者。

      “......”祝予安被赵志强恶心到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赵志强惨了,现在除了这个麻将馆他一无所有。”赵媛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麻将馆。

      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赵媛他们家闹成这样她还可以平平淡淡地说出口。

      但下一秒他就明白了,赵志强也许就是一个贪婪的吸血鬼,赵媛早就看明白了。

      他不知道赵志强去哪儿了,也联系不上,第四天到麻将馆也没看到他人。

      他甚至有了想联系陆默然的想法,可发去一个又一个消息也没有回应。

      又到了三月二十三号——陆默然的生日。

      祝予安从凌晨四点惊醒后,就没有再睡着,一大清早他就起床,慢悠悠地走着。

      可他无法忘记陆默然,更何况今天是他的二十三岁生日。

      这一块儿地方真的很小,甚至为他覆上了肌肉记忆,再抬起头时,是那家曾经给陆默然买过生日蛋糕的蛋糕店。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给陆默然过生日的时候,他买了一个苹果样式的蛋糕,那时候那个十八岁的男孩儿还会突然在自己怀里大哭。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还是走进了那家蛋糕店,买了一块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蛋糕,提着它往另一个方向走。

      那间屋子的钥匙他拿走了一串,留下了一串给陆默然。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踏入这间屋子,可还是没忍住。

      他打开了门,却发现客厅什么也没有,卧室门被关上了。

      “陆默然。”祝予安又一次叫出了这几天难以启齿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默默?”祝予安又尝试着这么叫他。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把蛋糕放在了桌上,大步走过去,猛地打开房门。

      什么都没有,但是床上多出了几张纸,还有一只没有被盖上笔帽的笔。

      好像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他拿起床上几张纸,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但最醒目的是一切有关死亡的字眼。

      他把纸折起来,塞进口袋里。

      顾不了太多,他直接用力踹开了衣柜门。

      陆默然就躺在里面,让祝予安的心脏忽然猛地跳动了一下。

      看到这一动不动的陆默然,祝予安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几张纸。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全身都开始发抖。

      他蹲了下来,此时这个人正蜷缩在里面,像一个小婴儿一样,右手食指抵在内壁,他注意到,那里刻着无数道划痕。

      他伸出手,碰了碰陆默然,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

      死了吗?

      祝予安又忍不住开始落泪,看着彻底沉睡的陆默然,他才知道这一切的晚了。

      他抖着手拿出手机,先拨打了120,颤抖着声音告诉里面的人陆默然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通电话结束后,他看着陆默然仍然一动不动。

      又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手机,又拨打了报警电话。

      他甚至有些害怕这会是赵志强做的。

      医生和警察来得很快,他们让祝予安先离开卧室,而急救医生走了进去,开始进行检查。

      祝予安腿有些软,他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一个年轻警察坐到了祝予安身边,递过去一包纸巾,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先别哭了。”

      祝予安接过纸,擦了擦泪。

      这个纸很软,擦过脸的时候一点也不疼。

      忽然,急救医生走了出来,向警察说明了情况,以及确认了死亡。

      祝予安听到“死亡”二字时,情绪忽然又有些激动。

      “他怎么死的?”祝予安的声音很大,也很抖。

      “先别激动,死因法医是会调查的。”一旁的警察说着,又起身和另一名警察用警戒线挡住了门口,再和法医走进了卧室。

      又有两名警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年轻警察拿着本本子准备记录。

      另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人问祝予安:“叫什么名字?和死者什么关系?”

      祝予安有点难以接受“死者”这两个字,他难以接受又一个人从他的世界消失。

      但他还是配合着警察回答问题:“祝予安,给予的‘予’,安全的‘安’。我是他的男朋友。”

      年轻警察写着写着忽然停下来,他抬起头,又问了一遍:“男朋友?你们是情侣关系?”

      “嗯。”祝予安点了点头。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老警察问他,“他还活着的时候,最好精确到几点。”

      “三月十八日。”祝予安回答,他的脑中又一次浮现出那一天走进家门看到的那惊人的一幕,“应该是上午九点的样子。”

      忽然,卧室里一个警察走出来一步,他指着房间里的窗户,问:“那个窗户是一开始就没有防盗的栏杆是吗?然后也没锁上?”

      “我从住进来就没有防盗的栏杆,窗户应该没锁上。”祝予安回答。

      “你在三月一十八日那天有跟他发生过矛盾吗?”面前的老警察又问。

      “发生了。”祝予安点点头。

      他又流下了眼泪,这是忏悔的。

      如果那一天不执意离开他,而是选择相信他,或许陆默然就不会死了。

      陆默然真的离开他了,是那种无可挽回的离开。

      他离开了家,跟着警察去了派出所,把遗书也交了过去。

      光是做笔录就花了很长时间,祝予安总是不受控制地反复哭泣,有时候他想回答,却总是被堵在喉咙中无法发声。

      等待的过程中,他也一直在哭,整个人话都说不清楚。

      这一次和面对李静澜去世的时候完全不同,他的情绪就像湍急的河流一齐涌来,泪水控制不住地疯狂涌出。

      最后的结果也全部印证他的猜想——陆默然死于绝食,并且生前遭受了性.侵。

      离开派出所后,祝予安只有一个目标——他要杀了赵志强。

      可他还是感到自责,如果当时选择相信陆默然并且继续陪着他,结果就会不一样,也许他们还可以“得救”。

      晚上八点,来到了那所地下麻将馆,里面人很多,还是乌烟瘴气的,抽烟的行为无人制止。

      他看到了赵志强,还和没事人一样,嘴里吊着根烟,还打着麻将。

      祝予安来到了他身后,但也有一定距离。

      忽然,他看到赵志强拿起手机,看了眼里面的消息。

      一旁的壮汉踹了一脚赵志强,又凑过去看他的手机,一脸惊讶:“我靠!你他妈给人小孩操.死了?!”

      祝予安听到这句话时,又想起了今天从家到有派出所的经历。

      他浑身都在发抖,也握紧了拳头。

      可旁边的赵志强忽然大笑起来,毫不在乎一般:“你他妈瞎说啥啊?这小屁孩一点都经不起.操,两下就哭了,谁还敢搞他?”

      祝予安的鼻子一酸,眼泪又从眼角滑了下来。

      “妈的,早知道该多要几次,反正他......”

      祝予安彻底听不下去了,他完全不受控制一般,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

      他的身体和灵魂仿佛已经脱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操!”赵志强捂住了自己的脸,看向祝予安,“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你找死是不是!”祝予安扯住赵志强的衣领,“你他妈给我说清楚那天是什么情况!”

      “看不出来吗?”赵志强忽然笑了,“你他妈连自己男朋友都留不住,你还能干啥!”

      旁人都在笑,祝予安浑身都在抖,他疯了一样抄起椅子就往赵志强身上砸。

      有几个人顿时笑不出来了,他们意识到这不是小事,立马跑过来拦住祝予安。

      可他们根本拦不住祝予安,所有人的笑声,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刺激。

      就像嘲笑陆默然的死,讽刺自己的行为一样。

      他挣脱开身边几个人,其在赵志强身上往死里打,自己现在所有的行为几乎没有意识。

      这是一种本能的愤怒,彻底拨开了他的狂野心,是不可控的,可怕的。

      *

      他们通知了陆翔,陆翔听到这事后立马赶到了指定的地点。

      他的表象和人们所想的失子之痛完全不一样。

      他忽然不受控制般狂笑,指着陆默然:“装什么装!你不是最能挨饿的吗!小学绝食三天都没死成!”

      但现在的陆默然不会再哭闹了,整个停尸房只有陆翔的声音。

      陆翔回到家后,砸碎了家里所有的镜子,整个屋子一片狼藉,玻璃碎片的裂纹拼在一起,正是陆默然五岁那天的日历——二零零五年,三月二十三日。

      五岁就患上抑郁症,对于陆翔和李湘而言,就是个荒谬的事实。

      五岁的陆默然坐在椅子上掉眼泪,他看着鱼缸里的小鱼游动,身边的父母一直在反驳医生的话。

      那只小鱼好像不喜欢里面的水,它跳了出来,坠入地面。

      陆默然看着那只小鱼,在地上不断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

      看来这条小鱼在哪儿都很痛苦。

      但他怕小鱼干死,就轻轻抓起小鱼。

      “陆默然!走!”

      陆翔抓住陆默然的手,小鱼又掉在了地上,被另一只脚踢到了无人在意的角落,失去了唯一活命的机会。

      ......

      十八岁那年冬天,他跑出了家门,路过一家便利店。

      里面有个年轻人正望着别的货架发呆,双眼无神,看上去很疲惫。

      但他没有进去,而是往其他地方走。

      这一切就像梦,柔软的梦,让人神志不清的梦——让此时的他念念不忘。

      至于是真是假,他早就不会去判断了。

      他抬起头,视线透过上方的叶子,天空一片惨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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