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风》一席古泽

2、一个会算账的仁兄

　　言岚收回前面的判断——“有点尴尬”，他对此刻的情形重新作了评估，是“十分尴尬”。
　　这位帅哥点完面就没说话了，自顾自地点着手机。
　　他和江集坐在同一条木板凳上，相互对视一眼，都对这个氛围束手无策。
　　而哈哈，他不知道这其中的暗潮如何汹涌，胆大的跳到那位帅哥旁边，摇着尾巴喘着气满眼希冀的望着这位陌生人。
　　在它的视角里，今天的事就是散步途中，追着江集看他抓人，还没抓到，之后就是看到言岚被陌生人抵在树上不知道在干啥，被江集拉开后陌生人带着他们一起去了一家饭店，啊，香气四溢，于是它对这个陌生人很有好感，主动卖颜勾撸。
　　帅哥试探着摸了下哈哈的脑袋，哈哈的尾巴摇得更欢了，兴奋得止不住的“汪汪”。
　　江集看着言岚满目空洞的盯着对面的白墙好像上面有什么东西似的，也不指望能让这个半社恐出面了，“那个，今天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这位兄弟，你叫什么？日后碰上也算有个照应，比如你再碰到今天这种事我要是路过定不袖手旁观。”
　　这位兄弟的目光由哈哈转到了他，再由他转向了神游天外的言岚，这位不知脱离现实多久了的阿呆，“他呢？”
　　饭桌陷入死寂，而阿呆过了半分钟终于回神——
　　“什么？”
　　“我兄弟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今天这事也是，我的仇人他到现在估计都还没想起来但还是二话不说就冲出去帮我抓了，虽然抓错了，哈，哈哈……”江集都要被这位阿呆给气到想给他两巴掌了，但是他打不过。
　　又冷了这饭桌。
　　但言岚已经反应过来了，之前说什么没听清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之后他听清的部分。
　　“对，我肯定站在你这边。”他信誓旦旦的发声道，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被衬得多了几分坚定，让人信服。
　　这帅哥很会算账啊。
　　不知道帅哥对他两的回答算不算满意，但是帅哥各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大发慈悲般的吐出了几个字，“寻一衍，一二一，衍生的衍。”
　　“言岚，山风岚。”
　　“额江集，集合的集。”
　　气氛总算没这么冷了，但是仍残留些许尴尬，好在寻一衍抛出来了一个话题，“你们原本要追的人是谁？他干了什么才能够让言……岚追成这样？”
　　“这个得算我的，我仇人不多但也不少，今天追的这位是我初中同学，杨东，骗了我1200至今没环，要只有1200也就算了，但他同时还以“借”的名义拿走了我一个限量的手办至今没有下落，我今天看到他一气之下就追了。”
　　“那你追上了吗？”言岚问。
　　“没有，他窜得跟耗子一样净往小巷子里走，我还要追呢结果哈哈朝你那个方向一直叫，我拗不过它只能找你了，然后就看到你被按在树上，就上去把你两弄开了。”
　　“那——”
　　“那——”
　　言岚礼貌的朝寻一衍眨眨眼，让对方先说。
　　“那我就想问了，你怎么当时这么确定是我？上来就把我按树上也就算了，我问你三次是不是抓错人了最后一遍才有点迟疑，要是没他我绝对要报警了，毕竟我长这么帅被人以这种诡异的理由搭上也不是第一次。”寻一衍说到后面几乎是有些无奈的笑了。
　　这是言岚自他两对上第一次看见寻一衍笑，在此之前寻一衍整个人都透着严肃和不苟言笑的气场，虽然他在对方自信的说出自己帅时就打破了这种正经的滤镜，但是直到此时看到笑，他才确定对方就是个不正经的。
　　这话后半段就是在隐晦的说自己帅到人以不寻常的手段勾搭，无形装b，最为致命，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但他不打算破坏这难得的回暖的气氛。
　　“你穿的白色外套和江鸡描述的一样，而且我看到时你还看似有意的躲在树后，要是从花坛另一边绕肯定是看不见的。”
　　“这样啊，虽然白色外套普通但我不普通，下次你抓人要尽可能确定再下手啊，我还算脾气好的了，要碰到个脾气差的你现在不在面馆在警察局了。”
　　确定了，刚刚那个b是有意的，寻一衍，衍啊，果然是无时不挥发魅力。
　　而此时，老板娘喊了，“一碗卤面，两碗牛肉汤面好了！麻烦自己端啊！”
　　店里没多少人，三人顺着去端，加佐料，又端回来，哈哈就在一旁看着，摇着尾巴，博得老板娘的牛肉投喂。
　　“支付宝到账，45元。”
　　言岚把手机放回包里，走出店门站到江，寻二人身边。
　　寻一衍看言岚出来后，冲他和江集点点头又笑笑，“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缘再见。”
　　转身汇入街道，没过多久就看不见人了。
　　“那现在你跟我回去还是你有什么别的安排？要是跟我回去的话就要跟我妈通报一声，你走后她老念叨你，我这亲儿子算是白当了。”
　　“我没事，也不去你家，今天没带什么，带了再去。”
　　“行吧，到家和我报个信。切记，什么都有我在，别被小人误终生，一堆人在等你呢。”
　　“是，真走了啊，帮我向阿姨问声好。”
　　“我回来了。”
　　到家后，言岚给江集报了个信，把拍包挂在进门处的挂钩上，换鞋时看到挂在墙上的黄历，视线对到今天。
　　“宜 会友 结婚 装修…
　　忌 搬家 起灶 交易…”
　　看不懂，这玩意儿还是要懂的人才能看出门道，比如他外婆，说点话让人半懂半不懂，真发生点啥总觉得这老太太是有点神奇在身上的。
　　外婆曾试图教他点啥让一身技艺能传下来点，不过他当时没那耐心，现在有了外婆却也不教了，“没缘分还能说什么？但是小燕子啊，你要记住，不管你信不信这些，你都要怀点敬畏之心，万事小心点，做人稳当点，总是没错的。”说完就直接从身上抽出本黄历给他挂上了。
　　但是依自己的小小之见，做个冰粉不算起灶吧？在这方面，他有唯心主义的判断。
　　他把回家路上顺便买的水果给切了分类装盒，再把昨天做的冰粉给挖了几勺在他专吃冰粉的碗里，各类水果加点，冰也加点，端着碗舒舒服服的靠沙发上看着闲书好不快活。
　　“我觉得今天诸事不顺。”
　　寻一衍的声音和背景雨声传到了电话的另一端，张顺源的耳朵里。
　　时间退到晚上九点，当寻一衍他站在竹洲一苑的他爷爷奶奶给他留下的房子时，对于面前的一片混乱是难以接受的。
　　装修公司在发给他的进度中应该是早已完工，家具摆放整齐，是能直接拎包入住的状态，但是他很难把眼前的一派混乱与装修公司的话联系起来——
　　一堆乱七八糟的家具摆着，灰尘十分不客气的到处飞，他甚至连门都不用进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怪味——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装修公司在接到他的反馈后表示歉意，人手不够同时工人大意了，没按照原定要求搬完家具后摆好，由此造成了寻一衍所见的“开门红”。
　　然后，他们表示，一定在明天之内处理好，并附赠一个打扫套餐，就不需要寻一衍再去关心这套房子的整洁问题了。
　　“那你来说说，在莫名其妙被拉进一场纷争后，在找你爷奶拿钥匙完被淋了个半湿后，在拎着行李箱准备拎包入住确发现完全不能住人后，去酒店路上被雨淋成全湿后，你又经历了啥？”张顺源想不到现在这情况还能怎么更遭。
　　“比如准备洗澡，然后发现没热水了。
　　好，真是更遭了。
　　“…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活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比你还倒霉的，那你现在准备咋整？冷水洗啊？”
　　“你觉得我现在去问酒店前台，他们处理此事的可能有多大？”寻一衍忽略了张顺源的前半句话，这种话听多了他已经会下意识的屏蔽了。
　　“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如果你出卖色相的话，应该可以博得同情，让他们给你重开一间。”
　　“其实这个可能已经不成立了，我到酒店时本来房间已经满了，是有人退房才刚好住进来的。”
　　这算是一天的糟糕中仅存的一点好了。
　　“那你自求多福吧兄弟，人生路上风雨飘飘哪有不被淋的道理，我梦海的团长叫我上号打副本了，先不聊了哈。”
　　张顺源在对他进行了一番不算问候的问候后，毫不犹豫在游戏团长的召唤下的挂了电话。
　　寻一衍最终没有去找酒店前台，他到的时候都快十点了，现在再去也没意义，总不可能还时刻备着个会修花洒的师傅在，更何况现在已经算晚了，没必要去打扰别人。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他越发觉得湿衣服粘着难受，实在不行，他看向不出热水的花洒，将就着洗了个冷水澡，也幸好是夏天，他又是个少年人，也不怕这点冷，从行李箱里扯出套干净衣服就躺床上了。
　　可能是这倒霉的一天事情发生的太凑了，一向睡前先清醒半小时的寻一衍躺下后连一分钟都没有就直接睡过去了。
　　夜，还很长，细碎的雨滴滴答答，安抚着热气弥漫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