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丞阅》常俞

84、万影典仪

　　《万影典仪》最后的反扑如同毒蛇的噬咬，精准而阴险。那道阴影能量钻入昏迷学生眉心的瞬间，许庄舟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带着恶毒和嘲弄的意念一闪而逝。
　　它没有选择实力更强的许庄舟或苏晚，而是选择了一个最普通、最不设防的“容器”，这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狡猾。藏在人群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再想将其找出，难度何止倍增！
　　许庄舟快步走到那个被寄生的学生身边。这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瘦弱的男生，看起来平平无奇，此刻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表面上与其他被抽取了部分生命力的学生并无二致。但许庄舟集中全部感知，才能隐约察觉到，在他灵魂深处，多了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本身灵魂波动融为一体的阴冷气息。
　　这气息如同休眠的种子，深深埋藏，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怎么了？”苏晚强撑着走过来，看到许庄舟难看的脸色，心中一沉。
　　“那本书……最后的力量，寄生到他身上了。”许庄舟指着地上的男生，声音低沉。
　　苏晚脸色骤变，立刻蹲下身，指尖泛起白色灵力，小心翼翼地点在男生眉心。片刻后，她收回手，脸色更加难看：“好高明的隐匿手段！几乎与宿主灵魂共生，除非它主动暴露或者宿主死亡，否则极难察觉和剥离！强行出手，很可能连同宿主的灵魂一起摧毁！”
　　这正是最麻烦的地方。他们不能滥杀无辜，尤其是这些学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受害者。
　　“必须先把他控制起来，严密监控。”许庄舟当机立断，“在他醒来之前，我们必须弄清楚他的身份，以及那东西寄生后可能产生的影响。”
　　两人迅速检查了其他昏迷的学生，确认他们只是生命力损耗过度，并无生命危险，也没有被寄生的迹象。随后，许庄舟扛起那个被寄生的男生，和苏晚一起，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地下空间的战斗痕迹，抹去了他们来过的绝大部分线索，然后悄然撤离。
　　回到许庄舟校外的安全屋，他将男生安置在一间有基础隔绝结界的房间里。苏晚则动用苏家的关系，很快查清了男生的基本信息。
　　“李哲，高二（五）班，成绩中游，性格内向，几乎没什么朋友，平时喜欢独自看书，是图书馆的常客。”苏晚看着平板上的资料，眉头紧锁，“背景很干净，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看来是被随机选中的‘幸运儿’。”
　　“幸运？”许庄舟冷笑。被那种邪物寄生，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现在怎么办？我们不可能一直把他关在这里。”苏晚看向许庄舟。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许庄舟当成了主心骨。
　　许庄舟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放他回去。”
　　“什么？”苏晚一惊，“放虎归山？万一那东西控制他……”
　　“关在这里，我们得不到任何信息，那东西也会一直潜伏。”许庄舟分析道，“放他回去，融入校园，那东西为了恢复力量或者进行下一步计划，迟早会露出马脚。我们需要的是线索，是顺藤摸瓜找到它背后可能存在的操控者，而不仅仅是一个被寄生的傀儡。”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们可以在他身上留下追踪和监控的手段。一旦有异动，立刻就能发现。”
　　苏晚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打草惊蛇不如引蛇出洞。
　　“追踪和监控交给我。”苏晚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巧玉蝉，“这是‘同心蝉’，我将一丝灵力附于其上，佩戴在他身上，只要他还在城市范围内，我都能大致感知到他的位置和情绪波动。如果那邪物力量爆发，‘同心蝉’也会示警。”
　　许庄舟点了点头。苏家的这些法器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两人商议定，由苏晚暗中将仍在昏迷的李哲送回了学校附近，制造了他因学习过度劳累昏倒在校外的假象。而那枚“同心蝉”，则被苏晚巧妙地系在了李哲的手腕上，如同一个普通的装饰品。
　　第二天，李哲“苏醒”的消息传来。据看到他的人说，他看起来有些虚弱和恍惚，但对昏迷前的事情记忆模糊，只记得自己在图书馆看书，然后就很累了。医生检查后也认为是学习压力过大和低血糖导致的昏厥，建议休息。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但许庄舟和苏晚知道，平静的海面下，暗涌正在酝酿。他们轮流通过“同心蝉”远程监控着李哲的情况。
　　最初几天，李哲的表现一切正常，甚至比以往更加沉默，只是按时上课、吃饭、回宿舍，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同心蝉’传递回的波动也十分平稳，只有偶尔因课业压力产生的细微烦躁。
　　然而，一周后的某个深夜，负责监控的苏晚突然通过加密通讯联系许庄舟。
　　“有情况！李哲的情绪波动突然变得极其剧烈！恐惧、挣扎……还有一丝……诡异的兴奋？他离开了宿舍，正在往老校区方向移动！”
　　老校区？那是南明中学最早建校的区域，如今只有几栋废弃的教学楼和一片荒芜的小树林，平时几乎无人前往。
　　许庄舟眼神一凛，立刻起身：“位置共享，我马上过去！”
　　夜色深沉，月光被薄云遮挡，老校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李哲如同梦游般，踉跄着行走在荒草丛生的小路上，他的眼神空洞，嘴角却不时扯动，露出一种混合了痛苦和诡异的笑容。手腕上的‘同心蝉’正散发着微弱的、只有苏晚能感知到的警示光芒。
　　许庄舟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跟在后方，保持着安全距离。苏晚也从另一个方向赶来，与许庄舟汇合。
　　“他在干什么？”苏晚压低声音，看着李哲怪异的行为，眉头紧锁。
　　许庄舟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闪烁，暗影感知牢牢锁定着李哲。他能清晰地“看到”，一股阴冷的、源自《万影典仪》的阴影能量，正如同提线木偶的丝线，操控着李哲的身体，引导着他走向老校区深处的一栋废弃教学楼。
　　那栋楼……据说在几十年前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烧死了不少学生，是南明中学著名的鬼楼之一。
　　李哲走到废弃教学楼的门口，那里原本被木板钉死的门，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窟窿。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许庄舟和苏晚紧随其后。
　　楼内比外面更加黑暗和破败，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浓重的灰尘。李哲对这里似乎很熟悉，或者说控制他的东西很熟悉，他径直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向着顶楼走去。
　　顶楼曾经是一个礼堂，如今只剩下烧焦的房梁和残破的舞台。月光从没有玻璃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哲走到舞台中央，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望着窗外模糊的月亮，张开双臂，喉咙里发出一种断断续续的、仿佛在吟诵又像是在哭泣的怪异音节。
　　随着他的吟诵，舞台地面的灰尘无风自动，开始勾勒出一个复杂的、与地下祭坛上类似的阴影符文！同时，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空间波动，开始以李哲为中心荡漾开来！
　　他想在这里，再次尝试打开阴影之门？！或者说，是在向某个存在发送坐标信息？
　　“不能让他完成！”许庄舟低喝一声，不再隐藏，身影如同闪电般从阴影中射出，直扑舞台上的李哲！
　　苏晚也同时出手，桃木短剑化作白光，斩向地面上正在成型的阴影符文！
　　然而，就在两人攻击即将及体的瞬间——
　　李哲猛地转过头！他的双眼已经完全被漆黑的阴影占据，看不到丝毫眼白，脸上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狞笑！
　　“晚了……仪式……已经开始了……”
　　他不再吟诵，而是发出一声尖锐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嘶吼！
　　“轰！”
　　以他为中心，一股强大的阴影能量猛地爆发开来，如同黑色的冲击波，瞬间将冲过来的许庄舟和苏晚狠狠震飞出去！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阴影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幽暗的光芒！整个礼堂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窗户外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了一层流动的黑纱！
　　一个更加清晰、稳定的阴影通道，正在缓缓形成！而这一次，通道的另一端，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跨越过来！一股远比《万影典仪》本身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邪恶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透过尚未完全稳定的通道，将它的目光……投向了这个世界！
　　许庄舟和苏晚挣扎着爬起身，看着那逐渐稳定的通道和其中传来的恐怖气息，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李哲，或者说寄生在他体内的那个东西，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自己恢复，而是……接引！接引一个更加可怕的存在降临！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刚刚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