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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十七岁的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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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chel近来可谓是春风得意,她是中定第一个从前台行政岗,转到总业务助理的人。
——别看“业务助理”四个字听起来就像在打杂,但凡事只要加了个“总”,那可是大不一样。
Mia是个乐天派,成天笑嘻嘻地混完就算,也不妒忌同样都是大专,Rachel就能进办公室,自己则一副要在前台做到年老色衰被换掉为止。
傍晚快下班,她逮住Rachel,照例找她八卦:“怎么样?”
Rachel正在补妆,顺便回答:“什么怎么样?”
“总来找陆总那帅哥啊!”Mia一拍大腿,“之前陆总三天两头往外跑,副总找董事长告状都拉不回来,最近个把月倒是老老实实早八晚五——我们还猜是不是恋爱被甩。”
“现在看那帅哥三天两头过来找他,好奇是不是就是跟这位在谈?”
Rachel吓了一跳,赶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
吃了一嘴假瓜的Mia失望至极:“啊——”
“朋友而已。”Rachel笑笑,之前她倒是无意之中听到一些隐情,但毕竟托小陆总的福,喜提升职加薪,总不好再拿这些事情来说笑。
她三言两语,转换了话题。却不想小陆总办公室里,总来找他八卦的帅哥,对此也很好奇。
“老实交代,”徐帅哥一派正义凛然,“是不是被我感化了,下定决心发誓不再做人小三!”
被当面造谣“发誓不再做人小三”的贺言铮:“…………”
贺总一脸的清心寡欲,抬头看眼徐正驰,诚心发问:“你能不能去死?”
“当然不能。”面对这么无聊的问题,徐正驰倒也真肯回答。
他伸手,合上贺言铮的笔记本,逼他不得不正视自己,包括自己的问题:“说真的,阿铮,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安心不少——我们这个年纪的男人呢,也该安下心来做点正事,不要一天到晚围着别人老婆神神叨叨,你说对吗?”
贺言铮:“……………”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座机,拨打内线电话,扣“0”问保安:“你们现在上来两个人———”
险些被保安拖出去的徐正驰霎时正色,眼疾手快按掉内线。
他收回手,接上贺言铮的话:“叫人干嘛?好好聊聊你背后造谣我好赌的事儿吗?”
“……啧。”
贺言铮略带惊讶地挑眉:“谁跟你说的?”
“还用谁跟我说吗?”徐正驰无奈,“你以为滨城有多大?好玩的人就那么些。你还记得阿彬吗?”
贺:“劳驾,我这个年纪还没可能得老年痴呆。”
“他家在丽湾大酒店有股份,丽湾岛里,也有他们家的一部分支持。”徐正驰说,“我也没想到,托你的福,我居然有幸能让阿彬专程抛下老婆小崽,大老远跑来问我,怎么上了赌场的目标名单。”
贺言铮不吭声了。
他重新打开笔记本的屏幕,装模作样,一通瞎忙,将字打得噼里啪啦。
徐正驰哪肯就这么放过他?
他越说越来劲!字字铿锵:“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我好赌呢!还很大气,你说我送你八百万筹码来玩,他家负责偷听的马仔就信!”
“也不想想怎么可能?”徐正驰简直不可置信,“你天仙吗?还值八百万!”
贺言铮倒很有理:“我随口说说的——倒是他们赌场自己送我,自己还会弄错。阿彬有功夫找你,不如操心操心自己场子的管理。”
没心情跟他讨论赌场客户管理的徐正驰不吃这套。
他抬起眼皮,看贺言铮,问:“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去?”
贺言铮面不改色:“无聊,逛逛。”
“贺、言、铮!”
“行了,别管了,你自己想想你婆不婆妈?”贺言铮不耐烦了,他嗤笑一声,也不再避,目光直直对上徐正驰,“再说我为什么去?你不知道?”
徐正驰当然知道。他心里沉沉,知道贺言铮这段时间的反常为了什么,但他也是真怕:“赵竞明爱赌,赢多输多都是他自己的事。但你不能为了看他倒霉,就把自己也绕进去,那很危险,阿铮。”
“是。”
贺言铮并不否认他的说法。
但徐正驰接着又说:“包括温颂……你喜欢他,想睡他,我都不拦你。但你要想清楚,宏盛集团眼看就要日薄西山,赵竞明再这么赌下去,只会加速沉船……到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温颂是他老婆,结婚证摆在这儿,他也跑不了。”
“你要么逼他现在就离婚,要么真别再纠缠了,否则我肯定要跟你老爷子说。”
徐正驰掏心掏肺,搁这儿一通分析利弊。
贺言铮倒好,鼻子皱起来,再看向他的视线充满嫌弃:“你怎么越大越爱告状?”
“滚!”徐正驰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真不识好歹,这狗咬吕洞宾的玩意儿!
他倒也不藏,直说了:“我家才跟中定签了三年的合作,南美的货仓也快建好了,贺言铮你要是敢让这种搞七搞八的事情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特别影响到我!回头闹太难看,别说做兄弟的不给你脸!”
贺言铮奇怪道:“咦,你什么时候给过我脸?”
“………………”
徐正驰一脸的一言难尽,他彻底放弃了,跟贺言铮这种人没法按照常理讲逻辑。
“嘁,”贺言铮倒笑起来,也不逗他了,慢条斯理关掉电脑,皮笑肉不笑,“你放心吧,我也不是那从小贱大的人。人家跟他老公好着呢,守着个赌鬼过日子也甘愿,我天天上赶着凑什么热闹?不会再热脸去贴那冷屁股,我没这癖好。”
话虽如此,徐正驰也很难将一颗沉沉心真的放下。
见他还是将信将疑,贺言铮也懒得多余解释,约他一会儿出去吃晚饭,徐正驰点点头同意了。
两人正在手机列表上漫无目的划着,琢磨晚上吃点什么,突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奇怪,这年头谁还用短信。
徐正驰晃眼一看,依稀是个地址。
他还没看太清楚,贺言铮已经“噌”地一声弹起来。徐正驰只能看到他头也不回丢下一句:“有点事晚上你自己吃吧吃完账单发来我请客——”
接着就一溜烟没了人影。
眼睁睁目送贺言铮离去的徐正驰:“……”
他是真受不了了,猛地弹身而起:“贺言铮我他妈再管你就他妈是真傻逼我@#?*%——!!!”
一心向前,全然不管身后事的贺言铮,将油门踩得“轰隆隆”直响,炸出整条街的轰鸣。
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温颂发给他的地址。
把车随便停在路边,他直接推门下车,将车钥匙丢给门童,仗着腿长三两步就进了馆子。
……他心里又惊又喜,不知道温颂为什么突然约他,但转念一想为什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他约了他。
一时间,贺言铮嘴边的笑容压都压不住,他抓着一个服务员,报出包厢号,硬逼人家别忙上菜了赶紧给自己带路。
结果刚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女孩儿挺着大肚跪在那里。
“温总,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那女孩儿泪流满面,“他那么年轻,来店里也从来没有点过女孩子,跟他一起来的人都说他很洁身自好,他……我,我就……”
“我对他是有真感情的,真的,我才来店里没多久,就碰到了竞明……我不是那种乱来的人,他也对我很好,从来没有对我动手动脚,一直都很尊重我。”
“后来……后来我说我喜欢他,他是没同意,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我以为他只是,对我很好很特别,所以我厚着脸我主动追他,后来,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我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拿过礼物给我爸妈,可是我怀孕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店里的主管就找到我,要把我辞掉。”
“我想找他,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他,微信删掉号码拉黑,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我知道我跟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但我一直在努力变好,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居然已经……已经跟你结婚了……整整四年啊呜呜呜!”
饭店的小包厢并不大,最多只能容下六七个人,而这不大的空间里充斥着女孩儿涕泪交加的哭诉。
那声音盘旋环绕在每个人的耳边,没有人说得出话,更是震得温颂心魂剧烈一荡。
引路的服务生面露尴尬,一副想走又不敢走,想留又不敢留的神情。
最后还是贺言铮先深深吸一口气,低声喝道:“愣什么?赶紧走,告诉他们晚点上菜。”
服务生赶忙说:“哦哦好……”
赶走服务生,反手就关上门。贺言铮皱着眉头看了眼声泪俱下的女孩儿,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本让他差点两眼一闭昏过去的误会彻底消散。
大喜大悲之下,此刻的贺言铮竟然还很有些好声好气,用力一把将人拽起来,随便按在离温颂有些距离的椅子上。
接着,他很自然坐在温颂身边,不动声色地握住他无意识发冷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安静地摩挲着每一寸僵硬肌肤,仿佛无声的安慰。
贺言铮冷不丁开口:“所以你怀孕的事,他不知道?”
瑶瑶苦涩地摇头:“是……我也不知道。”
“那么辞退这事儿呢?你被辞退之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瑶瑶仍是摇头:“我不知道。”
“你叫什么?多大了?为什么今天要跟过来找他?”贺言铮终于开始感到不耐,对女孩的拎不清,也对交谈的没效率。
他语气明显开始发硬:“总不能连这都不知道吧?”
被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瑶瑶瘫坐在椅子上,终于不堪羞耻,双手捂住一张浮肿的小脸:“我,我叫李佳瑶,他们都叫我瑶瑶,今年……十七岁……马上就十八了……”
闻言,连贺言铮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十七岁。
他在心里重复一遍这个数字。
他们对话的时候,温颂黑白分明的眼睛空空荡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瑶瑶重复着说“我不知道”的同时,他忽然站起身,机械地倒了杯水,推到女孩儿面前。
贺言铮于是短暂地把手分开,等他重新坐下,才继续握住那发冷发颤,连温热开水都暖不开的指节。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颂望着她,嘴唇抿起,问:“你希望,我们离婚吗?”
瑶瑶怔住了,她应该是静静地想了会儿,然后回答:“不,我来,不是想说这个。”
其实仔细想想,从断联到现在,快六个月的时间,假如赵竞明真的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自己,六个月啊,他怎么连一眼都没想过来看自己?
如果不是喜欢,他们离婚有什么用,他又不会跟自己结婚。
瑶瑶并不傻,她今天厚颜无耻地去KTV闹事,要见赵竞明,看到温颂以后就下定决心,义无反顾地跟过来,像个蝼蚁像只老鼠,把自己陷入这种让人唾弃的境地,并不是想求一个不可能的结果。
她真的,她只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见不到他,也联系不到他,我也不敢真的去他们公司里闹,我怕我这一闹,就真的什么都毁了……可我的孩子……这是我和他的孩子……”瑶瑶说着,又哽咽起来,她大大的眼睛里一刻不停流着湿润的泪。
在她因为无尽的悲伤和无助而感到被全世界背叛的时刻,贺言铮一直在边上冷冷地注视着她。
突然,他结束了沉默,看着她说。
“打掉吧。”
瑶瑶怔怔地看着贺言铮,面上慢慢展露出一种绝望的神情。
但奇异地,她看上去很平静,仿佛终于等到噩耗尘埃落定——前提是贺言铮没有看破她,也是真的肯放过她。
“但我只是建议,不是替你做决定。”贺言铮异常冷酷地说,“是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留下这个胚胎,纵容它发育长大,然后被生下来,它的生物学父亲不认它,它的生物学母亲也养不起它,它长大以后也许就是另一个你,或者比你还要愚蠢,因为无知所以凄惨。”
瑶瑶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泣音。
“其实你心知肚明,你养不了它,除非它一直是个受精卵,储存在你的子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