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抱紧我》盛拾玖

2、桃花债

　　包间内舞池里男女涌动，灯红酒绿，弥漫着烟气酒味，吊灯晃着刺眼的光，此刻这间包厢里聚集着市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西装革履，体面精致，他们此行而来的目的并非为了聚会，而是为从北京远道而来的名门世家掌权人李辞谦接风洗尘。
　　李辞谦从北京带来了一场预估收益不小的商务合作，房家对此势在必得，于是今日房家老大房拘义便做东办了这场洗尘宴，办得风光漂亮，对这次的合作他很有信心。
　　彼时坐在正中心的李辞谦半张脸埋在阴影里，酒杯被他紧握在手里摇晃，黑色平驳领西装尽显低调精致，薄唇紧抿，出众的那张脸上看不清喜怒情绪，视线时而扫过左手的腕表。
　　老板推开包间门，领来几个模样漂亮身材纤细的姑娘，笑着向东道主房拘义问好：“房总好。”
　　房拘义点点头，又朝几个姑娘向李辞谦的方向使了使眼色：“给李总敬酒。”
　　几个姑娘得到指令，立马笑靥如花般地凑上：“李总好。”
　　坐在李辞谦右侧的助理佘楠推开了几个姑娘送来的酒，冲几个姑娘笑说：“天这么晚了，姑娘们还上班太辛苦了，出去歇歇吧。”
　　房拘义扫兴似的“啧”了一声，摆摆手打发几个姑娘离开。
　　待人都走后，他亲自为李辞谦斟了杯酒：“辞谦，你好不容易来广东一趟，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提，我包你玩得尽兴。广东风景好，我叫几个向导给你领路。”
　　李辞谦声音低沉，淡淡回应：“不麻烦你了，拘义哥。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广东，不至于人生地不熟。”
　　李辞谦接过酒杯却被佘楠抢过，佘楠笑眯眯地冲房拘义说：“我哥胃不好，这杯我替他喝。”
　　房拘义看佘楠面貌秀气可爱，又盯了李辞谦几秒，会意似的笑了，给面子地和佘楠撞了撞酒杯：“辞谦平时对你不错？”
　　“哥对我很好。”佘楠捧着酒杯刚送到嘴边，却被李辞谦一手夺过，他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后又对房拘义说：“他待会要开车送我，喝不了酒。”
　　房拘义只望着两人笑而不语。
　　坐在角落里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宁财博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在喧闹的包间里未引起其余人注意。
　　他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看清来电人的姓名后，两手一颤，险些把手机摔在地上，慌慌张张地按关机键。
　　“宁哥，谁给你打电话？”坐在宁财博对面的钱顺打量到他的反应，笑问，“怎么不敢接？”
　　周围人视线忽然聚集到自己身上，宁财博紧张地想藏起手机：“哦，没什么，秘书要谈工作的事，大家这会都在喝酒么，聊工作多扫兴。”
　　钱顺咯咯笑了两声，凑近他说：“我看未必吧。”
　　说着，一把夺过宁财博手机，看见联系人名字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在众人面前，上面赫然是陈止的名字。
　　“他是许绍嘉的马仔，”钱顺望向宁财博，“给你打电话干嘛不接啊？”
　　宁财博为人贪财好色，在市里公子哥的阵营里不受待见，从前是靠巴结许绍嘉一点一点爬上来，混得风生水起的，如今许家倒台，他已下定决心明哲保身，这几天将自己与许绍嘉的瓜葛清了个干净，此刻是万万不想接通这番电话的：“关机吧，关机吧。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许绍嘉”三个字刚出时，在场的人视线便有意无意朝李辞谦身上瞥，气氛顷刻间变得微妙。
　　李辞谦表情淡漠，倒像忘了这个人似的。
　　佘楠视线在几人中扫了一圈，默不作声将视线落在了李辞谦紧握酒杯而青筋暴起的手上，片刻后又移开目光。
　　“大博，”房拘义盯了李辞谦几秒，转而对宁财博说，“接了吧。”
　　宁财博本来在人堆里就没什么话语权，而房拘义又压他一头，若不是他求房拘义今天的聚会他都没机会出席，此刻纵使百般不情愿，也硬着头皮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喂喂”的声音：“大博哥，你在听吗？”
　　宁财博骑虎难下，捧着手机回应：“陈止，是我是我。”
　　李辞谦起身说了声“失陪”转身便要离开包厢。
　　房拘义在他身后叫住他：“辞谦，做什么去？”
　　“我们在北京的公司约了个视频会议，哥这几天不在北京要把公司里的事和下属交待好，”佘楠冲房拘义笑说，“拘义哥，咱们喝咱们的。”
　　酒过三巡，佘楠坐在了钱顺身边，看出他心中有气，料定他不会对自己有所隐瞒，便开口问道：“钱顺哥，许绍嘉是什么人啊？”
　　钱顺上下打量他，乐了几秒：“李辞谦没和你讲过？”
　　“哥回北京后从没讲过他在广东发生的事，遇见的人。”
　　“他和许绍嘉以前轰轰烈烈的呢，”钱顺抿了口酒，“但许绍嘉这个人三分钟热度嘛，过了新鲜劲就一拍两散了。”
　　佘楠听后显然不知所措，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低下头试图理解这段话的意思：“他………他和许绍嘉好过？”
　　“算也不算吧，”钱顺看着佘楠惨白的脸低笑道，“更多是许绍嘉吊着他，李辞谦那时年纪也小，谁劝都听不进去，后来就被许绍嘉伤了嘛。”
　　佘楠半晌后笑说：“我倒好奇，这个许绍嘉是个怎样的人。”
　　“都是七年前的事了，李辞谦也早该把他忘了，”钱顺的安抚里掺了几分火药味，“你陪李辞谦更久，在他心里许绍嘉比不过你。”
　　佘楠左绕右绕走上天台，浓黑寂寥夜空里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彼时李辞谦正半靠在栏杆上吹着冷风吞云吐雾。
　　佘楠看着满地烟头叹息道：“不是叫你少抽烟？”
　　李辞谦声音沙哑：“怎么出来了？”
　　“早不想待了，里面乌烟瘴气的，”佘楠缓步走近他身边，“我借口上厕所出来的。”
　　临海城市空气湿润，气候适宜，向下望去灯火通明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街道行人拥挤，夜色正深，可这座城市还未安眠。
　　“我记得崔婶说过你十七岁那年她来广东接你回家，可你偏要留下。”佘楠徘徊几步笑着问，“这广东到底有多少风景你还没看够？”
　　李辞谦吐了口烟：“一座城不小。”
　　“比北京还大吗？”
　　李辞谦熄灭香烟，最后一丝火消失，他转身便离开了。
　　佘楠叹了口气，追了上去，刚好赶上电梯。
　　俩人同行在一间电梯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静静看着镜面倒影里的自己。
　　下到一层时，李辞谦刚要离开电梯，就听佘楠问：“你还喜欢许绍嘉吗？”
　　电梯门开了，门外的人和李辞谦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除了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
　　李辞谦也想不到会和他这么早见面。
　　印象里许绍嘉也是这样，高挑清瘦，一双狐狸眼眼尾总泛着红晕，右眼角有颗细小的痣，鼻梁高挺光洁，眉头似蹙非蹙，不同的是没了名牌的修饰，只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像被打磨过的珍珠，依旧有动魄惊心的光泽，他按着电梯按键的那只手肉眼可见的剧烈颤抖，白皙的手腕处有繁琐精小的蝴蝶刺青。
　　“你……”
　　你怎么回来了？
　　许绍嘉想开口问，却没有办法说出口，像被烫伤一样地避开李辞谦灼热的目光。
　　几个房拘礼的马仔紧追他身后：“许绍嘉，你走错了，你要见的李老板不在这楼上。”
　　佘楠听见这个名字，这才饶有兴趣地打量许绍嘉，发现他是个生得极好看的人，也怨不得李辞谦被他迷住，不过这倒也好办，佘楠挽住李辞谦的胳膊：“你就是许绍嘉？”
　　许绍嘉才注意到和李辞谦同乘一辆电梯的佘楠，后退几步眼睛死死盯着李辞谦，心跳得太快，呼吸急促，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已经哽咽了。
　　他又挑眉看向佘楠挽着李辞谦的那只手，笑里怒意更盛：“你认识我？”
　　“哥有时会和我提起你，你很出名的。”
　　“是吗？”许绍嘉嗤笑几声，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他有没有和你讲过我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啊。”
　　李辞谦低头望了佘楠一眼，刚想甩开他的手时，许绍嘉却忽然冲上来，一拳直直砸在佘楠脸上。
　　动作太快，佘楠躲闪不及，硬抗下这一拳，后脑重重撞在身后的装饰画上，发出“砰”的巨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惊呼出声时，许绍嘉正站在灼热灯光下指着佘楠臭骂：“死婊子，这里还轮不上你和我说话。”
　　几个安保人员想拉住许绍嘉却被老板一手制止：“他要是想闹，你们拦不住。”
　　第二拳将要落下时，他紧握的拳头却被李辞谦一手稳稳接住，用了将他拉到胸前，声音低沉冷漠地响起：“你要做什么？”
　　李辞谦的话像锋利的冰锥刺入他心脏，他似乎浑身流动的鲜血都冷了，他抬头和李辞谦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对视：“你说呢？”
　　“许绍嘉，你闹什么？”李辞谦皱起眉头，紧紧握着他手腕，“你嫌不够丢人吗？”
　　原本还在包间里的几人听外面闹了太大动静，纷纷出来查看情况，看见许绍嘉在便议论纷纷，其中表情最精彩的当属房拘义，只见他低声问老板：“谁把他放进来的？”
　　不等老板回答，答案便浮现在了他眼前。
　　房拘礼慢半拍赶到，声音远远飘过来：“绍嘉哥，你要见辞谦哥就好好叙旧么，怎么会和他的人大打出手呢？”
　　房拘礼走进大厅，朝在场众人纷纷潇洒地打了招呼，最后走到房拘义面前，笑吟吟说：“好巧啊哥，怎么在这里碰见你了？今天好热闹啊。”
　　“你在的地方，平时也不会太冷清。”房拘义冷笑一声，盯着不远处的许绍嘉。
　　佘楠彼时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来，擦掉嘴角的血，他没料到许绍嘉真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动手，又气又恼咳嗽得喘不过气：“你什么疯子？”
　　钱顺和另外几个公子哥走上前扶住佘楠，饶有兴致地打量许绍嘉的表情。
　　“绍嘉哥，你跟佘楠又无怨无仇，和他动手做什么？”钱顺说话时视线瞥向李辞谦。
　　“你又算什么东西？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许绍嘉，要真打实论起来，这里最没资格说话的是你吧。需要我提醒你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吗？”
　　“我什么身份？”许绍嘉轻哼一声，说话像刀子句句偏扎进人心里，“我知道我妈是爸明媒正娶进家门的，你是你爸找小婊子生的。”
　　“你……”
　　“说文雅点叫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