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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蝉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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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大学坐落在南方靠海一带,这里四季分明,尤其是在夏季更是燥热的让人烦闷。
但是这里的绿植和建筑却是给人回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复古感,感觉莫名亲切,欣欣向荣地,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每当李蔚听到医院实习的年轻同事说起这一类话,就会神思恍惚。
科室窗外枝叶茂密的榕树垂下它粗细的胡须,让不知藏在何处的蝉肆意吟唱。
可是她惧怕这一刻,只要被困住在了一场噩梦,她就不觉得会越来越好,向荣地蝉鸣只会触动她的伤口,直至病入膏肓。
偶尔吹过的风带动影子晃悠地像是入了梦……
李蔚在十八岁拥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机,那是吴青莲送给她的入学礼物,是一笔对她们来说不小的开支,也是吴青莲以此来犒劳自己多年的“艰辛”。
李蔚只觉可笑。
说是“艰辛”倒也大可不必。只要自己脱离了年级前几名就会被罚跪。从小便是如此。
那个下雨天,也是因倒退了在班级的前几名,她一撂下书包,就被吴青莲拉到搓衣板上跪着。不跪够一小时就不让起来,更别谈吃饭了。
李蔚当时生理期本就来了,肚子不舒服,再下雨天跪一个小时,她只能暗地里咬咬牙忍过去。
而吴青莲则是受到了刺激一样,房间内串游着她的埋怨和骂声。
李蔚老早就明白吴青莲所谓的付出,只是她的一种自我感动,不顾别人的感受,一味压迫。
雨后带来一股闷热,蝉鸣似突破了一个关口,更加肆意地此起彼伏。
吴青莲的声音早已停下。热水壶里的开水却是滚烫,翻腾的声音让空间攒了一股气,随时就会爆发或者平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太平样貌。
李蔚感到压抑。嘴唇的皮被咬出了一抹血,脸颊苍白,再往下,腿部更是僵硬无比。
“叮!”
闹钟响了。热水壶的按钮也跳了。
地上女孩的整个身子顺势滑向一边,她呼出了长长的气。
随后,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呐,涂了这药膏。”
吴青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在了一旁,递来膝盖止痛药膏。
窗外的光亮透进来,丝丝凉凉的衬得面前的女人恍如不真实感。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脸庞柔和又有股懦弱,穿着墨绿色的碎花裙,踩着塑料材质的拖鞋。
李蔚更加觉得吴青莲有问题。
虽说她们是一对血浓于水的母女,但并不阻碍自己对吴青莲的厌烦。
说来也可笑。儿时李蔚的父母吵架,她就偷偷躲在外面,希冀大人能够发现她的“失踪”,他们能放下争执,着急地出来找她。
可是后面等到天都快黑了,李蔚眼里最初的光芒慢慢黯淡了下去。
她装作才从外面玩完回来,屋内的弹药味已然消散。
父母坐在饭桌前等她,小小的她在不合身的衣服里更加脆弱,只是她的眼神那样坚定到无人认为“可怜”这一词会安在她的身上。
她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关上,一转身就被迎头的衣架打上。始作俑者正是她那位父亲——李德全。
额头的红印立马浮现出来。
“你疯了!打她干什么!”
吴青莲快步走过来,把李蔚护在身后。
那一刻的李蔚觉得好委屈。
好像所有痛苦的事涌在夏季,来得猛烈、酸涩。
……
李蔚低着头接过那药膏,短短的头发掩不住她发白的两颊。
“发烧了?”吴青莲说着就伸手要摸李蔚的额头。
李蔚却下意识躲开了。
“没有,只是有点累了。”
“你还累?学习有什么累的,成绩退不了就罚你一下有什么累的……”
李蔚不等她说完,就立马走进卧室。
真是无休止。
……
李蔚来到江城,在第一天报到时,拉着行李箱、一床棉被,满头大汗的走过榕树下一条条横幅标语,“欢迎新生入学”的字样。
她第一次有着重获新生的希望,认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吴青莲,得到一丝呼吸。
所以她是开心的,即使自己一人来到江城,亲眼看到校园内的一片生机,也不觉得吵闹。
也许是此刻的自己刚好需要的。
“同学!需要帮助吗?”
来源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学姐,从对面学生社团招聘棚跑过来,整个人阳光热情。
好美好……
李蔚在心底感叹。
学姐已经接过她的行李,似是提不了棉被了,满含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学妹自己提棉被吧!”
李蔚这时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说:“没事,学姐,这个我来吧。”
“学妹是录取的哪个专业的啊!”学姐并排和李蔚走一起,不急不慢地拉着行李箱往前走。
“临床医学的。”李蔚无暇看面前的事物,只把自己融进环境里。
“噢!那以后就要当医生咯!学妹加油呀!”
李蔚回以微笑。
到宿舍后,李蔚再次感谢送她上来的学姐,并各自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是回头再见。
人与人的缘分就这样展开了,李蔚倒是期待一些新的变化。
刚好把手机放入兜里,吴青莲就来电了,“到学校了吗?”
打开宿舍门,舍友们还没来。
“到了,现在刚到宿舍。”
她把行李放到一旁,拉开了小门透空气。
“等落定了,再回家看你。”话筒外的吴青莲正问着李蔚什么时候再回家。
“我还有东西要收拾,先不说了,挂了。”说着就把手机盖合上了。
等到时间差不多时,就已经把自己的领域收拾好了。
“咔嚓。”
门把手被外面的人转动,应该是舍友来了。
李蔚在一旁静静等着这扇门被推开,设想着以什么面貌来与舍友问好。
她太自卑,怕别人觉得是怪人,而离她远远的。
其实她只是不善交流,一直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怎么跟同龄人打交道。
正想着,门被推开了,行李箱的轮子滋溜地拖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可以想象出它的主人应是一个脾性爽朗的人。
“你好啊!我是姚瑶,你的舍友,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真好看!”
姚瑶果真是一个阳光型的女孩子,身穿背带裤,扎着一头马尾,有着桃花眼的眼型,而且软绵绵的脸庞看着想让人上前摸一下。
“你好,我是李蔚,以后请多关照。”
李蔚伸过手回握面前的女孩。
“哈哈哈,好嘞。你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吗?看你行李都收拾好了,那是不是学费都缴了。”
姚瑶坐在床板上把一长串的话吐出来,李蔚真觉得这下热闹了。
“我也才来没多久,只是收拾得利索了些。学费正要去缴。”
“那太好了!咱们刚好作伴一起去呀!顺便再到学校周围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你觉得怎么样呢?蔚蔚~”
李蔚顿觉被电击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不习惯被人亲昵的称呼。
姚瑶似乎有所察觉,“不好意思哈,我只是觉得你好亲切,我不自觉就叫你蔚蔚啦!你要是介意的话,我收回!”
“没事,你这样叫我也挺好,我只是不太习惯。”
李蔚并没有要怪姚瑶的意思,便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哈哈哈,那可太好了!蔚蔚那我们可以一起走吗?”姚瑶拉住李蔚的手左右晃动。
“可以。你先收拾收拾再走吧。”
“蔚蔚是哪里人啊,也是一个人来的吗?”姚瑶拿了块湿布擦了擦床板四周。
“我是芜市的,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两人有问有答的展开话题。
“喔!那我是本地人哎!本来爸妈要跟着一起来的,我就说道我要独立!爸妈就挥泪告别我。”
“哈哈。”莫名戳中笑点,李蔚忍不住笑出声。随后立马把嘴抿上,似是无事发生。
“蔚蔚笑起来挺好看的啊!你咋又把嘴给闭上了,我没笑你呀!”
姚瑶从床头仰起脸望向李蔚打趣道。
后来两人一起在缴费处交完学费,便在校园四周转了转。校园内有一处榕树很高大粗壮,但是不阻碍枝干上已经被挂满了各种祈福竹牌和褪了色的缎带。
两人了解到这棵树就像是学生考前要拜文曲星一样,以求得好成绩,已经有了一些年头。
便也上前参观了一下。
只是蝉鸣让李蔚的耳朵被灌输了杂乱的电波,让她难受。
看吧,即使不是身体上的伤口,精神上却是雪上加霜,直至她的脚步似千堆雪,难以跨上去了。
“蔚蔚,咋不走了!”已经在石阶上的姚瑶回头看向李蔚。
“我就站在这随便看看,你不用管我。”
“你怎么了?看样子你有点不舒服,要不咱回去吧!”
这之后,两人便往宿舍走了,短暂的半日倒也拉近了本不相识的人,却也渐渐熟悉起来。
……
真是一场久远的梦了,穿梭到了那些撕裂的碎片里。
李蔚游走的思绪被窗外真切的蝉鸣声给拉回来。
没想到有一日走出创伤,还需要自己主动面对它。
李蔚望向窗口的榕树道:“阮京京,是不是我主动面对你了,才能走出这个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