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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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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延京城西褚王府内,祸事却接连不断。这几日,王府上下正竭力接待一位贵客——轩辕帝派来暗访的钦差张大人。此等情形下,即使王妃有孕在身,王爷也分身乏术,无暇探望。整个王府如履薄冰,唯恐稍有差池,引得这位钦差注意到王妃。
这位轩辕帝乾瑾,暴虐荒淫之名远播,尤以沉迷美色著称。他的后宫绝非虚数“三千”,而是实打实网罗了天下三千佳丽供其取乐。为此,他更派出十数名钦差巡行各地,搜罗各色美人,男女不忌,骇人听闻,早已惹得民间怨声载道。
王府上下战战兢兢之际,一场新的危机骤然降临:西褚王的嫡亲妹妹褚怡雁,竟被这位张钦差看上了!褚怡雁年方十四,在大夏,女子十五及笄方到婚配之龄。她自幼便与文国公的小儿子文子钰定有婚约。文子钰乃文国公继室所出,是文国公最受宠的老来子,深得父母溺爱;同时,他也是西褚王府文侧妃同父异母的弟弟。褚怡雁与文子钰可谓青梅竹马,文国公夫人常携子过府,两人相伴玩耍,情谊渐生。
原本,已有婚约在身的怡雁郡主被钦差看中的几率微乎其微。然而,偏偏就在此时,祸从天降。
钦差张大人于府中闲游时,竟在西褚王妃院门前偶然瞥见了碧青。这张大人亦是色中饿鬼,一眼便对碧青动了邪念。他向西褚王打探此女,得知碧青并非完璧,乃是王爷的通房丫鬟。张大人嘴上假意叹息“可惜”,眼中却精光闪烁,言语间已赤裸裸地流露出志在必得之意——虽非处子之身,无法献与帝王,但供他私下狎玩,却也“无妨”。
西褚王心知肚明,这分明是索要之意。他虽非卖妻求荣之徒,与碧青有夫妻之实,更曾许诺风波平息后予其名分,岂肯将她拱手送人?然而,面对权势熏天的钦差,西褚王面上不露半分异色,依旧和颜悦色,只道今夜定会精心挑选几位绝色美人侍奉大人,将此事暂且敷衍过去。
岂料,张大人的贪欲已被彻底勾起。三日过去,纵有美人环绕,他心中依旧对碧青念念不忘,如百爪挠心。眼看如此尤物近在咫尺却无法染指,张大人恼羞成怒。恰在此时,他听闻西褚王那位尚未及笄的嫡亲妹妹——怡雁郡主,亦是名动大夏的美人。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滋生:既然得不到碧青,那便将这含苞待放的王府明珠夺走,送入那暴君的深宫,任其蹂躏!
张大人眯缝着细小的眼睛,嗤笑一声:“郡主不过是定了婚约,尚未真正婚配嘛。如此天姿国色,合该献给陛下享用才是。”
“可舍妹年岁尚小,未到适婚之龄,只怕……难以入宫侍奉陛下。”西褚王藏在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面上却竭力维持着一片平静无波的淡然。他心知肚明,此人乃是轩辕帝宠妃贤贵妃的亲弟,权势熏天,万万得罪不起。大业未成,此刻他必须忍辱负重,继续扮演那平庸懦弱的藩王,让龙椅上的暴君对他视而不见。
“这有何难!”张大人不屑地挥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只需请贤贵妃娘娘一道懿旨,宣郡主入宫叙话,再‘留’她在宫中小住一年半载。若能将陛下伺候得舒坦了,待郡主及笄,指不定还能挣个‘美人’的封号呢!”
西褚王猛地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胸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滔天怒火。这分明是要将他的妹妹不明不白地送进那龙潭虎穴!若那暴君在妹妹未及笄之时便强占了她的清白,事后翻脸不认人,玩腻之后如同丢弃敝履般将她逐出宫门……到那时,妹妹失了清白之身,又无名无分,莫说再寻良配,便是以她刚烈的性子,只怕……只怕唯有自我了断一途!而这等血海深仇,他们褚家竟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无处可诉!
“张大人……” 西褚王还欲周旋,话音未落,一道清泠泠的女声自门外响起。
“我愿意。”
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凝滞的水面。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位身着素雅衣裙、以淡青色轻纱覆面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张大人与西褚王方才谈论的焦点——怡雁郡主本人。
轻纱虽掩,却难盖其清贵风姿。她眉目纤长如画,气质沉静似水。一支青玉簪子松松绾起几缕青丝,其余如瀑墨发柔顺地垂落腰际,即便未露全貌,那份脱俗的美丽已然昭然。
“雁儿!” 西褚王心头剧震,厉声呵斥,面沉如水,“此乃前厅议事之所,岂是女子该来的地方?速速回去!”
张大人乍见郡主,眼底精光一闪,脸上瞬间堆起热切的笑意,如同打量一件稀世珍宝:“哎呀!郡主既已深明大义,自愿入宫,王爷又何必横加阻拦?”他此前只闻郡主美名,今日得见,果然惊为天人!若将此等绝色献予陛下,何愁前程不锦?心思电转间,他立刻打定主意,不容置喙地拱手道:“如此甚好!此事便这般定下了!王爷,下官告退,您与郡主……好生叙别吧。明日一早,下官便要启程回京,届时恭迎郡主凤驾!”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疾步离去,脚下生风,根本不给西褚王和郡主留下半分反悔的余地。
张大人一走,偌大的前厅顿时只剩下西褚王兄妹二人,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雁儿!” 西褚王再也抑制不住,压抑的怒火与惊惶喷薄而出,“你怎可如此莽撞!你可知那暴君……他、他是有怪癖的!这般不明不白地踏入深宫,你连性命都堪忧!” 他不过是个偏居延京的藩王,鞭长莫及。若妹妹孤身在京城遭遇不测,他甚至连及时援手都做不到!到那时,清白尚在其次,若连性命都丢了,那便真是一切成空了!
“兄长以为,今日拒绝了那张大人,他们便会放过我吗?” 怡雁郡主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毫无笑意,“兄长放心,怡雁自幼习武,筋骨强健,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她说完,微微一顿,转身走向敞开的殿门,指尖轻轻滑过厚重的门扉,将其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回身,她凝望着这位自小将她捧在手心的长兄。是他,知她与文子钰两小无猜,便为她定下了那桩婚约。然而,这世间的女子,又有几人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更何况……她深知兄长胸中蛰伏的惊涛骇浪。怡雁无声地叹息,语气平静得近乎死寂:“兄长,你这些年在谋划什么,我并非懵然无知。此番入京,未必不是转机。或许……我还能成为你在宫中的眼睛和耳朵。不必为我忧心,一个暴君罢了,我褚怡雁还未曾放在眼里。”
西褚王闻言,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心头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酸楚。他的妹妹,自幼便聪慧过人,心性远较同龄人早熟。十二岁那年母妃骤然离世,她仿佛一夜长大,将所有的欢喜与渴望都深深藏起,再不曾向他索取什么。直到他察觉她望向文家小子时眼中那份藏不住的璀璨光华——那是他许久未见的、属于少女的鲜活喜爱。纵使心中千般不愿,他仍为她定下了那门亲事。可如今,那双曾盈满星光的眸子,却只剩下死灰般的沉寂与平静。
是他无能!是他护不住她!
这个念头如同毒刺,狠狠扎进心底。西褚王喉头哽咽,眼中难以遏制地涌上一层滚烫的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