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魔法》藤水依

30、急转篇 序

　　——第一千本书。

　　在将新的书本塞入书架的时候，他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小小的巧合。二十世纪末，即便已经经历了多次信息产业革新，纸质书这种载体依然没有被淘汰。尤其是对于魔法师而言，「书本」这个概念本身就包含重要意义。事实上，以绘制在纸张上的魔法几何图样辅助施法——俗称「魔法书」的媒介，直到现在也在魔法师——尤其是年轻人群体中享有超高的人气。

　　不过，由于魔法几何学并不是他的专精领域，实际具备魔法效力的书本只在整整两面墙的书架上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如果有陌生人看到书架的全貌，想必会为书本的种类之繁杂大吃一惊。各类魔法科专业课的参考书暂且不论，从古典小说、诗歌、散文再到人物传记——仔细看还能发现面向普通人的魔法科普读物、童话绘本，甚至还有食谱。简直像是一个拿不准主意的人在逛书店的时候随手把各个分区拿了一遍，比起数量更注重多样性——这便是这些书给人的第一印象。

　　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电子时钟，他将挂在一旁的校服外套取下来，前往客厅。遗憾的是，自从搬进这间公寓以来，他从未邀请过任何人来家里做客。虽然曾经有同学因为好奇提出过来玩，不过被他以“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之类的理由婉拒了。
　　这的确是事实，毕竟整间房子只配备了最低限度的家具，再加上房屋主人的特性，想要从中发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反而比较困难——如果地点换成郊区的别墅，想必过不了几天就能传出鬼宅的名号。

　　将外套搭在椅背上，他从餐桌附设的HAR（Home Automation Robot）取出早餐：两片烤面包与一杯热牛奶。只不过，就算抛开上述理由不谈，他也没办法让其他人进到家里来，不如说，这是一定要避免的事情。那位完全无法用常理衡量的搭档暂且不论，但凡是直觉稍微敏锐一些的魔法师，想必都会对这间房屋产生「不对劲」的感觉。

　　“……”
　　一边默默咀嚼着面包，他平静地闭上双眼，转而擦亮另一种知觉——以一定间距隐藏在天花板上方的微型摄像头，今天也在尽职尽责地工作。不同摄像头的视野彼此交织，以一种过剩的气势覆盖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普通人看来，这样也许只比住在毫无遮掩的玻璃房体面一点。然而，要论这种做法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是否合适——坦白说，他其实相当不以为然。
　　据他所知，顶级的魔法师甚至隔着镜头就能将对方锁定为魔法的作用对象，不过他并没有学会这种超凡的技术，顶多只能做到‘认知’的程度。摄像头的位置，视线的规律、数量，以及由此推演出——包括行为模式与思考倾向在内的各项情报……虽然最开始只是无聊时的消遣，到了现在，梳理这部分信息已经变成了早餐时惯例的「课题」。

　　“……嗯。”
　　隔了几秒后，他再次睁开眼睛。由于贸然看过去肯定会吓到对方，所以他只在心底悄悄打了个招呼。如果某位性格别扭的古式魔法师同伴在这里，肯定会为这种粗神经的想法相当傻眼。但他其实并未对这种境遇抱有不满——只要稍微从对方的立场思考，对于出身「本所」的魔法师，没有这种程度的警戒反而才令人担忧：这不是什么自虐，而是现代魔法界的常识。

　　解决完早餐后，他穿上校服外套，并将黑色护腕形态的CAD（魔杖）佩戴在左腕——由此便在心态上完成了「切换」。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同时也是诚凛高校惯例的段考日，不过，除了考试之外，魔法竞赛（I·H）产生的后续影响也值得留意；另一方面，风纪委员会的部活在段考结束的第二天才会正式开始，为了两个月后的论文竞赛，近期也许会举办相关的研讨会……
　　思考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如此温热、轮廓鲜明，又夹带着一丝紧张感的心情，毫无疑问可以被称作「期待」。

　　“——我出门了。”
　　站在玄关，他向明面上空无一人的房屋轻声道别。会产生这种心情，是否能够说明自己已经发生改变了呢？现在的他还无法得出答案。唯一能确定的事情是，他发自内心期望这样的时间可以持续下去，光是能每天看见搭档充满精神犯蠢的样子，就令人无比安心。当然，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能够成为某人的助力——那么，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在走出房门的同时，门扉在身后缓缓闭合。被层层监视严密包裹、毫无生活感可言的房间——这一充满不协调的构图也随之隐于幕后。
　　于是，以存在感低下为主要特征，各方面魔法才能都不够突出、名为「黑子哲也」的诚凛高校一年级魔法师——就这样开启了新一天平淡无奇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