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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爆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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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桉屿的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目光要是能化作实体,早就把赵弘的背穿出一个洞了。
杨川伸手按住他的胸口,说:“淡定,赵弘是一班第一,也是全年级第一,更是为学校拿过很多荣誉和奖项,你要是跟他杠上了,得不偿失。”
“那他就能嘴里不干不净地瞧不起人了吗?”
乔桉屿目光阴鸷,咬了咬牙说:“那我就让你看看,三班到底是不是你能轻视的。”
这周大半的课都被王慧占去了,包括跑操和午休。
晚自习也改为上课,林澈坐在讲台上答疑解难,拿着卷子来问他问题的人,能从前门排到后门。
林澈耐心解答了几个后发现,困住大多数人的题目大差不差,迅速总结出规律,捏着粉笔起身,在黑板上把这类题罗列了几道。
队伍中一看正是自己要问的,于是离开队伍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这一走,队伍直接缩短了将近一半。
林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底下奋笔疾书。
白天上课,晚自习解惑,晚上回去后,还要归纳总结近几年的竞赛真题,从中寻找规律,每天都要熬到很晚。
不到十天,林澈就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乔桉屿低头看着书若有所思,笔在指间转了几个来回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把手塞进桌洞,抽出一张试卷。
这天晚自习,从不参与排队的乔桉屿,破天荒站到了头一个。
林澈垂眸做题,余光见有人来,于是习惯性把手伸出去接卷子,却迟迟不见回应。
他疑惑着扭头,对上了乔桉屿冷淡的目光。
林澈有些意外:“你怎么、”
他随即又恢复正色,收回目光继续做题,说:“哪道题不会?”
乔桉屿二话不说,把那张卷子摊开在他面前。
林澈垂眸看了会儿,眉头缓缓皱起:“你这是哪儿来的卷子?”
“不用你管。”
林澈意识到不对,把卷子捏起来仔细看。
这些竞赛题过于专业,而且比往年的竞赛题都难。
他眉头紧皱,问乔桉屿:“到底哪来的?我没跟你开玩笑。”
他的表情让乔桉屿有些慌乱,但依然维持着表面上的不以为意,双手塞进兜里,说:“这次的竞赛卷。”
“什么?!”林澈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起得有些猛,心跳陡然加快,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你、你怎么能、”
乔桉屿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大,不至于,不耐道:“你按照这个卷子准备就行,这样省时又省力,这么大动静干什么?”
林澈气他到现在还不知悔悟,竭力按住情绪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竞赛?”
乔桉屿有预感他又要说教,怒然扭过脸去,用行动拒绝与他对话。
林澈并不因此而放弃,继续说道:“竞赛讲究公平公正!你这样是在破坏规则!”
他一把拍在讲桌上,把桌子拍得山响,全班都怔愣住了。
“规则?”乔桉屿觉得可笑,打量他:“你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有资格谈规则吗?”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其实挺高兴有这张卷子的吧?”
他嘲完板下脸来,用命令的口吻说:“你要是不想连累整个三班沦为笑柄,就拿这个讲。”说完回了自己的座位,一刻也不想多留。
他刚要坐,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就听林澈说:“这次三班,退出竞赛。”
他两手撑在讲桌上,好像身体哪里不舒服站不稳似的。
脑袋低垂着,连说话大声一点都做不到,但语气斩钉截铁,针落可闻的教室里,所有人都听见了,顿时一片哗然:“什么?!”
乔桉屿倏然直起身,大声问:“为什么?”
林澈朝他看过来,目光有些怨毒:“因为我们提前看了卷子,已经输了。”
“靠!”乔桉屿一把掀了桌子,前面的罗奇吓得缩成一团,不过好在他用力的角度不太对,双人桌只是往前滑了一下,在地上摩擦出很大的刺耳的声响,并没有撞到人。
同桌瑟瑟发抖,扭头看向他。
乔桉屿瞪着眼睛梗着脖子,下颌骨的轮廓线上有点泛红。
“你他妈有病吧?装他妈什么好学生?!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必须按照你的想法来,成为你满意的样子?!你自己放松不下来,还要求别人跟你一样紧绷着!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听你的?”
“不可一世,高高在上,虚伪至极,最烦的就是你这种人。”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所有人都活得战战兢兢,不管干什么都要顾忌你,这不敢做那不敢说的,你看见所有人都怕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爽啊?”
所有积累的不满、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他也分不清是在宣泄对林澈的不满,还是叶青梅和陈乐宝了。
他一点也没有控制音量的打算,整个教室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好在前后门都关着。
全班都在他的后半句里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陷入一片死寂。
他话音落下后很久,林澈才缓缓将头抬手,视线慢慢扫过班里每一个角落,眼里是掩不住的疲惫。
“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他微微勾了勾唇,说:“说说吧,我想听。”
片刻后,一个女生低着头左右打量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声音很小地说:“虽然偷卷子不对,但乔桉屿同学说的……”
她不忍心说出那句话,“我们压力的确很大,每天一睁眼,一想到要来上课就很痛苦,尤其是我们当班委的,更是一点错处也不敢有,就好像走在钢丝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被你一口给吞了。”
女生越说声音越小,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林澈一眼,说完紧紧抿住唇。
见有人开了头,另一个跃跃欲试的男生也站了起来,“而且每次班委例会上,说是让我们自由发言,可以提意见,但我们提了,你又总能找到理由驳回。”
“我们当然也想当个好班委,可是你管得实在太严了,每次只要你一靠近,就感觉身周的空气都稀薄了很多,快喘不上气了似的。”
越来越多的人接二连三站了起来。
普通同学控诉惩罚力度太大,自习课上只是稍微转一下头都会被单拎出去批评教育,然后罚抄。
班干部控诉管理不民主,压迫感太强……
在这一片此起彼伏的控诉中,林澈缓缓站直了身,让过桌子,向着大家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嘈杂声渐止。
良久,林澈直起身来,垂着眸低声说:“对不起。”说罢,转身拉开教室门出去了。
乔桉屿沉默不语地靠在椅背上把笔转出残影。
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完全被情绪裹挟着,头脑一热。
是挺解气的。
但说完之后,听着一声声的控诉,他又逐渐后悔起来。
夜里风大,他把领子竖起来挡风,巷子里的风声吼叫出鬼叫。
怪瘆人的。
乔桉屿双手抱臂,步伐飞快,身后有看不见的野兽追他似的。
拐过一个弯,他脚步一顿,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人。
那人弓着腰靠在墙上,听见声音扭过头来。
是林澈。
乔桉屿刚想上去跟他打个招呼道个歉,就见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的巷子里掠了出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乔桉屿愣了一下,把书包滑落下来拎在手上,冲那疯子砸了过去。
林澈来不及反应,铺天盖地的窒息就将他淹没,视线一片模糊。
他徒劳地仰着头,寻求一丝新鲜空气。
疯女人掐着他脖子的手不断收紧,表情凶狠,仿佛恨不能把他的肉咬下来。
“你去死!去死!”
林澈眼神逐渐绝望,额角和脖颈间青筋暴起。
“林澈!”
乔桉屿见书包没用,当即甩开,抄起墙边的木板,高举起来,正要砸,手腕被人捏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澈通红的脸,“你干嘛?”
林澈艰难摇了摇头,话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说:“她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