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灿烂千阳》苏廿七

13、突如其来的温柔（下）

　　短暂沉默后，岳襄的声音响起，“有。”
　　陆锋却突然打断她，“算了，不要说了。”
　　说完，快步离去。
　　“陆锋！”她大声喊他的名字，成功使他站住，“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你不能总是回避。它已经在了，是既成事实，你不能当它是空气，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现在这种态度，对我公平吗？”
　　陆锋沉声道，“你恐怕睡糊涂了，现在净在说些胡话。我心里想什么你说你不知道，可你心里想的，我同样不知。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对我而言也公平吗？”
　　他握住房门把手的手指微微颤动，泄露他的情绪。
　　“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她又急又气，“好，那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陆锋，我从来不曾央求过你为我做什么事，这次算是我拜托你，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你无论要求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如果你要我手中的股份，没问题，你尽管拿去。这是你陆家的，我从来不曾想要占为己有过。况且，我们是夫妻。我一直认为，夫妻是不分彼此的。我的，难道不就是你的吗？”
　　正如她先前所言，有些事不挑明不说破，并不代表它不存在。自从婚后她名下又多了一笔陆家的股份后，陆锋的对她的态度就开始有了转变。他坚持要求自立门户去创业，与她在一起时，时常会若有所思。
　　她不是傻子，会一丝一毫都不曾察觉他的变化。
　　只是她不愿意去深想，她只愿相信陆锋这么多年对她的感情对她的好。
　　如果多年情感会因利益而出现裂痕，她要那些股份做什么？
　　陆锋听她说完，居然笑了。好似她说了天大的笑话，“股份？你以为我要你的股份？”
　　“如果你要的不是它，那么请你明确的告诉我，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我又能为你做什么？我对你的承诺一直都有效：只要我有的，你想要，你拿去；只要我能够做到的，你让我去做，我都会做到。”
　　“包括，打掉孩子？”他笑容冰冷。
　　“出去！”回答他的，是凌空飞来狠狠砸向他的枕头。

　　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气，岳襄是彻底愤怒了。
　　他怎么能这样？就因为对她还不够满意，所以才不愿意让她怀孩子吗？
　　她真的不懂，以前的他会想方设法哄她开心，现在的她，却时不时令她不开心。
　　人为什么会变？又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快？
　　婚姻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结婚前把她当成珍宝，结婚后就视她如鱼目。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她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躲进被窝里很没出息的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竟然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她是被饿醒的。
　　确切的说，是被一阵甜丝丝的食物香味勾醒的。
　　她张开眼，看见陆锋站在床边，欲言又止的模样，手里还端着一碗金黄色泽的南瓜粥。
　　“你干吗？有话就说，说完请走。”她余怒未消，不肯给他好脸色。
　　他放柔声音道，“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饿了吧？我看餐桌上有南瓜粥，就拿去热了热，刚在想要不要叫醒你起来吃，你就醒过来了。”
　　“我饿也同你没关系。你关心我饿不饿干吗！”
　　“你真生我的气了。”他把粥放到床头柜上，神情居然颇为委屈，好像反倒是她欺负了他一般。
　　“哦？生气还分真生气，假生气啊，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她气哼哼道，“那你放心好了，我没有真的生气。”
　　他端详她的神情，不确定的问，“真的？”
　　“假的。”她狠狠瞪他，“我是真的真的很生气。”
　　他突然间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你又骗我。”
　　“我怎么又骗你了？再说，就算我骗你又怎么了？不服气啊你，不服气你咬我啊……”她今天睡蒙了，加之又气愤难耐，往日里在陆锋面前努力维持的善解人意温存体贴蕙质兰心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讲出的净是一些幼稚话。
　　陆锋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半晌，方才反驳她。他的话，也同样的幼稚。
　　他说，“你不能说过的话不算话。你说过不管我做了什么事，你都不会生我的气；你说过我们两个要好好的在一起，不可以吵架也不可以说分手；你说过，你不会瞒我不会欺骗我，有心事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你还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重要，只有我才可以在你心里排第一位。”
　　岳襄回忆了一下，的确，这些话她都有说过。
　　但他此刻提起，更是火上浇油。
　　她大声道，“你提这些事情做什么？是你先惹的我，我才会生气，才会同你吵。你当我乐意生你的气，乐意同你吵架啊？”
　　“你……”陆锋一连说了几个“你”，似乎也被她气到，口不择言，更加大声的说，“都怪那个孩子不好！”
　　“好端端的，你扯上孩子做什么！”她气得差点拿枕着的另外一个枕头砸他。
　　让她灭了这个没有父爱的家伙吧！
　　“孩子同你有仇吗？你就这么不喜欢孩子？！”
　　“没仇。就不喜欢。”他回答直接明了。
　　“好。”她怒极反笑，“你不喜欢没关系。孩子有的是人会喜欢。今天我就同你挑明了说，他在我在，你若非要打掉孩子，除非我……”
　　“死”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捂住了嘴巴，“别乱赌咒。”
　　“唔唔唔……”她说不出话来，一发狠，啊呜一口，用力咬了下去。
　　他吃痛，倒吸凉气，却死扛着不松手，终究还是妥协了，“不就是一个孩子吗？行，你喜欢就生下来吧。”
　　岳襄那个气啊！什么叫做“你喜欢就生下来”，难道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同陆锋你没一毛钱关系？
　　可苦于嘴巴被封堵，讲不清楚话，只能以眼为刃，狠狠的，用力的，死命的给陆锋白眼瞧。
　　陆锋见她白他，更为委屈，无力的垂下手，“你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她瞪他，废话，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小宝宝，他还没出世呢，他亲爹就灭绝人性的对他要打要杀，当娘的高兴得起来才怪。“我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喜欢孩子。”
　　“缠人。爱哭。不懂事。”他还真一项一项说起不喜欢孩子的理由来。
　　她哭笑不得，“小孩子不都是这个样子，你小时候难道就从来没哭过，从没缠过大人？”
　　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没有。”
　　“少来了。你小时候成天跟在我身后，那不是缠人是什么？每次我要回家了你都眼泪汪汪，你好意思说你不爱哭？”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他被逼问得急了，恨声道，“我可以，他不可以。”
　　“他？”岳襄不明所以。
　　“我是说，”陆锋抿抿嘴，很不情愿的道，“孩子。”
　　“啊？”
　　“我就知道，一有孩子准是麻烦。现在他还在你肚子里呢，就害我们吵架，害我惹你生气。你还只护着他，一点都不考虑我了。要是等他生出来，你的心思全部在他身上了，更加不会想到我了。”
　　她渐渐听出他话里暗藏的意思了，“你不要孩子，是因为怕我以后只在意孩子，不在意你？”
　　他没吭声。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的写着，没错，我就是这么想到。
　　“噗……”她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吃醋，而且还是为了自己的宝宝吃醋。你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啊！”
　　他抗议，“我才不是小孩子心性！你再这样说我，我也会生气的。”
　　她笑着揉乱他黑而顺滑的头发，哄小孩子一样的说，“乖啦，乖啦，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们讲和，好不好？”
　　“哼。”他一扭头，表示自己不满被当成小孩子般对待。
　　“我向你保证，就算宝宝出生后，你永远是在第一位，永远最重要。”
　　“勉强接受。但要是他总霸占你，我可是会揍他的。”
　　“嗳，你说你……”她真拿他没辙了。

　　喝完了粥，岳襄才注意到天色已暗。
　　这才记起陆锋下午本该搭飞机出差，便问道，“你不是下午要搭飞机出差吗？”
　　“不去了。”他脱下外套、长裤，也一道钻进了被窝。
　　“临时改期了？”
　　“没有，我让别人去了。”他将整个身体贴近她，将他的腿与她的缠在一处，“刚才见你生气，我担心。”
　　岳襄本想事后诸葛亮的说一句，其实你去也没关系，我又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可是，寒夜里有个温暖怀抱，真是太舒服了。让她说不出半句违心的话来。
　　她由衷的说，“你平时也要适当放松下，别把自己逼太紧，钱又赚不完的。”
　　“恩，我知道。”
　　“现在我们有了宝宝，你多给我点时间，陪陪我和宝宝。”
　　“好。”他答应道。
　　她又说了一些关于孩子的话题，以及对孩子未来发展的设想，他都一一认真听了，还不时发表自己的意见。
　　聊着聊着，他忽然问，“你怀孕的事，除了妈妈知道外，还有谁知道？”
　　“我爸呗。他最疼爱小孩子了。以前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每次见到亲戚朋友家的小孩子，他都欢喜得不得了。”
　　“还有别人吗？”
　　“恩，还有小荞和他男朋友。”
　　“她也知道啊？”
　　“当然啦，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哎。”
　　“其他人呢？”
　　“应该都不知道吧。”
　　“爷爷也不知道？你没告诉他？”
　　“我自己也才知道没多久呢，你当我兴奋到敲锣打鼓满世界宣传啊。”她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随口问问。下个月爷爷生日，你既然还没同他讲，不如我们把这件事等他生日那天才告诉他。”
　　“好主意。这份意外的生日惊喜，一定能让他高兴。”
　　“是啊。”
　　“啊，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他搂在他腰间的手臂一紧，“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仰起脸亲吻他微微上翘的下巴，“是你呀！”
　　他淡淡的笑了笑，“原来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