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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失忆小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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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藏月台。
清脆鼓点声中,一个半边脸上纹满牡丹花的中年男子手腕牵着一段绯色丝绸巾子,绸巾后面跟着一连串的弱不禁风的女子,皆是体态纤细、貌美如花。
世家公子以曲咏叶为首的小团体皆懒散靠坐在软垫上,喝着酒,眼中打量着呈上来的‘精美菜肴’。
这世上虽是女子当权,男子俯首,但性别的差距往往比不上阶级的差距。
贵族男子只要不堂皇告知,就可以私下里在藏月台这些风花雪月之地找一些身弱命穷的贫民女子玩乐戏耍,俗称:吃荤菜。
曲咏叶不是第一次来,但他眼界颇高,看不上这些小家子气。
女子,就当如他大姐二姐般,英俊潇洒,顶天立地,心有山河。
他不屑地瞄着眼前这些个涂脂抹粉歪歪扭扭的歪瓜裂枣,看不上就是看不上,羸羸弱弱跟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男的有什么区别。
他自己不点,不代表其她人不愿点,身边挤满了女子,被香粉味熏到的曲咏叶叹气,端着面前的酒壶从软垫起身。屏风后绕出来一个身影,二人没看清对方就撞个满怀,盛满酒的酒壶应声而落,酒溅了一身。
“哦,好痛。”
“对不住。”
“哎呀,贵客对不住,她这个脑子不太清楚,冒犯了贵客您。”牡丹男赶忙掐人,“还不快给公子道歉。”
“你没事吧?”那女子问。
“道歉都不会,”牡丹男不满,自己挤出八颗牙齿连忙赔笑,“她就是个傻的,公子您千万不要跟这种贱皮子计较。我让人立刻送一套新衣服服侍公子换上。”
曲咏叶盯着女子的脸,“她叫什么?”
牡丹男在欢场内沉浸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立刻将女子推过去,“回公子,她叫纸鸢,刚来不久。”随即扭头吩咐纸鸢,“快去,领着公子回你房间换一身新装。”
曲咏叶伸出手,视线一秒也未从女子脸上错开,纸鸢呆呆地任由他拉住自己,二人在小厮引领下去到花娘厢房。
纸鸢来到厢房后,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很新奇。
曲咏叶抬起胳膊,任由贴身小厮为自己脱衣,“你看什么,自己的房间不记得吗?”
纸鸢抱着一个玉瓶来到他身前,也不羞涩作态,“这不是我的房间,我住后院大通铺。”
小厮噗嗤笑出声。
曲咏叶也为对方的诚实感到讶异,“怎么,你不是藏月台的花娘子吗?”
“我是被收下做糕点的,”纸鸢眨巴眼,“但是因为我吃的比做的还多,她们不愿意放我进厨房。”
主仆二人再次笑出声。
“难不成是因为太能吃才被你娘爹卖进来的吗?”难得碰到一个如此有趣的,曲咏叶已经想着赎下人,藏在偏院养起来,偶尔逗逗乐。
“我不记得了。”纸鸢将玉瓶放回去,如实道,“老板说我脑袋后面有个大包,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所以他才好心收留了我。”
换好衣衫的曲咏叶朝人挥手,“过来。”
纸鸢乖巧贴过来,曲咏叶将人一把捞入怀中,手指仔细描绘她的面容,“你长得如此貌美,应是家中付出无数财钱心血娇养长大的,或许你只是偶遇歹人,短暂失去记忆,你家里亲人应该着急寻你才是。”或许他可以帮着张贴告示,四处寻寻。
纸鸢却似乎没什么所谓,如工笔画般的精致眉眼毫无波动,“在这里很好啊,老板对我好,给我吃给我穿,小姐妹们也对我很好,每天替我梳头发,把漂亮簪子借我戴,我每天不需要干活,还可以吃无穷无尽的糖饼。”
“真是好难得的一个傻子。”曲咏叶越瞧她的样子越是喜欢,一时没忍住,低头吸吮起纸鸢鼓鼓的脸颊。女子白里透红的脸上没有脂粉的香腻味,反倒带着天生丽质清香,他犹如上瘾般又猛吸另外一边脸颊。两边交替,来回换。若让侯府众人看到,会笑世子这动作跟猫奴吸猫没有两样。
“那就跟我一起回府吧,小傻子,我也会给你糖饼吃。”曲咏叶亲昵地与纸鸢摩擦摩擦鼻尖,仿佛捡到什么大宝贝般,心中愉悦的不得了,朝小厮摆手,示意对方去讨要纸鸢的卖身契。几十两,几百两,对于侯府世子来说不过是零花钱罢了。
可牡丹男这边却犯了难,“这……有些不妥,主要是纸鸢的身契不在我这儿。”他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将人放在花娘子的位置上,若论品貌,纸鸢必成头牌,可难就难办在,对方什么来历他并不知情。
人抬来的时候昏迷不醒,身上到处都是血,衣裳确实是结实好料子,上面除了草和泥就辨不出什么了。
很明显是路上遇到事,没搞定,滚成这般狼狈模样。
本看在俊俏面庞上救人一命,谁能料到这女子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一问三不知。
牡丹男又不舍得放这么漂亮的傻子出去被外面小瘪三祸害,只能自掏腰包养在藏月台内。
平心而论,侯府世子若是想带人走,连银子都不用,直接带走没人敢说一句不行。
算来算去,这倒是给曲咏叶省事了。
可从小浸染在权利中心的曲咏叶自然也清楚这未知隐藏的风险有多大,到手边的美貌小傻子忽然就不那么香了,万一是个雷呢。
曲咏叶犹豫起来,思索着该如何安置纸鸢,正当口,有人来访。
来人戴着遮挡面容的白色纱笠,可腰间的玉佩和鞋面上的东珠还是表明尊贵身份,侯府世子避让开来,提着嘴角打招呼,“谦哥哥好。”
来人正是丞相府二公子宁谦。
都是世家公子,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曲咏叶见到宁谦永远都是能避让就避让,所以二人并不算相熟。
宁谦本就性格冷淡,素来与这些爱玩乐的纨绔子弟没太多牵扯。
淡淡回礼后只是问,“纸鸢人呢?”
牡丹男谁也得罪不起,干巴巴回答,“她应该还在楼上,您这边请。”
丞相公子和侯府公子,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曲咏叶一万个没料到宁谦会在此处出现,要知道对方的名声基本上就是个菩萨,完全不沾染凡尘那种菩萨。这类风月场所本身就是违规禁地,以谦公子的性格压根就不应该踏足。
“谦哥哥也认识纸鸢吗?”
藏月台其他管事回答,“回世子,纸鸢这个名字当初便是谦公子亲自定下的。”
“是吗?”曲咏叶心里没来由地酸唧唧。“她们二人竟然这般亲密,倒是少见。”
宁谦走近厢房内,就见纸鸢与两位好姐妹推推拉拉,正在互换金钗,臂弯还挎着个包袱。
“怎么,本公子还未开口,你就要走?”
另外二女立刻识趣地行礼告退,独留纸鸢一人面对阴阳怪气的大主顾。
“对啊,外面那个漂亮弟弟说要赎我回去当小老婆,还保证雇两个厨娘每天为我烙饼吃。”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是要把握的。
“你可知道他何许人也?”
“不清楚,但应该有足够的银子养我。”
“他是曲咏枝的胞弟,昭晨侯侯府世子。”
纸鸢哦了一声,“怪不得看起来面部轮廓有些眼熟。”原来是故人之弟,不错不错。
宁谦见对方竟是一副满足的神情,气到咬紧后槽牙,“你这等女子,就是见色忘恩,你若真这般没心没肺,要走便走,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同我讲话。”说完甩袖背过身去。
“那我走了。”纸鸢将小姐妹送的盘缠首饰塞入包袱,抬脚就走。
“滚回来!”宁谦脖子都气红了。
这丞相府的贵公子也太不好伺候了。纸鸢臊眉耷眼地挪回来,将包袱往床上一扔,单盘腿坐上去。无趣!她就知道这人控制欲强,不会任由她轻易离开。
这副坐没坐相的颓唐样子若是在丞相府内,早就被木棍打上百遍有余。
作为世家公子表率,宁谦自然也是嫌弃的。
他咬唇下定决心,一手将斗笠摘下摔在旁,单边膝盖跪上床,竟是一副势必要将纸鸢扑倒的架势。
纸鸢其实也只是想逗逗对方,没料到宁谦突然发疯来真的,“您这是在干什么啊,我的谦公子。”
“别废话,他能亲你,我为何不行。”宁谦掐住她脖子,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气势吻下去。
纸鸢倒是没啥节操,能被美男子亲亲是她的福气,但问题是……这人有主了啊。
二人唇齿交缠一番,从未有过任何经验的强势方宁公子臊得红透,被迫承受方纸鸢平平稳稳气都不喘,“明年这个时候,您不是就入驻太女中宫了吗,啊,太女侍君。”
“说白了你就是不喜欢我这张脸。”高傲的公子被她的无情所伤害,陷入容貌焦虑中。
“我喜不喜欢你是其次,关键我们二人这样做着实不正确啊。”纸鸢的人生没有愧疚二字,她们二人说破了天顶多就是合作关系,仅此而已。
长得好看招人爱慕又不是她的错。
再说了,“我此次来就是为谦公子您报个信,信物玉核桃您也核实了,是三殿下亲口承认这是她指腹为婚的婚约信物。我弟弟展淑不是个善茬,他和三殿下要么就是里外勾结狼狈为奸,要么就是摩拳擦掌互为死敌。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第二种情况,可我最了解展淑,他能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发展成今日的势力,身后绝对少不了三殿下景明檀的相助。待明年三殿下被立为太女,你和你背后的宁家能不能成为太女侍君和第一肱骨之家,我不晓得,但我本人,肯定是皇亲国戚没跑了。”单凭她对她死弟弟的了解,对方成功押宝入驻侍君之位后,找个由头弄死枕边皇女再自己‘被迫无奈’之继承尊位,或者做个垂帘听政的‘君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宁谦将荷包里的玉核桃取出来,他确实找人验证过,这白玉核桃当年由皇宫巧匠制作,乃是阴阳一对,纸鸢所有的这个确实是三殿下的‘婚约信物’,库房有册有印,造不得假。
纸鸢将玉核桃挂回在脖子上。
拿来装玉核桃的荷包本来要随意扔在旁,见宁谦的眼神不对,立刻装作感兴趣地端详。
假模假样夸一句,“这绣工倒是雅致不凡。”
谦公子扭头,傲娇地说,“你若看得上就拿去用,左不过一个荷包而已。”
“行吧。”纸鸢勉为其难地收下,怕一个字没说到位对方又要闹起来。
宁谦肉眼可见地被取悦到,却又端着个高高在上的架子,一副屈尊纡贵的缠上来索吻。
纸鸢捏着他鼻子逼退,不是说好了君子端方,冰清玉洁吗?怎么跟小狗讨食似的没完没了。
“别闹了,谦公子。我确实心悦于你,使得我冒着被追杀的危险前来京城寻你合作,是因为我想娶你,盼望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不是为了现在这些□□上的欢愉。”
宁谦凝望着女子的眼睛,他爹跟他说过无数回,美貌女子的嘴巴最会骗人,但唯独眼睛会流露出片刻真心。
纸鸢的眼神抛去外面那层轻佻水润的浮光,内里是冰雪碗中悬着一根针般的静逸自持。
世间没有人可以催使她生起波澜。
宁谦暗暗扣住自己的手心,骗自己相信,“好,那我便在宫中静候你迎我为夫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