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丞阅》常俞

83、地下秘密

　　防火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仿佛一张默然邀请的嘴。门后并非预想中的黑暗，反而透出一种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摇曳的光芒，将门缝附近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泽。那股混合了陈腐书卷和阴冷诱惑的气息更加浓郁，如同无形的触手，轻轻撩拨着人的心弦。
　　许庄舟和苏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门禁的突然解除，绝非好意。这更像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进去吗？”苏晚握紧了桃木短剑，低声问道。
　　许庄舟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进。”
　　已经到了这里，没有退缩的理由。无论里面是什么，都必须面对。他率先一步，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防火门。
　　门后的景象，让即便是经历过废墟和邪祟的许庄舟，也感到一阵心悸。
　　这里并非传统的藏书室，而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巨大的圆形空间。穹顶很高，上面绘制着早已褪色、却依然能看出扭曲狰狞轮廓的古老壁画，描绘着一些难以名状的、在阴影中舞蹈或吞噬灵魂的诡异生物。墙壁不再是水泥，而是某种暗沉的金屬，上面镶嵌着无数大小不一的格子，里面摆放的不是书籍，而是一卷卷用未知皮革或绢帛制成的卷轴，以及一些浸泡在透明罐子里的、形态怪异的生物器官标本。
　　空间的中央，没有书架，只有一个巨大的、由黑色石头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上刻满了与穹顶壁画风格类似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那幽绿色的、源头般的光芒。祭坛上方，悬浮着一本摊开的、由某种暗色金属和不明骨骼制成的巨大书籍！书页无风自动，缓缓翻动着，上面用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书写的文字流淌着诡异的光泽。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祭坛的周围，跪伏着七八个身穿南明中学校服的学生！他们如同虔诚的信徒，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那本悬浮的骨书顶礼膜拜。他们的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的微笑，仿佛沉浸在某种极致的愉悦或幻梦之中。从他们身上，散发出微弱的生命力和精神波动，正如同涓涓细流，被那本骨书和整个祭坛缓缓吸收！
　　这些学生，都成了这邪恶仪式的“祭品”！
　　“摄魂仪式！”苏晚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在用学生的灵魂和生命力，滋养那本邪书！”
　　许庄舟猩红的瞳孔死死盯住那本悬浮的骨书。在他的感知中，这本书散发着一种极其强大、古老而邪恶的意识波动！它就是整个地下空间的核心，是之前那些“信标”最终汇聚能量的终点！它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者说，是幕后黑手赖以存在的凭依！
　　“愚蠢的凡人……竟敢打扰神圣的‘万影典仪’……”
　　一个沙哑、低沉、仿佛由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回响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直接涌入许庄舟和苏晚的脑海！源头，正是那本悬浮的骨书——《万影典仪》！
　　它察觉到了闯入者！
　　随着这个意念的出现，祭坛上幽绿色的光芒大盛！那些跪伏的学生身体猛地一颤，脸上满足的微笑变成了极致的痛苦，更加精纯的生命力和灵魂能量被强行抽取，注入骨书之中！骨书翻动的速度加快，暗红色的文字如同活过来般蠕动！
　　同时，祭坛周围的阴影开始扭曲、蠕动，一个个之前被许庄舟他们清理掉的、类似‘蚀魂泥’但形态各异的阴影怪物，如同从沼泽中诞生般，缓缓凝聚成形！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散发着暴戾的气息，朝着许庄舟和苏晚包围过来！
　　“必须打断仪式！毁了那本书！”苏晚娇叱一声，不再犹豫，桃木短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之上！
　　“浩然正气，诛邪破妄！敕！”
　　桃木剑化作一道白色的惊鸿，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射祭坛上悬浮的《万影典仪》！
　　然而，那骨书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书页猛地一合，然后迅速翻开到某一页，上面的暗红色文字脱离书页，在空中凝聚成一面巨大的、扭曲的符文盾牌！
　　“轰！！”
　　白色惊鸿狠狠撞在符文盾牌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能量疯狂对冲，白光与暗红色光芒激烈交织！苏晚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受到了反噬。而那符文盾牌也剧烈震荡，颜色黯淡了不少，但并未破碎！
　　“桀桀桀……纯净的灵血……大补……”骨书发出贪婪的意念，更多的暗红色文字从书页中飞出，如同蝗虫般射向苏晚！
　　许庄舟眼神一厉，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苏晚身前！暗影之力如同黑色的风暴般席卷而出，化作无数细密的黑色针刺，迎向那些飞来的邪异文字！
　　“嗤嗤嗤嗤——！”
　　密集的碰撞声响起！暗影针刺与邪异文字相互湮灭，爆开一团团能量火花！
　　“攻击祭坛本身！切断它和这本书的联系！”许庄舟一边抵挡攻击，一边对苏晚喝道。他看出那祭坛是能量传输和放大的关键！
　　苏晚会意，强忍伤势，再次催动灵力，双手结印，一道道白色的灵力符箓如同流星般射向黑色祭坛的基座！
　　与此同时，那些凝聚成形的阴影怪物也咆哮着冲了上来！许庄舟冷哼一声，不再保留，将暗影之力催发到极致！他双手虚握，两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剑瞬间成型！
　　“滚开！”
　　他如同战神般冲入怪物群中，双剑挥舞，带起道道毁灭性的黑色弧光！所过之处，阴影怪物纷纷被斩碎、撕裂、在暗影火焰中化为灰烬！他的战斗方式狂暴而高效，充满了力量感，与苏晚灵巧精妙的道法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人一个主攻祭坛，一个清理杂兵，配合竟然异常默契！
　　然而，《万影典仪》的力量远超想象。它似乎被两人的顽抗激怒了。骨书猛地合上，然后又瞬间摊开到一个全新的页面！这一次，上面绘制的并非文字，而是一个复杂无比、仿佛由无数阴影构成的、缓缓旋转的漩涡图案！
　　“以尔等之魂……献祭……打开……阴影之门……”沙哑的意念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严和恐怖。
　　祭坛的光芒骤然变成了深邃的漆黑！整个圆形空间的阴影仿佛都活了过来，朝着那个漩涡图案疯狂涌去！一股庞大无比的吸力从漩涡中传来，不仅针对□□，更针对灵魂！许庄舟和苏晚都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扯出体外，投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就连那些跪伏的学生，也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惨叫，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灵魂如同烟雾般被抽离，融入漩涡！
　　它要强行打开一个通往阴影界的稳定通道！或者说，召唤更恐怖的东西降临！
　　“不能让它成功！”许庄舟感受到那漩涡中传来的、令人战栗的毁灭气息，知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猛地将手按在胸前的晶体盒上！
　　“叶苍纪！助我！”
　　晶体盒瞬间变得滚烫！一股精纯浩瀚的影兽本源力量再次涌入许庄舟体内！但这一次，叶苍纪似乎无法分神太多，力量比上次微弱，更像是一种远程的能量支援。
　　足够了！
　　许庄舟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将叶苍纪传来的影兽本源、自身的暗影之力、以及灵魂深处那丝“源初”契约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强行融合在一起！三种不同属性、不同层次的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冲突，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死死压制住！
　　他抬起双手，所有的力量在他掌心凝聚、压缩，最终形成了一颗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混沌光芒、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闪电跳跃的能量球！这颗能量球极不稳定，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
　　“给我……闭合！”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这颗混沌能量球，狠狠砸向了祭坛上空那个正在形成的阴影漩涡！
　　“不——！！！”《万影典仪》发出了惊恐和暴怒到极致的意念波动！
　　混沌能量球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阴影漩涡的中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嗡————————————————！！！”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并非来自于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和空间本身！整个地下空间剧烈地扭曲、震荡！祭坛上的黑色光芒瞬间熄灭！那个刚刚成型的阴影漩涡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向内坍缩！
　　强大的能量乱流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许庄舟和苏晚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撞在金属墙壁上！那本《万影典仪》骨书发出“咔嚓”的碎裂声，从空中坠落，表面的光泽迅速黯淡下去！
　　而那些跪伏的学生，在通道关闭、能量反噬的瞬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齐齐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爆炸的余波缓缓平息。
　　许庄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五脏六腑移位，灵魂更是传来阵阵虚弱感。苏晚的情况也差不多，桃木短剑掉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整个地下空间一片狼藉，祭坛碎裂，那本《万影典仪》躺在碎片中，再无动静。
　　结束了……吗？
　　许庄舟踉跄着走到祭坛边，捡起那本骨书。书入手冰冷沉重，表面的裂痕触目惊心，内部的邪恶意识似乎已经消散。
　　然而，就在他稍微松懈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本看似毁坏的《万影典仪》突然爆发出最后一丝幽光，一道极其凝练的、如同黑色小蛇般的阴影能量，快如闪电般从书页中射出，并非攻击许庄舟，而是直接钻入了离它最近的一个昏迷学生的眉心！
　　那学生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
　　许庄舟脸色大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万影典仪》最后的力量，选择了……寄生？或者说，转移？
　　它还没有被彻底消灭！
　　许庄舟看着那个昏迷的学生，又看了看手中彻底失去光泽、仿佛变成普通旧书的《万影典仪》，脸色阴沉得可怕。
　　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那个被寄生的学生，会成为新的……祸源吗？
　　南明中学的阴影，远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