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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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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瑛这边故事看得正起劲,大门却被敲响。
心里明白是送菜人,可沉迷文字故事的她没动,愣是将正读着的那行字盯完了,才磨蹭地放下书起身前去收菜。
只是起身一看才发现,自己磨蹭的这会时间里,公子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前院里去了。
作为奴才,怎么能才主子去收菜呢?很有职业意识的她当即加快步子,追着那红色身影出去。
等她到了前院,公子也已到门后,两三下便轻松卸下门闩,打开了大门。
舒瑛歪着头,在公子和红门之间看见了外面的阿可,眼睛一亮就颠颠地跑上台阶,贴着人去。
“阿可,你上次怎么没来啊?”
“有事。”
她跟着阿可到了阶下的独轮车旁,就熟络地打起招呼。
“这样啊,哦对了!还要谢谢你上次给我的脆李呢!”
舒瑛将着车上的菜捡在怀里,又笑眯眯地同阿可道谢,但见阿可简单地摇了摇头,目光却是好几次瞟向自己背后的公子。
她一回头见立在门槛内,平静地看着她两的公子,也就明白,阿可应该是奇怪以往这殿里不见首尾的主人,怎么突然就出来掺和收菜了……
舒瑛也挺奇怪的,上回她出来收菜,公子也跟着出来了。
也不说话,就是静静地看着,更不像是要搭把手的样子,毕竟这稀少的菜量用不着两个人。
那时她都没发现,收完菜回身才看见人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的,整个人奇奇怪怪,脸色也阴阴的,本来还想让他关门来着,结果她还没进门呢,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回阿可没来,但是包了一小袋的脆李,托那小哥带给自己。舒瑛想着公子既然看见了,就见着有份吧,后面洗了脆李送到殿内想邀他一起品尝,却得了声果断的“不用”。
她“哦”了一声,只好自己吃,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瞬间被酸汁酸得牙齿直打颤,酸出了一嘴的口水……酸,太酸了,后面放了两天才变得甜软。
……
这边送走了阿可,舒瑛抱着菜回去,这次公子倒是没有甩手走人,而是很自觉地断后关门。
“上次送你李子的是这个小宫女?”
两人在院里一前一后地走着,舒瑛不明白公子怎么问这话,抱着菜只好转头回他:
“对啊~”
百里钰:“送肉的也是她?”
“嗯嗯。”
公子也不敢相信真有那么好的人吧,她得意地起了笑,心里也喜滋滋的。
“是啊公子,阿可真是一个善心的好姑娘!”
……
自从迷上了小故事后,舒瑛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公子每天只吃一餐也不会饿得两眼空空,四肢无力了。
因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被吊着,自然而然就忽略了饥饿感。如果达到废寝忘食的境界,食物也就只是维持呼吸的俗物了。
读着书,她也不再时时刻感到刻绵软无力,肚里的饥饿也不会太过喧嚣,日子混着混着就这么过了一阵子。
……
某日一片昏黄的傍晚里。直到手上的文字渐渐模糊不清,舒瑛才收起了书,伸了个懒腰,便进厨房准备晚饭。
灌了两碗汤粥,出来见天色又暗了几分,大殿门前檐下挂着两个没用上的积灰黄灯笼,在无风微微摆动,而殿门口透出的一团浑黄烛光,框亮了地上的方石砖……
公子一般还要在殿内呆上好些时间,而她在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要打水洗漱,然后去床上躺着,等公子回后院后再灭烛慢慢入睡。
只是今天有了意外。
她在院里来回闲走几圈,正要转回厨房时,正门响进来了阵阵拍门声。
这么晚了肯定不是送菜人,这紫梧宫平常根本没人来,这会能是什么人?
拍门的声音震天响,催人得很,舒瑛心觉不安,便驱着腿大跑去开门。
“嘎吱——”
她打开门,便和敲门的白面太监照了个脸,太监迅速退步,让出了身后的主子……一名上了年纪的男人背着手,慢慢起步,踱了进来。
而身后两名太监紧着步子又不过分迫近,谦卑地微躬下头背,毫不逾矩地随在男人两侧后。
其中一名正是刚才敲完门,便退到后头的白面太监,而另一名是个老太监,头戴着长穗黑方帽,脸面如同泥塑般没有神气,怀中捧抱了一件外袍,却也没遮住阔肥的身肚。
而那红赭轻质的外袍,看着配色便知是前头这位满身仁贵气质男人的。
男人发箍金冠,左右鬓发染了灰白,面色十分平静……一身舒适宽松的银纹褐赭底群褶丝绸衫,身形没有走样,算得上清瘦。
舒瑛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行礼时该唤什么尊名,只好往后退到院下让人进来。
最后头还有四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留在了外头没有进来。
男子进到院里便停下步子,看了一眼里头大殿,刚让身一旁的舒瑛抬眼一看,才发现三人正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男子倒是和蔼不变,但旁的老太监却是眼色发劲起来,舒瑛心一紧,感觉她再呆下去就能触发老太监被动台词:“大胆!见到……还不快跪下!”
她正要屈膝,就听见了熟悉的声线。
“阿瑛,退下。”
公子从里面走出来,就大大方方地行了个跪地大礼。
“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这下子还能退到哪?她当即奴随主,跟在后面也行了个跪拜大礼。
好在她只是一个小人物,见过即忘,皇帝浑厚声免过礼后,便同公子进去了殿里。
舒瑛跪在地上则等人全走在前了,才起来随在后面,在公子和皇帝二人进入殿里后,她便和那两个太监守在外面,时刻等着有什么吩咐。
天呐!皇帝竟然会来这里……她还以为那次换炭路上遇到的皇后将会是她见过的最大的人物。
不过也不知道皇帝来这是要做什么?
……
殿内,燃点上了多于平常的三根蜡烛,四方角落皆明亮起来……
殿中央,叔侄二人左右盘坐在檀木几边上,皇帝抿下口中凉水,将冷杯缓缓置于几上,抬起的疲惫老眼放出几分关怀。
“过得还好?”
百里钰:“回陛下,一切安好。”
“可缺什么东西?”
烛光里,皇帝唇边宽慰的浅笑弯起了细微的纹路,目光则是不满地环看几遍殿内,最终落在两旁书架上。
百里钰心思微动,脸上只一派静和。
“万事不缺。”
听此皇帝却是闭眼摇头,随即一声泄气长叹,语息里满是无奈与不忍,灼目只无力盯着眼前人。
“孩子,你受苦了。”
百里钰眉眼一肃,当即起身又迅疾屈跪落地。
“陛下何出此言,罪臣早该死无葬身之地,苟活至今,已是多贪。”
说罢深深便是磕头一拜。
“朕知你心意,快些起来。”
叹息间,紧闭的殿里,遗憾如室内烛光一样漫涨,能在外头瞥见却永远也散不开。
“欸……若是你父亲能有你一半心性就好了。”
二人相识一眼,皆于对方眼中望见了各自的遗憾,相顾一阵无言。
……
殿外,舒瑛和两太监守着未动。
她于左侧远处守着,恨不得把自己隐进身后的树里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两太监则在殿门阶下,姿态比起她略微轻松自在。
“哎哟~”
余光里人影幻动,年轻的白面太监凑到了老太监身侧,放下手中灯笼,便弯身近前给老太监两腿按着摩。
“干爹,历节病又犯着了?”
“这毛病,胜过那什么牢什子占卜,这天气铁定着要阴雨,哼!”
老太监受痛语气不住躁动,抱着外袍的两手微微抖动不稳,底下的小太监却依旧服帖好脾气。
“这病难根治,每逢阴雨天总是要难捱些,明天儿子就去太医署请李太医来给您针灸,再煎上一碗驱寒的药。”
“你有心,也只能先这样缓解缓解。”
“陛下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干爹不如先去清心殿候着,儿子在这等着陛下就好。”
老太监似乎摇了摇头,反着光的脸盘子晃了起来。
“陛下在外,应当随身侍奉,怎么能擅自离去!”
“干爹忘了,路上陛下就说了让您去太德殿取出今日未批阅的奏疏,先去清心殿等着,陛下这头结束了就直接去清心殿。”
舒瑛一边思考着他们说的李太医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李太医,一边就听见那太监继续说:
“虽说您不愿半步离开殿下,可您也要顾着自己的腿病,能不久站就不久站。奏疏您吩咐小喜子去就行,儿子已经交代过他,保准不会出差错。”
“你到是想得周到。”
老太监泄出口缓气,眼底闪过欣慰的弧光,小太监见状便立即接过外袍,含着笑一步两步送走人。
“干爹您慢着,陛下这头放心,有我呢。”
……
老太监走后,舒瑛便立即收回注意,若无其事地继续站守,可不知怎的,气氛渐渐不对起来。
那名太监回来站定后,竟是一直看着自己,染着兴趣的赏玩目光直勾勾不加掩饰地望过来,如同一束强烈白光在她身上投射囚锁,根本无法忽略。
这太监不好好守着,看她干嘛?
舒瑛还在心里嘀咕,眼角就瞥见那太监不缓不急把外袍捞上左手臂,提着灯笼就朝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