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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104章 ...

  •   记分牌上的数字停在 24:24。

      场边一瞬安静,像有人切断了音轨。替补席没有声音,连平常总爱碎念的山本都屏住了呼吸。

      夜久从我身后靠近,手掌猛地拍上我背脊,一声闷响。

      “研磨!”他压低声音,“你的心脏也太大颗了吧,居然在对方赛点使二次进攻?”

      力道不小,我被震得往前晃了一下,背后发热。

      “这时候用才有效。”我说,“紧张是双向的,场地效果不会只对我们生效。”

      他愣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干笑。气氛没被缓和,只是浮出一层短暂的喘息。

      我看向对面。

      井闼山的阵型没散,但整个气场在重新收紧。佐久早舔了下嘴角,眼神锐得像刀。古森低声说了什么,身子前倾,像猎犬将扑。

      这球由我们发。

      山本走上底线,他先前的脚掌摩擦声这时才延迟传来,像沙纸扫过地面。

      我听见他在吸气。然后助跑,起跳。

      球飞了出去。

      擦着网顶边缘,旋得极快——角度略偏,直冲后排。

      古森移动接应,右脚先落地,顺势低身,双臂下压。

      球被垫起,一传到位。

      井闼山没等球落地,直接启动快攻。

      对方的节奏压得非常紧,甚至快于标准套路。我脑中迅速浮现球可能被传的位置、落点角度,以及……佐久早起跳的时间差。

      球传过去。

      佐久早在球还没完全浮起前就起跳了。

      他几乎是把球“切出去”的,侧旋带钩,球划过极细的角度,从我方拦网外缘坠入后排。

      “球下来了!”海喊了一声。

      他移动拦截,双膝落地,双手将球托起。

      但旋转角度不对。

      球向侧方弹飞。

      “Don't mind。”小黑低声说,眼神没动,盯着网子另一边。

      比分 24:25。

      井闼山发球。

      我们接发成功,球高吊到我前方。

      我没等球落,提前启动。

      起跳。

      空中——

      对方拦网跟上来了,佐久早站位精准,两人高度压得很死。

      我摆出进攻动作。

      右手抬起——瞬间变向。

      假动作后,我将球传往左前侧。

      福永已到位。

      他踏步、起跳,面对双拦硬碰上去。

      啪——

      球被挡了一瞬,然后弹开。

      擦到对方指尖,出界。

      得分。

      比分回到 25:25。

      “Nice pass。”福永落地时拍了我一下,声音低。

      我没回应。喘息声在队伍里此起彼落,但没人再多说一句。

      换海发球。

      他站在底线前,指尖在裤缝擦了两下,然后抛球、起跳。

      发球出手。

      从我角度看,这球起飞略低,旋转不稳——一度以为会撞上球网。

      但下一秒,它擦着网带上沿跳跃,发出“咚”的一声。

      古森反应极快,扑了出去,但角度救不回来。

      球落地。

      得分。

      “……Lucky。”海站在原地吐出一句,肩膀微微松了下。

      26:25。

      我们拿到赛点。

      他再次发球。

      节奏稳了许多,球干脆越过中线,但因此少了些压迫感。

      古森顺势接起,一传到位。

      井闼山的二传毫不犹豫,球推向左翼,佐久早启动。

      我扫过去一眼——助跑动作流畅,重心稳定,视线没有偏移。

      这一球不会是探路,也不会试图出奇。

      是压阵用的,倾全力打在最稳那点上。

      我立刻补上拦网位置,站在小黑旁边,贴紧线路,尽可能压缩他的角度。

      佐久早起跳。

      我们三人拦网同时抬手,理论上,这球没什么穿越空间了。

      但他在空中突然扭身,腾空不合理地歪出一个角度。

      那一下,重心有晃,可他还是借着胸口往右微旋的惯性,硬生生把球从我和小黑之间撕出一道缝。

      球侧旋,偏斜,飞向我方后排。

      夜久猛冲上来,右脚侧滑,几乎是单手托起那球。

      球弹得很高。

      我已就位,准备二传。

      同时,视野边缘出现两人——福永方向正确,小黑也向前加速。他的脚步比刚刚快太多。

      常规选项是福永。这时候打最保险,能稳一波节奏。

      我打算照做,直到小黑抬头,朝我看了一眼。

      他没喊,也没做多余动作,只是一个“你看得懂吧”的眼神。

      那一瞬间,我脑海中的标准判断被打断。

      不是被推翻,而是出现了并列的新选项。

      他们肯定会防备“下一球走一人时间差”,这个判断在逻辑上仍然成立。但——如果传出来的时间差只是个假设呢?

      我没有再犹豫。

      手腕微转,球被轻轻拨向右前方——表面上,是一记一人时间差。

      我心中闪过一句:

      这球会被古森识破。

      但下一秒,小黑起跳。

      不是等最高点、也不是落点读秒,而是直接改节奏,压到时间差之前的节拍启动。

      他的爆发完全踩在“预判未完成”那条缝上。

      球被他提早迎上。

      他没有花时间调整姿势,只一个干净利落的动作,打出标准的 A 式快攻。

      对方的拦网明显停顿了一瞬。那是意识和身体之间落差所留下的空档。

      球穿过去。

      落地。

      “咚。”

      不是响亮,而是结实、密实、有重量的一声闷响。

      球落点刚好在前排斜角无人区。

      27:25。

      第二局结束。

      短暂的静止之后,场边炸开。

      “啊啊啊啊!!太帅了队长!!”

      “扣得好!!”

      喧嚣从我身后爆开。

      我没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球落下的区域,慢慢吐出一口气。

      耳朵里充满了人声:场内观众席的尖叫、队友跳起来击掌的碰撞声、山本喊破喉咙的嚷嚷。

      福永也露出少见的灿烂笑容。

      小黑落地,转身朝我扬了扬眉。水珠顺着他额边滑下,眼神没散开。

      我没有回应。

      只是站着。

      像是系统刚刚强行加载了一段拓展插件,现在还在缓冲。

      这明明只是练习赛,但对面是井闼山。

      从他们手上咬住比分,抢下一局——这种胜利,不用太多语言,就已经足够令队友兴奋。

      井闼山几位球员陆续走向网前,神情复杂,步伐却不沉。像是还没从那颗球的余震里完全抽离。

      小黑从我侧面走来,汗水顺着下巴滑落。他的笑松弛,眼神却掩不住那点得意。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

      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果然会传给我。”

      我没回应,只是低头调整呼吸。刚才那球之后,心跳频率还没完全回到稳定值。

      练习赛哨声响起,比分定格在 1:1。

      不设第三局。

      空气还残留着高速对抗后的热度,队伍列队握手时,周围开始有人拆装备、擦脸、换水壶。队友们已经在讲些不咸不淡的赛后调笑,有种比赛从没发生过的错觉。

      轮到我和古森握手,他的表情收了几分。手劲比开场时重了一点。

      他没看我,眼神越过我的肩,直接转向站在我背后的小黑,声音比正常高了一个调:

      “欸欸欸,小黑你太坏了吧!”

      小黑还没说话,脸上就先浮现那个欠打的笑。

      他回握,掌势稳得像在握一封胜利通知书。

      “最后那球是时间差的节奏吧?结果你直接快攻?你骗人欸!太没品了!”

      “咦?”小黑故作疑惑地眨了下眼,配合耸了耸肩,“我记得我从头到尾都只想打快攻啊。”

      “装什么啊!”古森眉头皱得像被压出褶,“学研磨那套,你现在也开始演了?”

      我听到自己的名字,略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没看我,继续紧盯着小黑。

      手劲在角力中逐渐收紧,像是在赌气,但表情却像下一秒要冲过去扳手腕。

      “哪坏了?”小黑笑着回应,语气压得不重,“只要能赢你,我再坏都愿意。”

      “你——”

      “怎样?”

      两人的手还没放,气氛逐渐升温,握手仪式变成一场无声的较劲。

      这时,海从侧边靠近,语气平静得近乎无感情:

      “队长,握完了吗?”

      两人没理他。

      井闼山的队长饭纲也上前一步,拍拍他后背:“喂,够了啦——还是你想留在枭谷这里继续跟他们比赛?”

      “欸——我觉得这样也不错耶!”旁边的木兔突然扭头,高声喊了一句,打破紧绷。

      ———

      井闼山的练习赛结束后,日程照旧推进。训练、集训、对战,周而复始。那场意外拿下的一局像是游戏里偶然刷出的隐藏奖励,虽然耀眼,但系统不会为它改写主线流程。

      它证明了“我们有可能”,却不足以动摇“最后会输”的既定结局。

      全国大赛资格赛那天,音驹输了。首发仍是高一、高二,高三学长被安排在替补席。教练的用意很明确,是为下阶段培养经验与主力结构——

      道理我懂,但在哨声落下的瞬间,我知道,很多人还是希望结果能再拐一次弯。

      那场比赛后,大家安静地走回更衣室。

      没有责怪,没有推诿,连“下次加油”都没有人说出口。空气里只有一股迟滞的力,卡在每个人的喉咙和鞋底之间,迈出去的脚步都慢了半拍。

      再后来,学长们毕业了。换上黑袍、戴上方帽,在操场上拍照、抛帽、笑得用力。

      有人眼眶红,有人笑着拍肩。热烈、体面,就像他们离开球队的方式一样。

      小黑站在一旁没说话。我也没问。

      但我总觉得,他那天其实挺高兴的。

      时间开始往前拱。

      三月下旬,春假正式开始,气温也缓慢回暖。我多数时间窝在家,游戏打得很凶,偶尔被小黑抓出去练球。练完一起买杯果汁,坐在公园长椅上,脚边是晒软的影子。

      那时候的我们,就像还没进下一关卡的角色,正在缓冲区里储存经验值。表面松弛,实则悄悄校准方向。

      这天醒来时,天已擦黑。我下床时,窗外的光线正被夕阳渲染得层层叠叠。

      我走到窗边拉开帘子,整间屋子都被一层厚橘包裹着。

      橘色铺开,像是某种即将燃尽的火。它从窗沿流入屋内,沿着地板、桌角、键盘边缘漫上来,连空气都显得发亮。

      我站了一会,没像平常那样立刻关上窗。过去我不喜欢这种颜色,总觉得它太热、太吵、不安分。

      但今天,它不那么刺眼了。可能是气温刚好,可能是屋里太安静,也可能是我终于习惯了“事情开始之前”的这段空白。

      身体也没那么疲倦。

      正当我准备离开窗边,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

      我转头走过去,屏幕亮起。是猫又教练。

      短信的开头只有一行字:

      ——垃圾场的决战。

      我看着那句字,站了一会没动。

      窗外的夕阳橘,像是突然被加深了一度。墙面、窗沿、我的指尖,通通被染上一层过曝的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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