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涩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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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风裹着香樟叶的气息，漫过一中的走廊。夏雯抱着刚做完的物理竞赛题，身上的蓝白校服洗得微微泛白，脚步轻轻往十六班走——陈佳乐说要借她的错题本，顺便约着周末一起去图书馆。
刚走到十六班门口，就听见教室里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
那是个陌生的女声，清亮又活泼，像夏日里叮咚作响的风铃：“许奕，你这解法也太野了吧！老师都被你绕进去了，刚才在办公室，我看到张老师的脸都绿了！”
夏雯的脚步顿住了。
她隔着窗户往里看，就瞧见一个穿着同款蓝白校服的女生，校服领口被她俏皮地翻折了一点，头发扎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明媚得晃眼。女生正站在许奕的课桌旁，手里拿着一本数学练习册，笑得眉眼弯弯。
而许奕，也穿着一身笔挺的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他正坐在座位上，手里转着一支黑色的笔。
许奕的嘴角竟噙着一点极淡的笑意，是夏雯很少见到的模样——不是补习时的认真，也不是平时拒人千里的清冷，而是带着点少年人的痞气，漫不经心的。“投机取巧罢了。”他的声音传出来，带着点懒，“常规解法太费时间，竞赛要的是效率。”
“可是超帅啊！”女生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往前凑了凑，语气亲昵又自然，“我以前就听别人说，十六班有个次次考年级第一的许奕，厉害又长得好看，没想到真的这么有意思。对了，下次的物理竞赛……”
后面的话，夏雯没再听下去。她的目光胶着在两人相谈甚欢的画面上，手里的物理题册忽然变得沉甸甸的，指尖攥得泛白。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酸意混着涩意，悄悄漫上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想躲开这个过于和谐的场景，却听见身后传来陈佳乐的声音：“雯雯！你怎么站在这儿啊？”
夏雯吓得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来给你送错题本。”
陈佳乐一把接过本子，校服裙摆晃了晃，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转身就往教室里喊：“许奕！我先跟夏雯走啦，周末见！”
许奕抬起头，目光扫过来，看到夏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那个陌生女生也跟着转头，目光在夏雯身上淡淡扫过，没停留，很快又转回去，继续跟许奕讨论题目，语气里的笑意没断过。
夏雯的脸颊瞬间发烫，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更用力了。她不敢再多看一眼，拉着陈佳乐的胳膊，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我们快走，我还有事。”
陈佳乐被她拽着往外走，一脸茫然：“这么急干嘛？”
夏雯没说话，脚步快得有些踉跄，校服的衣角被风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她不敢回头，怕再看到那两人凑在一起的画面，怕自己眼底的失落，会被风吹散，落进别人眼里。
走到走廊尽头，远离了十六班的喧嚣，夏雯才慢慢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香樟叶的气息飘过来，不知怎么，竟有些呛人。
下午的自习课，夏雯根本没心思做题。她摊开英语课本，目光却总忍不住往窗外飘，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看到的画面——那个女生明媚的笑容，许奕嘴角那点难得的笑意，还有两人并肩站着的样子，像一幅画，却偏偏刺得她眼睛发酸。
原来，许奕也会对别人笑。原来，他也会有这样鲜活的模样。
放学铃响的时候，夏雯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陈佳乐跑过来找她，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一屁股坐在她的桌角，八卦的劲儿又上来了：“雯雯，你下午怎么回事啊？脸红红的，还急着拉我走。”
夏雯的手一顿，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她犹豫了很久，才抬起头，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刚才……跟许奕说话的那个女生，是谁啊？”
陈佳乐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道：“哦！她叫裴落落，这学期刚转来我们班的，超厉害，年级前五稳坐！我跟你说，她以前就听过许奕的大名，这次分到一个班，可兴奋了，天天找许奕问问题，都是些竞赛级别的难题，许奕也愿意跟她讨论呢！”
夏雯的心，轻轻沉了一下。
“她……她和许奕很熟吗？”她又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上的挂件。
“熟啊！”陈佳乐点点头，语气里满是感慨，“裴落落性格超开朗，一点都不扭捏，不像别的女生喜欢许奕还藏着掖着。她直接就说欣赏许奕，不管是成绩还是性格，都觉得他超有意思。而且他们俩放学经常一起走，都是去图书馆查资料，好多人都说他们俩超配的……”
后面的话，夏雯已经听不清了。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心里的酸涩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所有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
欣赏，有水平的问题，并肩同行的默契。
这些，都是她没有的。她只能拿着最简单的英语题去问他，只能在他讲题的时候，偷偷看着他的侧脸，只能把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欢，藏在心底最深处，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夏雯轻轻“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收拾书包，声音轻得像风：“挺好的。”
陈佳乐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裴落落有多厉害，说她和许奕讨论题目的样子有多默契。夏雯没再搭话，只是默默地把书一本本塞进书包，指尖冰凉。
放学路上，夏雯一个人慢慢走着。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蓝白的校服身影，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显得格外孤单。
她路过小卖部，看到橱窗里摆着的珍珠奶茶，忽然想起陆听递给她的那杯，温热的，甜度刚好。可她现在，却连一点喝奶茶的心情都没有。
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开后，十六班的教室里，裴落落正看着许奕收拾书包，笑着说：“刚才门口那个女生，也是我们学校的吗？看着挺腼腆的。”
许奕“嗯”了一声，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落在夏雯离去的方向，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对了，许奕，”裴落落跟上他的脚步，语气轻快，“明天放学，我们一起去图书馆查竞赛资料吧？”
许奕的脚步顿住，转头看她，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带着点疏离：“不了，我周末要给人补习英语。”
裴落落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补习？给别人？”
许奕没说话，算是默认。他拿起书包，抬脚往外走，夕阳落在他的校服侧肩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夏雯站在门口，低着头，局促不安的样子，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
他拿出手机，看到陆听发来的消息：许奕，周末补习，我能不能去旁听？
许奕皱了皱眉，回了两个字：不行。
发完消息，他抬头看向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把天边染成了一片温柔的橘红色。
周六的清晨，阳光透过十六班教室的窗户，落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夏雯坐在熟悉的位置上，面前摊着英语试卷，手里的笔却半天没落下一个字。
她的目光落在试卷上的完形填空，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裴落落和许奕站在一起的画面。那个女生明媚的笑容，许奕嘴角那点极淡的笑意，像两团小小的影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许奕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红笔，正在批改她上次的作业。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他忽然停下笔，抬头看向她，眉头微蹙：“这道题，上次讲过的固定搭配，怎么又错了？”
夏雯猛地回过神，脸颊瞬间发烫。她低头看向试卷，那道题的答案确实是讲过的，可她刚才，根本没看进去一个字。她攥着笔，指尖微微发颤，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忘了。”
许奕没说话，只是把红笔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他看得出来，她今天很不对劲——从进教室开始，就一直走神，眼神飘忽，连翻书的动作都带着点茫然。
他沉默了几秒，还是开口了，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怎么了？有心事？”
夏雯的心脏猛地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桌上。她抬起头，对上许奕清冷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一点淡淡的疑惑。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说那个叫裴落落的女生，想说看到他们在一起时心里的酸涩，想说自己好像，越来越配不上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有什么身份说这些呢？
她只是他的补习对象，是老师硬塞给他的“任务”。他对她，只有同学间的礼貌，和对“后进生”的提点。而裴落落不一样，她是年级前五，是能和他讨论竞赛题的人，是能让他露出笑意的人。
夏雯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失落。她用力攥着笔，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没什么，可能……没休息好。”
许奕看着她低垂的头颅，看着她攥得发白的指尖，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看得出来，她在撒谎。可他不是个喜欢追问别人心事的人，更何况，他和她的关系，还没到可以刨根问底的地步。
他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拿起红笔，重新指向试卷，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认真：“再听一遍，这道题考的是……”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逻辑清晰，和往常一样耐心。可夏雯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坐在那里，听着他讲题，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忽然想起陈佳乐说的话——“好多人都说他们俩超配的”。
是啊，超配的。
一个是年级第一，一个是年级前五；一个清冷孤傲，一个明媚活泼；一个擅长竞赛，一个能跟上他的思路。
而她呢？
她只是个偏科严重的理科生，英语勉强破百，总分堪堪够到普通班的线，还是靠理科成绩破格进的实验班。她只能站在远处，偷偷看着他，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心里的酸涩，像发酵的果子，越来越浓。
许奕讲完一道题，抬头看她，发现她又在走神。他皱了皱眉，伸手敲了敲她的试卷：“认真听。”
夏雯猛地回过神，脸颊更烫了。她连忙点头，拿起笔，假装认真地在试卷上做笔记，笔尖却在纸上划出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许奕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他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试卷，放慢了讲题的速度。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夏雯低着头，看着试卷上的字迹，眼眶有点发热。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她应该好好珍惜和他补习的时光，应该努力把英语学好，应该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控制不住地想起裴落落，控制不住地觉得自卑，控制不住地，把那份喜欢，藏得更深了些。
许奕讲完最后一道题，合上试卷，看了看手表：“今天就到这里吧，下周把这张卷子做完带来。”
夏雯点点头，拿起书包，声音轻轻的：“谢谢你，许奕。”
许奕“嗯”了一声，起身收拾东西。他看着她低着头，慢慢走出教室的背影，眉头又蹙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到陆听发来的消息：补习结束了？我在楼下等你，顺便给夏雯带了奶茶。
许奕的指尖顿了顿，回了一句：她先走了。
放下手机，他看向窗外。夏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蓝白的校服，像一朵被风吹走的云。
他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拿起桌上的药瓶，倒出一粒药，放进嘴里。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涩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