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暗流涌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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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天幕随着时间慢慢压过来，队伍找了一个对岸比较空旷的地方休憩，背面有巨石朝北，刚好能挡住刮来的风。
夜里的阴气渗进皮肉，冷的人稍稍发颤，他们在中央起了个火堆，陈晏透过火光看向对面躺在地上睡着的人，搓了搓手：“希望此事了结，胖子就不用继续遭罪了。”
纥骨颜有些存疑，他解释，“子母界内除了鬼怨还有妖气，到目前为止尚不能确定袁满肚子里是何物。”
闻言，众人眉头紧锁，纷纷叹了口气。
韶音捡起柴火往里拢了拢，火光渐盛，关书珏白净的脸被这热意烧得发红，她噘着嘴：“那就先拆了呗，管它是什么，这祸害人的东西早些拆掉算了。”
陈九卿往另一个角度想：“小师妹说的对，反正这石塔得拆。”
“要先解决眼前要紧的事，这次旱事劳民伤财，倘若玉京秋旱真与子母界异风有关，仓伏已死，拆掉石塔，子母界的鬼怨和妖气不日也会散去，还百姓一个安稳才是首位。”
关书珏垂头没说话，她兀自坐在河边看着潺潺流水闷闷不乐。
河水将对岸的石塔描摹出一个清晰的影子，她随手捡起脚边石子往水里一扔，水上的画面被打散后又恢复如初。
正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摸了一下，关书珏没抬头，眼神轻掠过水面，便窥到韶音的倒影。
她恹恹地说：“师姐，你说旱灾是不是这些孩子对他们的惩罚，是不是金鱼娘娘心疼孩子们才会漠视不管。”
“我觉得就不该管这件事，他们坏透了！”说到气头上，她扔的石头再一次将河水砸出一个水花。
韶音看向对面的石塔，她能理解关书珏这样矛盾的心理。
原以为真相的终端定与妖魔的阴谋脱不了关系，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和这些邪恶势力奋斗到底的决心。
可笑的是，这一切竟然都归于一个“自食恶果”。
在山上的时候，听得都是妖魔祸乱，先辈斩妖除魔的事迹，就觉得这世间一切灾难皆源于他们，只要杀光了这群势力，便会还九州一个永恒的太平。
他们太专注于这些既定的理念了，以至于往往会忽视人类的贪念。
要知道人类的贪念所带来的灾难，通常是最沉重的，因为这样就没有办法将愤怒归咎到这个具体的种群，而这个种群是她们毕生需要守护的存在。
这便是矛盾所在。
前十几年一直在山上，很少下山，直到这次才算真正的入世，她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何需要入世历练，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增长修为。直到瞧见弃婴塔那一刻，她才算真正懂得这个阶段的意义。
她慢慢说：“我们要做两件事：救圆圆，完成师门任务。为此，后面的每一步都不得不走。”
关书珏：“那个什么二家主不是说只要找到周大叔的女儿不就行么？我们已经找到了，任务早就完成了。”
“他们不值得，就应该受到惩罚。”
“不准意气用事。”韶音上前掌心包住关书珏发冷的手，轻轻揉搓，拿走她紧攥的石子。
她的声音在冰凉的水面泛起波澜，以一种温润而又厚重的力量揉开了少女攥紧的拳头。
这次旱灾还有很多无辜之人受难，按理来说，他们作为仙门弟子，是绝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关书珏不答，许是风沙略大，她只是抬手揉了揉眼睛。
“所以你们来这儿，是为了师门任务？”黎姳的声音轻快地插了进来，她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处，笑吟吟地望着她们。
韶音抬头，弯眼答道：“是，我们本想请乾坤道人为师门铸器，可惜他已离开亓官府，二家主便与我们约定，若替他寻回源林走失的姑娘，他便帮我们找到乾坤道人。”
黎姳挑眉，一针见血地笑问：“他们自家地界出事不来收拾，倒让你们涉险？”见韶音一怔，她继续道，“亓官府就他二家主一人？旱灾至今未解，弃婴塔多年不管……当真抽不出人手，还是根本不想管？”
“黎姐你说到点子上了！”关书珏一下子转过身跳起来，像是找到了知音，激动得头上的布穗都跟着晃悠，“我早就觉得这家人不靠谱！”
陈晏抱臂倚在树旁，嗤笑：“哟，事后诸葛又知道了？”
关书珏重重点头：“那当然！他们家品行就是不端，多半都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陈晏哭笑不得：“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关书珏：“亓官氏除了算卦，最有名的是什么？不就是出了个大魔头！”、黎姳眸光微动，面上却好奇地凑近：“大魔头？快讲讲，我爱听这个！”
“我也只是从野史上看来的……”关书珏扭捏了一下，忍不住“嘿嘿”笑了，
有人捧场，她顿时来了精神，“据说几百年前，他家有个公子，长得面如冠玉，风光霁月，是最有希望继承掌家权的。”
陈晏插嘴：“糊涂鬼，风光霁月可不是这么用的。”
关书珏没理他，继续对黎姳说：“可没想到，他后来离经叛道，结识了当年赫赫有名的女魔头无相！”
黎姳眼底倏地一暗，面上却依旧捂嘴惊呼：“无相？我好像听说过……”
关书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他堕魔之后，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姐姐和她肚里的孩子……后来就去魔教当了嗜宗宗主，名叫丌官岄，你说，能养出这种人的家族，能好到哪儿去？”
陈晏见没理他，故意在树下怪声怪气：“呦，看把你能的，就你知道得多。”
关书珏气得叉腰：“我当然知道！”说着就要冲过去揍他，“你这话怎么这么欠呢！”
韶音忙拉住她，示意她小声些，别吵醒袁满。
黎姳淡淡的目光从树下两个打闹的身影收回来，她坐回火堆旁，看了一眼旁边的陈九卿：“但我怎么听说丌官岄的姐姐也认识无相。”
见陈九卿搓手的动作一停，黎姳干笑几声，解释道：“我娘以前在摘星楼做事，自然听过亓官氏的往事。”
听罢，陈九卿抬头扫了一眼树下跑跳的少女：“也就只有你能这么配合小师妹，难怪她最近爱粘着你。”
黎姳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笑了几下敷衍过去。
陈九卿：“她们姐弟二人因为与魔族有染，被剔除亓官氏族谱，其实小师妹有一点说错了，是丌官岄走火入魔失手杀了他姐姐。”
“并且我猜测那日在驿站伙计说的魔头应该就是无相。”
说到这，遂叹了口气，他道：“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入魔害人终害己，终究悲哀。”
“此番送你回去，日后珍重，离魔修越远越好，撞见她们断然不会有好事，还会殃及自己和身边的人。”
黎姳眼眸动了动，束发的红绳被风一吹，刮了一下耳朵，“是吗？”
“嗯。”
“不瞒你说，我们几人在仙盟就遇见过无上厌，能力不济没能及时看破贼人奸计，事后，我非常后悔。”
温柔的火在黎姳眼底荡出亮色，她托着下巴，冷不丁一笑。
陈九卿：“你笑什么？”
她微微侧首，睁眼看着对方，慵懒的拖着尾音：“觉得你说话的时候很可爱。”
陈九卿垂头，忙活了几下，去外面捡柴火去了。
一旁闭目盘坐的纥骨颜早已睁开眼，他方才一直在静听，听到最后一句，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斜瞥了一眼那红衣如火的女子，目光里带着审视和诧异，
语言轻浮，厚颜无耻。
晚上几人在原地过夜，
只有黎姳全身疼的睡不着，总感觉这个地方有一只无形的手捂住她的嘴令人喘不过气。
她心事重重地往嘴里又塞了一颗方糖。
“黎姐，你吃的是什么，好香，我也要。”
好吧，还有一只夜猫子。
两人依靠在巨石边，关书珏环住黎姳的腰身，几乎整个人都要挂在她身上。
黎姳低头看关书珏的脑袋被石头硌着，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枕头，奈何乾坤袋不能再露出来给他们看，她将自己手里的方糖递给关书珏，像喂小猫一样。
关书珏拿着糖的手略微一停，而后将糖含在嘴里，一面眯眼准备睡觉。
黎姳突然开口：“冰棒是从什么时候成为袁满的灵宠的？”
关书珏:“好久了……三年前的冬至吧？”
“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黎姳解释：“我就是很感兴趣，也想要一个这么讨人喜欢的小雪人。”
“在哪捡的？”
“我们五亦山山下。”
关书珏嚼着糖，“你吃过果釉糖么？”
对方没回，她兀自继续说：“巨好吃！有一种甜甜的花香味，等回玉京，我买给你尝尝怎么样？”
依旧没应，沉默半晌，黎姳突然问：“那你能跟我讲讲冰棒的故事么。”
关书珏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开始撒娇，声音哼哼唧唧的。
黎姳不高兴了：“那你还我。”
关书珏眯着眼，迷迷糊糊地把嘴张开。
黎姳往里看，糖已经吃完进肚子里了，她不死心，抓着关书珏的肩膀把她摇醒：“我睡不着，你给我讲讲，我想听。”
……
夜色浓重，篝火摇曳，映得人脸上光影斑驳。
众人都已歇下，唯有守夜的纥骨颜和陈九卿在不远处轻声踱步，黎姳悄无声息地坐起身，目光掠过熟睡的众人，最终定格在袁满那异常隆起的腹部。
她指尖一弹，一缕极细的暗红流光如蛛丝般探向袁满的肚腹，霎时间，肚子上隐隐约约显现出一道诡异的符文。
她看了一瞬，立马挥手将符文隐去，防止周围人察觉。
然而，她并未察觉到，不远处的巨石阴影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作为守夜的人，纥骨颜自认为应该看好这里最危险的存在，黎姳。
果不其然，今夜他发现这个危险的人正趁他不在做着一些奇怪的事情。
他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静静观察。
就在黎姳指尖那缕暗红流光即将触及袁满肚皮的刹那，那隆起的腹部竟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与之呼应。
伴随的印记就显示了一瞬，他看得清楚，
方生术，那是方生术。
他曾在宗门秘典中看到过关于此禁术的记载，逆天改命，偷换生死，以命续命，施术者需以极为强大的灵源为引，承载逝者残魂，渡入新生之躯。
他不自觉将拳头握紧。
之后又看见黎姳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段编织精巧的红绳，小心翼翼地将红绳系在袁满的手腕上，指尖划过时带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但当红绳系上后，慢慢隐去。
袁满肚腹内那股躁动的术法气息骤然平缓了许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