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愿坊》不原

22、神仙树5

　　惠京紧紧握着琉璃盏，生怕里面的小妖兽跑出来。

　　一路上它都在不安地躁动，虽然很小，妖力却不弱。如果不是有阿黎的帮助，它早已冲破琉璃盏逃出去了。

　　此刻惠京一手握着它，一手翻阅自己先前私藏的《十二妖兽集》，对应着它的容貌找到了它的名字：棠豸。虽只是虫豸类，书上记载，它死了可以无限转生，活着专食人精魄，可以长到遮天蔽日的大小。

　　难怪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都在忙着替它挡刀。它若是顺利出生，妖界怕是要翻了天了。

　　惠京正翻看典籍时，阿黎对他道：“小公子，主子还没醒，妖兽便交给我处理吧。”

　　“它们最终会去哪里？”

　　惠京将琉璃盏递给了阿黎，提及祢上，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时他将琉璃盏交给自己的情形。近来惠京一闭上眼就会瞧见满手是血的他，鲜血被雨水冲散，淌到自己脚下。

　　祢上虽如他所愿吃瘪了，他却没见得心里愉快多少。

　　反而，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主子收集十二妖兽，是要将它们炼化成一种法器。”历经在定远寺断后一事，阿黎对惠京已经不再有所戒备，向他和盘托出，“这是种有违伦理的禁术，若被悦擅、宿元知晓，我们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惠京知晓了，就必须追根究底地问上一句：“他要炼化什么法器？”

　　“不知道。”阿黎坦诚道，“我没见有人炼成过，只是大概揣测。”

　　“会伤人吗？”

　　阿黎听得笑了，告诉惠京：“若只是为了伤人，原不需这么大费周章。”

　　也是。祢上若想要伤人，简直易如反掌。

　　惠京放松了些许，他甚是害怕这是某种伤人之术，他怕……他莫名其妙把自己划归到了祢上、阿黎的阵营，怕此事泄露出去，遂愿坊遭到护国国师们联手制裁。

　　他还是得想个办法阻止祢上。

　　也许，他可以先使用感知术查看祢上收集十二妖兽的前因后果？

　　惠京越想越有道理，他回到花木廊，按照那天悦擅教他的术法开始窥视祢上的过往，但是看来看去，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难道这家伙？

　　根本不存在过往？

　　怎么可能，多半是哪一个步骤不对。惠京想着又试了一次，这一次，他逐一检查过了每一步，但是结果与之前还是相同。

　　“你在忙活什么？”此前被惠京逗得团团转的狸花猫竖着尾巴跟过来了，一张口，却是与外表极度不符的糙汉声音，“你在用感知术偷看谁？”

　　他的声音把惠京吓了一跳。后者没有料到此前在他膝下嬉闹、撒娇的小猫咪竟会是这个形象。

　　“呃……呃，祢上前辈。”

　　“算了吧，你不用费劲了。”狸花猫跳到了一旁的树枝上，对他道，“感知术对会法术的人没有用，一般他们都会防。建议你也设一道防。”

　　难怪。

　　惠京只得放弃了这一条路，“多谢前辈指教。”

　　狸花猫笑了一声，钻上了树梢的至高处：“说吧，你想知道他什么丑事，也许我能告诉你。”

　　惠京不确定狸花猫是否参与到其中，不敢轻易把祢上和阿黎给卖了。正当他考虑时，狸花猫从旁诱惑道：“十二妖兽，如意账本，还是……他把你留在遂愿坊的原因……”

　　嗯？他竟知晓这么多内情？惠京心下刚开始因此欢喜，只见狸花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目光慵懒：“这些我统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大阴谋。”

　　“前辈还是自己玩去吧。”惠京对他道。

　　见惠京似乎有点瞧不起自己，狸花猫从树尖一跃而下，“跟我来。”

　　他落地的一瞬间摔了个四仰八叉，但马上又冷静地恢复了原状，他带着惠京来到中庭的樱桃树下，窸悉簌簌，从土里刨出一本秘籍来。

　　“这是……？”惠京不解。

　　挖出秘籍后，狸花猫示意他可以自行查看。“书里面记着祢上干过的缺德事，这些只是沧海里的一颗米。”

　　惠京俯身将之拾了起来，抬袖擦了擦，翻开了其中几页。

　　“己卯年五月初三，一伙山匪来遂愿坊销赃，许愿一辈子衣食无忧。祢上把山匪的行踪透露给官兵，导致山头被一锅端，三十七个山匪皆被抓进牢中、被判关到死。”

　　“己卯年五月十五，一男子许愿可以不从军伍，祢上施傀儡术法使其回程路上摔成残废，从此被征兵所除名。”

　　“己卯年五月二十，雇主许愿在朝堂晋升高位，次日被抓去净身做了总管太监。”

　　“己卯年五月廿七，一穷书生说不想看见自己的青梅竹马嫁给他人，随后莫名失明。”

　　“己卯年六月十八，女子来遂愿坊寻夫。祢上称其夫君暴病而死，实则早已在京城另娶富家小姐。女子至今仍然在祭拜其夫君。”

　　“己卯年六月二十，有一公子来遂愿坊醉酒闹事，被祢上诓骗进逍遥观，出来后神情恍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后有叫上好友四人一齐进入逍遥观。”

　　“己卯年七月初一，雇主许愿可以住比现在大上百倍的宅子，祢上施术使其身体缩小百倍，至今未帮其复原。”

　　“己卯年七月十四，一游魂来遂愿坊请愿，想选择一个震惊世人的日子转世，因价格没有谈拢，祢上私自为他选了己卯年己卯月己卯日己卯时出生（此日为一年中最差的时日），并称找不到比此日更使人震惊的了。”

　　看到此处惠京明白过来，这的确称得上是一本祢上的罪行录，它记载了近年以来遂愿坊所有的生意，着实不算光彩，但不得不说有点好笑。

　　而记下这些事件的狸花猫，似乎在等一个将罪行公之于众的机会。

　　“那前辈你又是怎么来到遂愿坊的呢？”

　　“我么……”

　　狸花猫说到这儿，眼神变得有些深沉、哀伤，“我不过是一只没人要的野猫。我的主人很久之前就死了，需要遂愿坊的一件法器帮他回魂，所以我才守在这里。”

　　惠京默了默，“是祢上前辈不肯给你么？”

　　“不是。”狸花猫忽而严肃正经起来，告诉他道，“是这件法器还没有制出来。”

　　正在制作的法器……

　　难道？

　　十二妖兽，禁术，炼化，尚未完成的法器，回魂……碎片般的字眼在惠京脑中汇集起来，他仿佛拨开了迷雾，用这些线索勾勒出了眼前的第一道门——

　　“前辈，你的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