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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谁知意可雅·江晏(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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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明情意者,多为读书人。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
又或者说,先下青天白日,何故会发生只有梦中才敢窥见一点的场景?
他眉目清俊,眼眸含光,一如初慕。
当年为了使你不被当年旧仇牵连,江晏只教了你最简单的保命武功,随后便着重于引导你读圣贤书。
十年来,你尽己所能克己复礼,将道德人伦礼义廉耻当做基础冠冕,加之己身,直到那一天——你与江晏泉池谈道。
月华下他久藏于衣袍下的皮肉莹莹如玉,可他面容沉着冷静。
若璀光含于内,而金玉秀其外。
淡淡光辉径直撞入你的眼。
那时,你方知命运弄人是如何巧化冠冕为金箍。
想到这,你面上也失了笑,只从笔架上取下那一支装似毛笔的竹签,以尖锐一端扎进大腿,感受着刺痛带来的一丝灵台清明终于压抑下不堪的念动,缓缓扬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思绪终于回到从前——
“江叔,你终于要离开了吗?”
江晏早早与你说过,若有一日能全旧日因果,他定不会错失良机。
你不知道什么是当年的因,也不知道到底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你只知道,你想留下他——但说来可笑,除却你的生父外,你竟再无缘由能用以挽留。
更何论,他便是因为唯一的缘由所以离开。
可你毕竟尚还年轻,天真地以为他会留下也有一部分原因,仅仅只是为了你。
江晏不答,沉默着擦拭他的佩剑。
南阁采光不差,照耀得剑身明亮干净,也映照出他冷峻坚毅的眼眸。
他没有直接拒绝,于是你斟酌言辞,开口:“江叔,明日便是侄儿生辰,可否再留一日?”
江晏闻言终于抬头看了你一眼。
似乎是你眼里的哀求过于明显,又或者,
仅仅只是因为你恰好长着一双故人的眼。
但无论怎样都没关系,因为,他答应了。
你压抑着内心的欣喜,故作平稳地作揖告退。
回到房中,你既期待,却又惶惶不安——
你期待你的加冠礼江叔能在,却又不期盼次日那么快来临——至少,至少让你再感受感受,再体会体会,这种并不纯苦的羞赧。
当日夜里,一只信鸽飞入南阁。
次日你换上新袍等待在南阁楼下,外门前。
手心紧张地沁出薄汗,你不敢抬头张望,地垂下目光落在南阁的青石子路上。
可你终于知道,江叔还是连夜离开了。
你僵立许久,闻言沉默着,面上失了情绪,眼中渐渐茫然。
你忽然觉着一切都索然无味——你所求的,想在生辰以寿星之名任性一回的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
你自嘲地合上眼,清冷的雨点落在你眼睫、披散的乌发,最后湿润了你的鬓发。
不想还能再见,你心里隐隐地疼着,面上却露出一抹如沐春风的微笑。
“江叔。”
你跟在他身后,一路回了神仙渡。
他坐在你的桌案前,沉着的目光扫过书架上已染薄尘的经卷,最终落在你披散的长发。
他犹豫片刻,从怀袖中取出一枚木做的簪子放在桌上,对上你温和静待的眼,一时间竟哑然。
你抬起左手想要去取,可忽然的异样让你堪堪止住抬手的举动,转而换做右手。
“江叔还要出远门么?”
你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书斋里清晰,却低垂下眼睫,遮挡住其中的思绪。
“嗯。”
江晏低低应了声,脸上难得有了些许疲惫,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没有下文。
“好。”
你会一直等他,就像前面的三年。
若是还不够,那就五年,十年,二十年。
你最多还能再等七十七年。
“那日事出有因,并非我愿。”
江晏还是解释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你还再等这句话。
你点点头,还是顺从地回了声“好”。
干坐之中,你忽然起身,从旁边书柜里取出一坛酒,抱在怀里,捧到他面前。
你曾听人说起过,江叔有一故友陈子奚,也略知他们之间的一点往事。
你在想——能不能,别在那么早就把自己只当作亲人?
江晏神色怔然,没有察觉到你的心思,只情不自禁地拿起酒坛。
眼前似乎又浮现一袭白衣,一柄折扇,恍若当年。
他掀开塞子,默默豪饮。
你看着近在咫尺却不可触及的笔架,一手掐着大腿肉直至指尖陷入血肉,方觉不合时宜的热血平息,习惯性地无奈苦笑。
可空气中突兀的血腥味让江晏顿时警觉,他放下酒坛,右手已然按上剑柄,而目光仍在搜寻,最终落在你被桌案遮挡的下身。
“你受伤了?”
你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妨事,前日练剑误伤到了,不想今日……”
“江故倾,”他忽然叫你的名字,剑身滑过你的侧脸,你看见上边有你的影子,一双眼含着勉强掩饰的笑,剑落在你胸前的桌案上,你听见他的声音很凉,“看着我。”
“我恨自己未能好好读书,叫江叔失望了。”
你面不改色地扯谎,手指仍僵掐在大腿上,不曾松开。
可目光却是怎也不肯与他对上。
江晏一把拉起你的左手就将衣袖往上掀,你想抽回,可是——来不及了。
左臂上明晃晃的划痕交错,却像是字,一个又一个,层层叠叠,新旧交叠,是用裁纸刀划出来的字——江无浪。
一时间,你们同时静默。
感觉到他渐渐卸力,你连忙收手入袖中。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
“江故倾,我以为,你熟读圣贤书十七年。”
你俯身再拜,起身时却伸手握住剑刃,不顾满手血污,隔着桌案抬头吻上他。
他微微瞪圆眼,向来冷静自持的镇静支离破碎。
温暖柔软,是你只敢梦中肖想。
“哐当”
剑没了支撑,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啪”
你被毫不留情地打歪了脸,侧脸泛红,渐渐肿起。
苦心压抑多年的不堪一朝倾泻,换得一个若有若无不被在意的吻,以及刻骨铭心的厌恶。
果然,圣贤书及纲伦常理自有其存在的必要。
你以右手支撑起身体,勉强调整着端正仪姿。
终于与江晏对视上,这次却是他先别开眼。
——是只有我不可以吧。
你注视着他的唇,上面水光一点,下一刻被尽数拭去,宛若蜻蜓点水,又似大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