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二爷，签字画押使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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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晚间，王熙凤细问了平儿如何问的，那丫头又是如何答的。
平儿不敢隐瞒，自把丁丁卯卯都有他罗列清楚了。
王熙凤冷笑道：“原来如此，我才说了什么，他们先不满起来。”说着与平儿合计一回，道：“我如今很是不宜，倒不如许了前头二爷喜欢的一个丫头进来，一来脱了你的烦恼，二来我也卖他一个好处，你道怎么样？”
平儿轻轻笑道：“主子这话来路不对，这府里好模样的多得是，二爷惦记我做什么？不过是看着你的脸面，高看一眼，若论别的也没有了。”
王熙凤见他灯下一张白嫩的脸庞，心道：你只以女人的心思想男人，只怕这一生也难明白。又着实不好说什么，只装模作样叹气道：“你岂知中间的缘故，我横竖早晚要出去，他若看着你好，我临去前想个法子扶了你上去也没什么，只是在这之前，你越庄重不能侵犯，他越馋嘴猫儿似的挠心，你若一时心软许了他，只怕那位子就不是你的了。”
平儿见他说的决绝，也知如今不是长久的。又听说要把自己与了贾琏，一时想起他粉面桃花的模样，又想自己和王熙凤相比，只怕一半也不及的。那位爷还不是一会喜欢了一会又烦了。左右不是个可以托付的，倒把心思沉下去了，只道：“主子去了哪里也不用想我的后头，我自跟着去了也就是了，这是什么好地方，留着也是受苦。”
王熙凤听了要笑，却又感动。想他二人从小长起来，虽隔着男女之别，到底也是个尽心的，不由暗愧自己一味真心不足，只盘算出多少人，并不肯真的与谁做了心腹。一时也是怅然，又恐平儿察觉出来，忙细细敛住了，只问贾琏在哪里。
平儿道：“半日不曾见了。”
王熙凤看了一回时辰，又见外面黑沉沉一片，皱眉道：“兴儿可在？”
平儿出去叫了一回，道：“也是不在。”
王熙凤点点头，道：“饭一会再摆，你扶我穿戴了，出门一趟罢。”
平儿忙去张罗了与他一一弄好，又重新梳了头发，虽未有很多饰物，独简单大方也是上乘。王熙凤因又说不穿红了，便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烫金的短袄。
皆侍弄好了，早有人打了灯笼去前头开路，王熙凤与平儿慢慢过去，竟一路走到李纨这里。
那李纨原是个寡妇，自贾珠死后，唯贾兰是命。倒也安分得很，只是未免太肃静了些，并不如何与人说笑，便是随身的丫头也比别处知道避讳，总也不往前头去，只一味守着自己屋子过日子。
王熙凤因昨日得了他打发人送去药品的好处，自是惦记着要还回来，便趁夜带了从家随过来的一点子新鲜东西，原是打算与了宝玉，此时要拆，便匀了几个出来。
李纨喜不自胜，早拉了王熙凤在灯下看了一回，又瞧他穿的虽多，手里只是凉的厉害，便说‘这炕日夜烧着，你脱鞋靠一会’等话让他取暖。
王熙凤笑道：“说会子话也要去了，不便劳师动众。”
李纨无法，只好又让人烫了暖炉来给他握着。自己则接过平儿手里几个不知材质的雕塑木偶与贾兰细看。
贾兰此时仍要人抱着，哪里知道东西好坏，不过看着颜色漂亮，便扯过去抱在怀里。
王熙凤见他在屋里仍穿的肉球一样，不由上前逗弄了一回，与李纨赞道：“这样的年纪便生成这样，也不怕人，和睦的很，日后大了恐怕要是个状元罢。”
李纨笑道：“这才到哪里，看不出来的。”
王熙凤认真道：“大嫂子日日看着只做平常，我才来看着却是极好的。”
李纨不便与他争论这些，便转了贾琏晨起来了一趟，也拿了东西来谢的话与他说了。
王熙凤原不知道这一层，闻言也只点头道：“那是他的心意，这是我的心意，不能混论的。”
李纨便又说了难为他病中还惦记自己等话，又问他病的如何，病因起源等等。
王熙凤一一答了，又不经意露了些许柔弱之态出来，道：“一时好一时坏，总归死不了也活不成就是了。”
李纨恐他病中丧气，又说了许多安慰。王熙凤听到最后，只道这人是个书呆子似的人物，不由也是乏味起来。
李纨看他懒淡，忙说天已晚了，夜里风凉，早早回去也好。
王熙凤也是这个意思，当即也不推辞，与平儿几人回来，仍问贾琏回来没有。
小丫头说早回来了，在屋里呢。
王熙凤想起下午自己疯了那一场，此时只全心要弥补，便也不让平儿跟着，只悄悄进去，看贾琏歪在床上，忙关切道：“吃了没有？”
贾琏回头看是他，也不知是个什么神情，只道：“在老爷那里吃的，你吃的什么？”
王熙凤手上一顿，扣子也不解了，只用手帕子捂住嘴，咳了几声。
贾琏忙从床上起来，拍他后背，又问大晚上去了哪里，吹了风不是顽的。
王熙凤受他服侍一刻，只拿手摩挲着前胸，道：“你也坐罢，我有话说。”
贾琏惟命是从，忙转到他面前端端正正坐好。
王熙凤看他一眼，又叹一回，半晌，才慢慢道：“我下午病糊涂了，原不知道在干什么，事后想想，虽说荒唐，早晚也是这个景况。我只问你，要怎么处置我？”
贾琏不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熙凤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想着你心里委屈，未必肯与我在外面装糊涂，既如此早早说明白了，各走各的也是好的。偏你还不去说，我倒要说，又不能凭白越过你去，待要不说不闹这么睁眼瞎子似的混过，你又时常不是滋味，可叫我怎么好呢？”说着又叹了一回。
贾琏听他话中挚诚，也便趁机道：“多早晚老太太心情好了我也便说了，这会子热心热意的，又喜欢你，既说了也没好处。你说我委屈却是没有的，只是前头自己惯了，你来了要管我便不舒坦，不为别的。”
王熙凤点点头，心里却并不知他这话几分真假，又想自己下午发作到那副田地，他若有心告了贾母，再不会有如今。若说他没心只怕也不可信，一时也没注意，只仍旧试探道：“那我倒不知如何是好了，咱们这么半真半假，外人却不知道，只当我是个新奶奶，事事都要过手，到时可叫我如何呢？”
贾琏知道他又拿了自己下午的话来问他，也是想弄个实权的意思，犹豫了半晌才道：“别人如何你便如何，三媒六聘在那里摆着，你就是奶奶。”
王熙凤听他语气铿锵有力，倒像暗暗咬牙切齿，不由笑道：“这奶奶可有时效没有？说不得你在这里我是奶奶，大家看着你的脸面不好驳我，若你出门不在，我又是个什么？”
贾琏道：“自然我在与不在俱都一样。”
王熙凤道：“好”说着拍手叫平儿进来，与他拿了纸笔研磨写字，一时写得了，拿给贾琏细看。
贾琏见他把自己方才一席话全都写了，白纸黑字落在那里，不由道：“这是干什么，我说话最是作数的。”
王熙凤一面点头一面去袖子里找了他一根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咬了，挤出血来，方笑着解释道：“是我小人之心，须得你画了押方算全了这门心事。”说着也不理会贾琏发愣，早按下一个椭圆的血印子，收了字据装进怀里，才叫平儿上饭。
贾琏看着自己指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半晌哼道：“你这匪类！”
王熙凤并不理他，只细细吃完了，又喝了药，才与他滚到床上，拆了贾琏衣裳道：“你那肩膀可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贾琏这才记起肩上还有个血肉模糊的伤处，少不得任由他打开看了。
王熙凤见伤口已然愈合大半，自去枕头下面拿出疮药用指尖挑了抹上去，又细细吹开了，方替他掩好了，道：“我这人吃了酒就要发疯，你多担待罢。”说着与他并排躺好。
贾琏见他头一回肯亲近自己，早把方才画押的事丢到脑后，只伏在王熙凤肩头磨蹭道：“自打你进来，且说说我担待了多少，你可怎么谢我？”
王熙凤被他口鼻呼出的热气烫的耳根一软，身上早不便起来，又不好说硬的激了他。他这一日里先是抓奸在床，后又与贾琏对峙，三番两次触怒这位二爷，不过是为的弄出他的底线来，看他如何。如今见他与自己亲昵，忙趁机道：“正要和二爷说谢礼的事，我这里病着，时常都要有一回，怕是也难服侍，不如把二爷头里看中的丫头提拔上两个，一来去了我的不周到，二来也给二爷换换滋味，可如何？”
贾琏这时和他同床共枕，哪里想得起别人，见他松口，又不愿一时咬死了，若不咬死，又怕他怪自己贪婪。脑中只慢慢浮现了几个身影，素日里不可得的亦有，有过一两回的也有。一时倒乱了，也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二爷，签字画押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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