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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婚姻那座城 ...

  •   婚姻犹如一座城池。
      在历经漫长岁月后,有的牢不可破坚固如初,有的只剩断壁残垣满目荒芜,有的虽不曾倒塌,却遍布裂缝伤痕累累,还有的,外表风光无限教人称羡,内力早已心去城空徒留躯壳。
      岳襄的城池就是最后一种。
      旁人看来,她与陆锋的婚姻在如今速食爱情年代宛如遥远童话。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青梅竹马修成正果已是难得,毕竟“竹马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的故事屡见不鲜。竹马游学国外多年,回国创业小有成就,无论在学校在公司都是未婚恨嫁女已婚豪放女眼中的理想结婚对象。更何况,青梅要比竹马大三岁。
      “女大三,抱金砖”在古时很流行,可搁现在,对不住,女孩儿一迈过二十五岁的分水岭,年龄优势大打折扣。想想也够无辜的。
      读书时,爸妈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姑娘家千万不可早恋,吃亏的都是自己。好好念书,考个好的大学。
      等进了大学,“限爱令”依旧在——如今进大学容易找工作难,不要把时间浪费到恋爱上去,等有了好工作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再说,大学里几乎都是异地恋,等到了毕业何去何从还是个问题。
      不恋就不恋吧。乖女儿们顺利毕业开始工作了,突然发现,原本高举“恋爱不可不可恋爱”大旗的父母们,齐刷刷的易帜了。
      缓和点的,旁敲侧击,频繁询问女儿的交友状况;也有那性子急的,直接下达命令:相亲去!被父母逼婚弄得头晕脑胀稀里糊涂进了围城的姑娘数目可不少。意志坚定抱着“宁缺勿滥”寻求真爱者,虽在强大压力下誓不低头,但也还是会被某个敏感词汇击中——
      “你以为你今年几岁啊?!”
      十八、十九、二十一?
      唉,年华似水流,光阴不可追。在上述基数上再加个十罢!

      岳襄的幸运在于,她成功的在二十六岁那年,顺利出嫁。
      当时陆锋还在念书,刚一达到合法婚姻年龄,就迫不及待的回国拉着她去民政局领红本本。双方家人相熟,婚事全面绿灯毫无阻碍,喜宴办得风风光光。那个时候,连岳襄自己也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童话书里,每个爱情故事都有相似的结尾:“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幸福是什么?谁能真正定义幸福?
      童话又是什么?百度小能手给出的定义是:童话是儿童文学体裁中的一种具有浓厚幻想色彩的虚构故事作品。
      幻想的、虚构的、还是专门哄哄小孩子的。连歌里都在唱:“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豌豆公主稀有至极,也并非人人都有仙度瑞拉一双妙足,恰好穿得上那双对的水晶鞋。青蛙君常有而王子不常有。多少阳光底下耀眼夺目的王子殿下们,待到暗处,不是还原成□□就是变成蓝胡子。

      陆锋不是男版画皮。平心而论,他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每个月给岳襄的家用,是她工资的好几倍;即便公务繁忙,他也尽量推掉应酬回家陪她吃饭,出差也不忘给她带精致的礼物回来;对岳父岳母也很尽心,逢年过节都主动陪岳襄回老家。岳襄爸爸有回住院,他丢下生意不管,忙前忙后的照料。妈妈私底下说开玩笑说,养女儿就是好,还能赚回个孝顺儿子来。
      按理说,这样的丈夫,没什么可挑剔的。可她隐约觉得,婚前婚后的陆锋有些不同。
      她想自己是太敏感了,以前两个人隔了万水千山,交流沟通全仰仗通讯,陆锋在她脑海里的印象,是经过她一定程度想象的;现在呢,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长了,总会发现不同于以往的地方来。回想起来,陆锋小时候还是一个沉默的害羞小孩子呢,以常理推论,长大了不是变宅男就是进化为害羞帝,可瞧他现在那商界新贵的气质,岳襄感慨啊,时间总会让人改变。
      两人从小认识,每到放假都凑在一起玩,直到陆锋十四岁被家人送去国外念书。那段时间岳襄因为眼疾的缘故在家疗养,妈妈辞职在家照料她,身边一个熟悉的朋友也没有。
      年少的岳襄既看不到眼前,也望不见将来。
      白天妈妈陪在她身边,她不能露出难过的样子,然而夜深人静时,眼泪总会浸湿枕头。一想到如果以后真的看不见了,会拖累爸妈一辈子,自己也再不能画画,想做设计师的梦想就此中断,她心里难受得几乎不能呼吸。长时间失眠,睁着眼睛在开着夜灯的房间里,也只能看到朦胧的光影。一直要到床头闹铃响起,她才能知道,又是新的一天了。
      生活如此绝望而痛苦。
      是陆锋的“信”,拯救了她。
      她无法忘记收到“信”那天的惊讶与欣喜。

      那年冬季,雨水异常的多。
      好几个阴冷的夜晚,岳襄都是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睁眼到天明。她像往常一样,安静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洗漱声。
      爸妈低低的谈话声。
      拧开龙头的放水声。
      打开煤气灶的声音。
      刀子剁在砧板上的切菜声。
      豆浆机打磨豆浆时发出的嗡嗡声。
      ……
      过了一阵子之后,嘈杂声变小。
      可以听见碗筷摆放到餐桌上发出细小的声响。随后,听见妈妈说,“面容易胀,该叫襄襄起来吃饭。”
      脚步声。略微发沉。
      是爸爸的脚步声。
      果然,爸爸轻轻敲了几下虚掩的房门,“襄襄,醒来了吗?”
      “嗯……”她故意含含糊糊的应到。
      爸爸推门进来,帮她掖了掖被角,“要不要起床,还是再睡一会?”
      “就起来,肚子饿了呢。”
      “那好。今天吃面,里面放了火腿、南瓜和虾米,很鲜。”
      她做出非常想吃的表情,“哇,好棒。”
      “对了,豆浆也做好了。你想吃咸豆浆还是甜豆浆?”
      “嗳?面里已经有汤了,还做了豆浆么?”
      “豆浆营养好。”
      “那我要喝甜的。”
      “要放几颗方糖?两颗够不够?”
      “两颗应该够了,要是不够甜可以再放。”
      “哦,知道了。”
      “爸~”
      “怎么了,还想吃别的吗?”
      “我要起来穿衣服,你先出去啦。”
      “好的好的,”爸爸笑起来,“襄襄是大姑娘了。”
      “喂!”

      等爸爸的脚步声远去,岳襄缓缓坐起身,摸索到床边前一天晚上妈妈就替她摆放好的衣服,边穿边苦笑。
      很累。
      若无其事,强装欢颜真的很累。
      爸爸妈妈顾及她的心情,从没有刻意把她当成病人在小心翼翼照料。家里的生活作息依旧维持原样。她的闹铃会准时在六点钟响起,赖一会床,等爸爸妈妈来叫她吃饭,除了她不用去学校,妈妈没有再上班外,看上去,家里也没多大的改变。
      全家人心照不宣的维持这一切,仿佛烟花意外爆炸伤到眼睛她的那场事故,并不存在。
      可她心里多么清楚,一切都与以往不同了。
      视力急遽下降,从起初的看东西模糊,慢慢演变成只看得见物体大致轮廓。医生叮嘱她要好好休息,不要让眼睛太过疲劳。可她就是睡不好觉。新的诊断已经有了结果,如果想恢复,必须动手术。但手术没有把握百分百成功有一定风险。
      全家人犹豫不决。
      她都不敢想象,失败的结果。如果手术不成功,这一生注定与黑暗为伴。

      吃罢早饭,爸爸出门上班,妈妈去市场买菜。她听见妈妈在说,“雨总算停了。”
      雨过天晴,外出不用走在湿漉漉的马路上,不用担心雨水打湿鞋子,不用躲避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溅起的水花,多好。
      可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她半躺在沙发上,听收音机里的节目。每天听,也会厌烦。但总得找点事情做,打发这无望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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