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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10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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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学校闲了一周。
周围人都被即将到来的答辩磋磨得苟延残喘,但因为前期付出的时间精力,王玉儒在这个阶段反而安适下来了,在实验室里逍遥自在有点招黑,正巧翟悉周末有竞赛回不来,他就趁此时机,再去翟悉那边待几天。
翟悉貌似在搞什么事以密成,这个创新创业竞赛的事情王玉儒此前一概不知。
但他最近很有时间,如果翟悉早告诉他一些,他就能帮忙写写项目报告,做做实验展示之类的。
不过现在也还不晚,王玉儒直接坐高铁赶到医科大,在学生活动中心找到正在进行汇演练习的翟悉,就悄声坐在门口,拿出手机,边录像边看。
翟悉讲到某处,往台下扫了眼,视线途经他这边时,忽然愣在了宣讲台上。
“你继续。”王玉儒对他做了个口型。
翟悉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话,反倒是嘴角咧得像已经拿了奖,旁边几个队友都看懵了,问他是有什么事。
“我哥来了,”翟悉往门口指了一下,“我练完这遍就先跟我哥回去了。”
五个小伙听此一说,都纷纷调头过来,冲王玉儒喊哥。
王玉儒放下手机,笑着回应:“你们好。”
这些本科生都很有精气神,主动邀请他坐过来给翟悉挑刺:“哥,你也来看看我们项目,还有哪个地方的展现的不够,需要再加强的吗?”
“好。”王玉儒坐到团队里,接着录翟悉的汇报展示。
整体的展示效果已经相对完善了,但对于他研究生的眼光和标准而言还是略显稚嫩,王玉儒不想当面指正,怕在这一群人面前拂了翟悉的脸面,就讲说:“我回去再和翟悉单独讨论。”
“行,那我回去再改改,”翟悉已经把电脑收好了,迫不及待地拉着王玉儒的胳膊往外拐,“先走一步了,你们收拾收拾也快回去吧,一峰,你记得检查下屋子锁好门啊。”
于一峰喊道:“没问题学长!”
翟悉刚出活动中心就迫不及待了,在王玉儒手上抓了下又迅速松开:“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学生会主席大多有活动中心的权限吧,”王玉儒说,“感觉你在这,就打听着找过来了。”
“我以为你得晚上才来,”翟悉一步一步走得像快要跳起来,“我到现在还有点跟做梦一样。”
“醒醒了,”王玉儒在他眼前摇了摇手,“你们这个项目有些地方还得再优化,直接回辅导班?我给你改一下。”
翟悉笑而不语,抱起胳膊来看着王玉儒。
“怎么了?”王玉儒停下来,回看过去。
“你又要给我弄?”翟悉挑了挑眉。
王玉儒立刻就摸清楚了翟悉心里潜藏的规章,改口说:“我给你说,你自己改。”
“中,”翟悉打了个响指,“不过咱得先吃个饭,去我们食堂怎么样,最近上了蟹黄面,想吃很久了。”
“中。”王玉儒学他,别了下手指,也是清脆利索一声响。
食堂的蟹黄面才三十块一碗,王玉儒怀疑是假的,但翟悉吃得很香,就显得比外面一两百的还要真。
吃完饭光赘上肉了,没赘上话,俩人抱着电脑直奔辅导班,开启了项目的全面精修。
这种类似的比赛王玉儒本科也参加过,很会抓重点,不断调整着,就把整个项目的创新点呈现效果拔高了一座山。
但毕竟是卡在竞赛展示前一天,从头修到尾也是大工程,竣工时都到凌晨两点多了,翟悉躺到床上长舒一口气,王玉儒坐在床边的地板上,鼓励说:“现在你这个项目绝对能拿金奖了。”
“呵,”翟悉忽然冷哼一声,“未必。”
王玉儒把胳膊搭在床上,根据翟悉的反应合理推测:“是有内定吗?”
“哈。”翟悉苦笑着翻了个身。
王玉儒回头去看他。
“还是当初跟我一块竞选主席的那个……”翟悉说到一半熄声了,最后只叹了口气,说,“这里头有些事儿,挺阴的。”
“只有他吗?”王玉儒问。
“不光是他,还有学院老师们的一些利益勾结,”翟悉停了几秒,“搞小团体,他们最近到处在打压我。”
王玉儒没着急赶着追问是怎么回事,翟悉躺着沉默了稍刻,就主动和他讲了近期学院里发生的事情。
“反正就是,”翟悉说完这些,好像就突然缺词了,憋了一会,才说,“挺糟心的。”
王玉儒看着略显疲惫的翟悉,忽然腾起一阵猛烈的不服。
他想了想,说道:“数据造假都可以看作是学术不端了,不是小事,我可以帮你把材料整理好,直接提交学校纪委,让他们重新评定。”
翟悉突然笑了,眼里有一种别样的期待,盯着他看:“这么刚啊?”
“这跟你有关系,”王玉儒说,“我不想看着你的心血被这种冒牌的项目顶替了。”
翟悉坐起身,脸上还是笑着:“我明白,哥,但这些事,我想自己来办。”
“……好,”王玉儒担忧地说,“那明天比赛再有这样的暗操作呢?”
“明天,我就拿着咱俩改好的项目光明正大去参赛,”翟悉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说,“如果再整那种脏事,我可不会忍了,该较的真,我都会跟他们较到底。”
王玉儒看着他,抿唇笑了笑。
“怎么?”翟悉问。
王玉儒摇摇头:“没怎么。”
“那你笑什么。”翟悉凑过来。
“不知道。”在接吻之前,王玉儒随便回答说。
竞赛时间是下午,为保证好状态,王玉儒没让翟悉再继续乱剥衣服了,洗漱一下就马上催着他补充睡眠。
第二天早上起床,翟悉和队友们约了上午再练习几遍,王玉儒要陪去,却被一而再地拦了下来。
翟悉把他按在椅子上:“你在场我真的专心不起来。”
“那我不给你分心了,”王玉儒仰头,“我在这儿等你的好消息。”
“嗯,”翟悉屈指在他肩上一敲,“静候我佳音吧。”
“好。”
王玉儒说完,目光依旧如炬地注视着他。
“干嘛?”翟悉被盯得有点不自然,缩了缩肩。
王玉儒伸手,食指顺着翟悉侧颈的挂绳,把他戴的项链勾了出来。
是海边的那块像玉的石头,还带着翟悉的余温。
“你换那个貔貅的戴吧。”王玉儒说。
翟悉把吊坠夺回来,塞进衣服里:“不换,我就戴这个。”
“那个能防小人,”王玉儒笑了起来,“你戴那个去比赛。”
“这个还能保佑我呢。”翟悉很骄傲似地往自己胸前指了指。
王玉儒看着他,心里就像散开了一片热乎乎的黄昏,嘴上笑着说“这哪儿能”,但他知道自己戴的项链也是这个意义。
“这个也能。”翟悉临走前趴下来在王玉儒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把电脑包往肩上一掼,转身迈开长腿,抬手往后招了招:“走了啊,比赛去喽。”
看着翟悉扛着电脑麻雀一样飞走了,王玉儒搓了搓脸,心想真不怪他会陷在对翟悉的喜欢里。
这种带点儿少年气的调皮和洒脱,迷人得很,单是刚才那一个画面就可以让他心动很久了。
王玉儒在翟悉比赛期间全网搜罗,没有找到同步的线上直播,只能先打扫着卫生来等待,一直到晚上八点多,翟悉终于一通电话打来,刚接听,听到那声“哥”的语气,他就知道这把毫无悬念了。
“猜猜我们这次的比赛结果怎么样?”翟悉还故意给自己降了个调。
“好难猜,”王玉儒无声地笑着,“万一猜中了怎么办?”
“猜中了我们团队要请你吃饭。”翟悉说。
这也太好猜了,王玉儒没憋住笑出了一点声音,索性祝贺说:“恭喜呀。”
那边绷了两秒,也克制不住喜悦了,嘿嘿两声,说:“我太开心了,真的。”
“嗯,”王玉儒应声,“开心啊。”
“对啊,简直了,”翟悉欢快地说,“下午比赛我看了其他队伍的汇报,毫不夸张说,从内容到呈现,我感觉我们组就打不趴下,如果再不让我拿奖,我真要去评理了。”
“那看来还算公平,”王玉儒说,“我就说你们这个项目可以的。”
“那必须,我们这项目全是真东西,”翟悉笑了笑,“不过我队友们都说你最后在汇报方面帮了我们大忙,想感谢你呢。”
王玉儒本想说不用这么客气,张开口的一瞬又改了:“请我吃饭?”
“嗯哈!”翟悉雀跃得就像要唱起来了,“一会带你认识认识跟我一起做项目的战友们。”
王玉儒忽然特别特别高兴,他下意识又想去分析此刻高兴背后的逻辑和原理,但脑海里又一个声音告诉他,你也不用事事都那么深究,高兴就是高兴,它不需要依托于一个缘由。
所以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再想了,应声说了句“好”,就立刻动身,前往翟悉预定的饭店。
也不是特别正规的场合,就是个汤包馆,翟悉单独开了个间,王玉儒找过去,敲敲门,打开来就看见一堆藏不住心事的兴奋小孩。
他已经被教育得不会骄傲了,在获得时不敢太开心,但眼前这群小年轻们,也不怕得意忘形,每个人脸上挂的都是花开一样的灿烂。
啪地一声,翟悉关门的声音,但王玉儒感觉,他似乎有种思想钢印也在这一声中被击破了。
于一峰从柜子上抓了套餐具,摆在翟悉旁边:“哥!你坐我学长旁边。”
“这是于一峰,刚读大一,”翟悉开始将队友们依次展开明细,说完最后一个,忽然话锋调转,把胳膊揽在王玉儒肩膀上,看着团队里的人,“介绍一下,这是我——”
翟悉说着,向王玉儒看过来。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人截了去:“你哥是我们的大恩人!今天这顿,叫你哥随便点!”
随后几个人的话交叠在一起,也听不清都说了什么,总之就是催着让王玉儒点餐,王玉儒点上两个口味的汤包,剩下的就交给大家补充了。
翟悉落座,在王玉儒耳边低声说:“刚才想跟他们说你是我男朋友来着。”
“啊?”王玉儒瞬间瞪直了眼睛。
“吃完再说。”翟悉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拍。
“别,”王玉儒连忙摆手,“不行,翟悉,不能说。”
翟悉犹豫着皱了皱眉:“你都……我也得……”
他话说得遮掩,但王玉儒听懂了。不过,公开状态又不是他们相爱的必备条件,他不愿意让翟悉再去经历一次那些不可明说的排斥与微妙的好奇,更何况现在翟悉还是学生干部,任何一点私人关系的非世俗都是毁灭性的。
所以他撒了一点谎:“我不想被他们知道。”
翟悉似乎非常纠结,隔了好一会才蹦了俩字:“好吧。”
这顿饭吃得很轻松。
组里聚餐的时候,王玉儒神经是不敢懈怠的,处事待人都要用心,但和这群没什么思想负担的大学生在一起,吃饭都变得单纯了,社交只是附赠品,他不需要再为了社交而吃饭,而是为了吃饭而社交。
从他们的互动交谈中,王玉儒也能看出这几个人的关系很好,他也可以很放心了。
往后他就是不在翟悉身边,这些朋友也都是能帮得上忙的。
而且这几个人和翟悉很同频,也都是性格很外放的,把做项目时的事情当段子讲,王玉儒边吃边笑,不怎么知觉,一不小心就吃到了十点多。
他们几个还要赶在宿舍查寝前回去,翟悉把他们送上了出租,也不避讳,就直接说:“我跟我哥回去住,你们到校发个消息啊。”
“好嘞学长。”于一峰从车窗探头出来看了眼,才坐回去,伸出手来挥了挥。
出租车驶走,王玉儒站在翟悉身边,对着黑茫茫的路,又回想起刚才的场面。
“你该跟他们一起走的,我怕一峰看出来了。”王玉儒说。
“看出来好啊,那省得我说了。”翟悉往前走了两步,遮住了那片黑茫。
王玉儒也有察觉到他的确实是想公开的态度,走上前去,并行在翟悉身侧:“你为什么这么想说?”
“这个嘛,”翟悉勾住他的手,攥住了轻轻地摇,“你以后出国,怕你没安全感,就想先公开,让我身边的人都知道你。”
王玉儒有些诧异,诧异的不止是翟悉想公开的目的,还有这个秋千一般的牵手,他竟然会在晃了有一会后,才意识到他们是在牵手。
肢体接触已经可以如此自如了吗。
王玉儒这样想着,笑了笑,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来照明。
“也不用这样,”他看了眼翟悉,“你说出来,可能我就不是安全感,是负罪感了。”
“哦难怪你不想让他们知道,”翟悉说,“我没想到这一点。”
“现在想到了。”王玉儒攥了攥翟悉的手掌。
又走了几步,翟悉忽然冒出来一句:“我以后要考虑更多。”
“考虑什么?”王玉儒问。
“考虑怎么对你好啊,”翟悉轻轻提了口气,“感觉有时候我自以为的对你好,在你那儿也不全是好。”
按理说是好动心的一句话,王玉儒却又被惯性思维掳了去,下意识地开始反思自己。
翟悉突然把摇晃的手压下去,扭过头来,哭笑不得地问:“喂,不应该很感动的吗?演都不演一下。”
王玉儒回过神来:“好感动。”
翟悉凑近了看着他的眼睛:“嗯,很诚恳,打假团队来了都鉴不出什么。”
王玉儒笑了起来:“别来了,我招吧。”
“招吧。”翟悉抬了抬下巴。
“刚才走神了,”王玉儒感觉到翟悉忽然地紧张,连忙温声解释,“不是意识分离,就是在想,我以前对你的好,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当然是啊,”翟悉脱口说完,又诶了声,“好像也不对,我那时候其实还蛮想要独立的。”
走到下一条街路上亮了很多,王玉儒就收起来手机,也收起来了翟悉的手,握着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是吧,”王玉儒在口袋里抓了抓他,“我那时候毫无节制地对你好,可能反而不是对你好了。”
“这不就是妈经常跟我说的,”翟悉笑着学了声,“对你好就是害了你。”
“有点那意思。”王玉儒也笑了笑。
“那你就别对我好了呗,”翟悉说,“这可是在害我。”
“啊?”王玉儒都懵了,他不对翟悉好还对谁好?因为一点危害就全盘否定的鬼才逻辑他也是真的有点接不上了。
“你别对我好了,”翟悉下定论说,“你就对你自己好就行了。”
王玉儒下意识地感到很自私:“哪有这样的。”
“我跟你说,我会学你的,”翟悉用肩膀撞他,“你对你自己好,我就跟你学得对我自己好。”
王玉儒看着翟悉。
“看路。”翟悉说。
王玉儒笑了笑,回过来看向前方。
今天晚上的道路上几乎没有人,两个人也没有浪费这份安静,平心静气地说了很多的心里话。
关于翟悉所说的那些,乍一听像是在讲情话,但王玉儒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有嚼头。
爱一个人就只是对他好就可以了吗?
不全是吧。
还要沿着这份向外的爱,由衷地爱上那个因对方而成长了的自己才可以。
所以“我爱你”并不是指感情的流动是由我到你,爱才是那个根结点,是由爱到你且到我的双线并行。
之前在这段感情里,王玉儒是没有我的,他的情感世界里全是翟悉,全是那个你。
但现在看来,这并不完整。
我们都要因为这份爱而向上生长,才算是真的实现了这三个字的含义。
后面又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辅导班门口。
翟悉从王玉儒兜里抽手出来,找到钥匙。
“到辅导班了。”
“到家了。”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的这句话,说完彼此俱是微微一愣,随即又相视而笑。
“到家了,”翟悉也亲切地改口喊辅导班叫起了家,打开门,右手旋了两圈护在心口,鞠躬请进道,“欢迎回家。”
王玉儒有被翟悉的仪式感逗笑,努力压了压嘴角,咳咳两声走了进来,说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