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第 64 章 ...
-
裴柳岸已经在水下游了许久,长安春日冷暖变化太大,水面的阳光渐渐消失,水下变得昏暗身体渐渐冰冷,可是他不敢松懈,一刻不停地追逐着前面那水贼的身影。
放在以前他肯定支撑不了多久就没气了,可是大约人在面临生命危险时总会激发潜能。就这么不知游了多久,他和水贼保持着能看见却又碰不到的距离。
晋阳是在他的船上出的事,如果水贼真伤了她一点半点,别说是他和沈雪,裴家沈家两家都得陪葬。他不由加快了动作,一个蹬腿,许是体力不济怀里又带着一个人,那人动作慢了下来,他摸到了他鞋子,追上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对方一个回身,拔出匕首在他手上划了一刀,红色在水中弥漫开,裴柳岸手上一痛,却忍着不敢放松。他抓着那人袖子不放,去抓晋阳的手,生生又挨了几下,那人要去拉晋阳,拉扯之间,匕首滑落在水中。裴柳岸眼神一亮,趁机拿到了匕首,朝着他大腿狠狠扎了下去。
那人见势不妙,丢了晋阳匆匆游远了。裴柳岸没有去追,接住了晋阳到了水面喘气,将刀收入了腰间。他找了个最近的岸边,将晋阳拖上岸,又看了一眼四周,天色昏暗,如果那水贼回去找人他们很有可能被再度抓回去。
他想了想,背着晋阳往山林里面走,先找个山洞避一避吧。来小弧山游玩的人不少,这山洞里还有残存的火种,他将晋阳放下,先探了探她的呼吸,还活着。
“公主?公主醒醒。”
晋阳仍旧闭着眼睛,身体冰凉。他想了想,先给她按压了胸口,不一会儿,她将湖水吐了出来,一边咳嗽着一边转醒。明亮的火光热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唤了一声,“水……”
裴柳岸丢了几根树枝进去,“公主稍后,我出去找一找。”
晋阳拉住了他的衣袖,“别走,外面危险。”
她声音有些喑哑,裴柳岸心中也觉奇怪,刚才已经喝了够多的水,怎么还会口渴?他探了探晋阳的额头,好热!她怕是发热了。
他想了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架在了火上,随后又扶着晋阳在火堆前坐下。晋阳皱了皱眉,“不要,太热了。”
“公主着了风寒,若不祛一祛寒气,会烧坏身体。还请公主坚持一会儿。”
“本宫说了不要。”
裴柳岸拉住了她,几乎是迫使她坐在了原地。晋阳觉得心头一股火在乱窜,“裴柳岸,你一而再再而三忤逆本宫,当真觉得本宫不会罚你?”
裴柳岸道,“公主自然会罚我,不过比起砍头,受点皮肉苦也没什么。公主金尊玉贵,若是玉体有损,我和家人都脱不了干系。”
晋阳冷笑,虽然气极,说出的话却轻飘飘的,带着虚弱。“你就是笃定了我不会罚你,裴柳岸,这叫恃宠生娇。你不是没有察觉我对你的偏爱,为何却再三避让?”
“公主身份尊贵……”
“正因身份尊贵你才更应抓住机会,否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长安从不缺才子。只有才华而无家世,只能明珠黯淡,掩埋尘埃。”
“那公主又能让这颗珍珠莹润多久呢?您府中门客千百,短暂见赏后便被束之高阁,渺如尘埃。”
晋阳笑了笑,发髻上的水珠滴落在裴柳岸手上,冰冰凉凉的水珠顺着手背的青筋滑落到袖中,逐渐温热……他的心随着她笑容有些颤动。
“皇家最不缺的就是谣言,陛下病中,淮南王虎视眈眈,残害宗室,勾结朝臣。我豢养门客不过为自保,也为了给那些寒门子弟一个进身之机,那些风花雪月不过是谣传而已。”晋阳忽而向后靠了靠,柔软的鬓发贴在了他颈间,痒痒的,又有些湿寒,意外地让他心中那团躁动的火些许平静。
他正要退开,便听见她低低的声音传来,隔着薄薄的背脊,两个胸腔仿佛共同振动。
“裴柳岸,我不是要你做面首,我是要你做我的驸马。”
火舌吞噬木块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响起,光影摇动,像两双大手拉扯着裴柳岸的身体,他僵在了那里,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他还是推开了她,“公主,我与沈雪早有婚约,承蒙厚爱,但我配不上公主。”
“本宫可以给她数不尽的钱财,给她另找一个如意郎君,你大可以放心。”
“我喜欢她,公主还听不明白吗?”
“喜欢?”晋阳冷笑,“你喜欢她于我无妨,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即可,只要与本宫成婚,你日后便是驸马,荣华富贵,尊享不尽。”
裴柳岸觉得与她无法沟通,起身站了起来,却猛地有些晕眩,他踉跄着坐在了石壁边。晋阳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撕下了身上的披帛,替他绑在手臂上,“你受伤了,莫要动气。”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啊——”
她的手一摸到他的皮肤时他便觉得一股燥火上涌,他转过头,强忍着不适。“湖水寒凉,想必着了风寒,公主莫要靠近,免得染了病气。”
“是吗?是风寒?”晋阳忽而凑近了他,精致的五官骤然放大在他眼前,脂粉的香气如罂粟的味道让他故意加重。她却毫无察觉,用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他眉间。
“是有些热……”
“公主……”他用手去推她,慌乱之中却摸到了一团绵软,细微的嘤咛从她胸腔中溢出,他浑身僵硬,像一柄拉到极致的弓,几乎不能呼吸。
他听见她忽而发出一阵笑声,气息喷洒在他脸上,他睁开眼,那人琥珀般透亮的瞳孔含着笑意,像是狼又像是狐狸。“裴郎啊,不是发热,是发作了。”
“什……什么……”
“药效发作了。”轻轻说完这一句,她坐在了他衣袍上,拥住他的腰含住了他喉间的凸起,细细地打着转儿。裴柳岸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已经没了力气,浑身像灌了铅,昏昏沉沉坐在那儿,五感却十分敏锐。
每一点细小的触碰都能让他抓紧了身下的衣袍,浑身战栗。
“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是说你就是喜欢人这样待你?”
晋阳喑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他咬牙切齿骂她,“不要脸!”
身上之人低低笑了起来,笑得整个身体都在晃动,那股窒息的逼迫之感瞬时牵动着他身体紧绷,忍不住咬住了嘴唇,痛苦又带着压抑的欢愉从牙间溢出。
“这是什么?”晋阳掀起了自己一片裙角,深紫的衣袍上多出了一抹白色,裴柳岸眼圈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冷冷看着晋阳。
她亲了亲他脸颊,“现在到底谁更不要脸?”
“你……”
“呃……呃……滚开!”
晋阳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腰带,撩开了裙摆,猛地坐在了他腿间,裴柳岸猛地昂起了头发出一声呻吟,他只觉脑中哄得一声,紧绷的弓弦再度断裂——
火光渐渐消失,裴柳岸醒来时洞穴一片黑暗,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女子靠在他胸前,衣衫凌乱,华美的丝绢上满是狼藉。湖水将她的妆容洗去,月光之下,她素净的脸像一块白玉静静地反着光晕,令人厌恶的那种狎亵,轻佻,高高在上的俯视骄纵,此刻都随湖水褪去。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伸出了手,想要去碰一碰她粉白的嘴唇。晋阳睁开了眼,他立刻收回了手。
“你醒了?”晋阳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裴郎君怎么这般不济,比我还先睡过去,日后还是应多加……”
“住口!”
裴柳岸冷冷推开她,药力散去,他感到浑身的力气恢复,没有理会她的调笑自顾自要离开山洞。
“现在外面都是野兽,我劝你还是在这儿等等,他们应该马上就会找到这里了。”
“公主殿下在这里,方圆百里焉敢出现一只畜牲?”他话语带着嘲讽,更有满腔怒气。
晋阳被识破倒也无所谓,她慢悠悠站了起来,抱臂靠在石壁上望着裴柳岸。“既然知道是我的圈套现在才想跑是不是太迟了?”
“公主以为与我有了这种丑事我就会心甘情愿娶了公主?那您真是错看我了,公主风流,裙下之臣没有百数也有千数,想必不会在意这露水情缘。我亦有心上人,就不奉陪了。”
“现在整个长安的巡卫恐怕都出动了,长公主与裴柳岸失踪衣衫不整过了一夜,你在他们眼中已经是我的人了。”
“清者自清。”
“那你可就错了。是黑是白,本宫说了才算。你那位沈家表妹记恨我对你青眼有加,怕我抢了她的夫婿,所以买通水贼要害我。谋害公主,这可是死罪,裴郎君,你是要自己的清白,还是要她的命?”
裴柳岸瞬时定住了脚步,回过头盯着她,眼神里仿佛有几十把刀子要戳进她心口。晋阳却笑着对他勾了勾手指。
她手里像是牵着一根丝绳,纵使万般不愿,还是迫使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她就这么欣赏着他这副屈辱的模样,修长的指甲滑过他的脸侧,手指在他眉心摩挲,唇角的笑意仿佛在嘲弄,自己得到了一条听话的好狗。
祖上胡人的血统流传到她这里,在瞳色中显现出来,琥珀色还带着些许透明,好像能一眼看到底,又因这轻浅透出一种凉薄态度。他捏紧了双拳,猛地掐住了她脖子。
她被逼得连连后退,因生理的窒息挣扎着,却并不害怕,一边露出痛苦的神情一边凝着将要涣散的笑容,“裴郎……可想清楚了,要因为你一人让你全家人头落地子子孙孙沦为罪奴不得翻身……”
“公主!”
火光骤然填满了狭小的洞穴,几十个守卫举着火把背着弓矢站在了洞口,却看见裴柳岸眼神凶狠地掐着公主的脖子,他胳膊上的血染红了那一身中衣,公主的外裳和腰带交叠散落在地,与他的外衣混在一处。他们立刻架起了弓箭对准了他。
晋阳艰难地从喉中挤出声音,“你的时间不多了……”
她脸色青紫,白皙的皮肤下隐藏的血管骤然浮现出来,那双眼睛依旧是从容的,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血丝爬满她的瞳孔,莫名多了几分疯狂。这个疯子——
他还是松开了手,背对着众人。
晋阳得以喘息,坐在了地上,对众人摆了摆手,“别伤人,他误食了迷踪菌,又失血过多,叫太医来替他诊脉。”
“公主没事吧?”听竹和宋璋都跑了过来,拿出斗篷替晋阳盖上,危机解除,众人纷纷低下头去,心中却开始浮想联翩。刚刚在这里,公主和那个书生……
“没事。”晋阳道,“先回府去吧。”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裴柳岸,对他笑了笑,“多谢裴郎君救命之恩,本宫定当竭力还报。”
裴柳岸神色一僵,沉默着走到了她身后,随着众人一道出了山洞,上了公主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