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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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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聊的坐在先前安排我们住宿的偏院的台阶上,看风看云看月亮。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屋里躺着的那位,纵然是人神共愤,罪大恶极,但他既然把自己托付给了我,我便一定是要对他负责的。
他出手狠绝,为人处世又多为世人诟病,想诛他而后快的人可以排队排到太平洋。而今现在眼目下他昏厥在床,据说要足足7日才得清醒,保不定石神医不会因为种种种种不为人道的原因而欲杀之,就算石神医境界高古,也保不定莫娘,又或是管家石爷爷,又或是范大叔一家因其种种种种不为人道的缘由而欲杀之。
不可不防啊。我且一直守在这里,不为守不守得住,只为我的责任心。
石爷爷第N次来送饭。饭是给我吃的,昏睡的那位不需要,早中晚三顿外带宵夜。今日的宵夜是一小碟入口化渣的山药酥,一碗百合汤。我不喜百合的味道,浅饮了两口,那山药酥倒是吃了个精光,连碟中掉落的酥皮也尽数倒进嘴里。心想,不如等送回容仇后,就回这小医馆学这诸多药膳,届时若机缘巧合回到原来的世界,我便开个药膳馆,岂不美哉。
正思量,小范拐了出来。这倒霉孩子,成天也不知做了些什么,时不时的到我这偏院里来。消磨光阴得很,消磨光阴得很呐。他每次来,也只几分钟,并不多语。我许是带着这身体的记忆,对他渐生熟悉,也渐生不耐。
今日,他终于鼓足勇气,对我道:“花姐姐,那天我匡你入林迷路,原是我们几个的一个赌约。后来我去寻你,没有寻到。山上收容你的瞿家也是一个不见,我爹说是被人,被人杀了埋在了后院------”少年人讲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言语哽咽,想来这件事压在他心中折磨了他良久。
我暗叹一声,又听他讲:“我那天突然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心里高兴得很。心里面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我只是假笑。少年心事往往最是微妙曲隐,他平日一定是对“我”蛮横无状,欺负得很,却哪知只不过是想引起花姐姐关注的一种另类的方法而已。
我问他:“你说山上的瞿家只是收容我的人,那我到底是哪里人,从哪里来的?”
他闻言又泪涌不止,哭丧道:“原来姐姐你竟然丧失了记忆。一定是那个大恶人害得你。”
我心中烦他,恶声恶气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打落牙齿和血吞。快给我闭嘴!回答问题!”
他被我的凶狠模样震慑住,瘪着嘴小声反驳:“又让我闭嘴,又让我回答问题,我依那一样。”
他原是个贫嘴的。我喝道:“快说!”
他苦脸答道:“姐姐到瞿家,不过是两年前的事。不知是哪里人,说是昏在山脚下被瞿叔捡回去的。就是,就是,脑袋有些不灵光,时好时坏。”
他越说越小声,我知他当面说“我”有些难为情。唉,我原以为是少年情怀,哪知是因为“花姐姐”是个“傻姑”,一帮小子常去作弄,谁想玩笑开大了,花姐姐失踪了,这才心生懊悔。三番五次来,无非是要求得原谅。
我垮着脸冷笑,自觉还是比较渗人。小范开始打抖。“还有什么是你知道的,关于我身世的?”我问。
小范摇头,只说我与过去不同了。唉,他当真是不知道了。其实我又何必执着,我并非花姐姐,那可怜女子早就在光柱中香消玉殒了。
我讨厌少年人作弄她,恶意顿起,便端起那碗喝了两口的百合汤,对他说:“这碗百合我还没喝过,你就喝了吧。喝完后把碗拿到厨房洗了,免得明日石爷爷再来收拾。”
小范眼眶又红了红,谢了又谢,几口喝了下去,咂了下嘴,赞道:“石神医家的甜汤真是好吃。”
我庄重地点头表示同意。
小范端着空碗告辞,我朝他背影喊:“若遇上石爷爷,跟他讲我明早想吃前日吃得那个葱油饼!别忘啦!”
小范一走,我复又看风看云看月亮。有些奇怪怎么石神医还没有逛到这竹林来,往几天傍晚不早到了。不禁嘀咕道:“怎么还没来?”
才说完呢,那清冽的声音响起,“丁姑娘可是在说我?”
呵呵,石神医来了。
石神医从夜幕中款款而来,直至我坐的台阶前。今日没有莫娘从旁协助,他独自单手控制轮椅,倒也是从容。
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也随风沁来。
我微笑。这个人有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魔力。
“先生,你今日来得晚了。”
他轻轻一笑,道:“你有访客,我不便打扰。”
原来他早就来了。不知这个神医认不认识过去的花姐姐。
他仿佛知道我的心思,说:“你也不用太烦心此事。医书上记载逢重大刺激而失忆的例子也是有的,大多会慢慢恢复。明日我就给你开一剂清心明智的方子。”
我连连摆手,中医?直接打死我吧。况且我哪里是失忆,个中缘由又不足为外人道,要是道了,可能吃得药就不是治失忆,而是治失心疯了。
他见我摆手也不强求,说:“想不起过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石神医有什么不愿记起的过去呢?
瞎捉摸呢,石神医沐浴在月光下的脸显出了得意之色,他手往后一捞,竟捞出了一个小罐。
我“咦”了一声,他笑意更浓,“梅子酒。”他说。
石神医真妙人也。昨天我与他海吹,其实这几天我都与他在此时此地相见,他由着我海吹,我吹得是天下各处的美酒。素不知此乃当年大学时我与人言语斗法,硬生生背了些天南海北的轶闻,清茶美酒的雅趣,伪装文化人的后遗症。我才说这时节于黄昏落樱缤纷中最益饮那梅子酒,(某米严重鄙视女主,你就吹吧你。)不想石神医竟然真真正正抱来一坛子。
我如吃了只苍蝇,表面却硬装出些高雅。
“没有酒具。”我说。
石神医又从身后捞出两只玉质的小碗。当今世界木有塑料,这玉,当然是真玉。我内心深处有点眼红。
我嘿嘿两声,道:“先生莫非还能捞出几盘毛豆花生下酒?”
石神医闻言笑意更胜。自然是没有煮毛豆,煮花生的。
石神医递我一只碗,再将酒斟上。清澈的梅酒与白玉酒杯相映成趣,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我大谈一声:“香啊!”
石神医道:“我是顺手牵得酒,酒是老管家的。”言语中不乏自得,竟显出些许童趣。
我举杯与他轻碰一下,豪气地说:“干!”却是浅喝了一口。开玩笑,我这人做事谨慎,怎么可能贪杯误事。
那酒夹着果香,入口甘醇,回味悠长,我赞了声“好酒!”。看来度数却是不高,我略放心。
酒一入口,兴致大涨,我拽文道:“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石神医满眼流光溢彩,大放光明。我脸红了,赶紧澄清:“不是我做的。谁做的也忘了。”
石神医轻笑出声,:“我什么也没说啊。”
我补了句,“我原本就是个俗人。”
得,一语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