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今朝·尘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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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之中传来隐约的震动与崩塌前兆时，月寒来知道，大概是西无音要清醒了。
这位西陵太子看上去威风凛凛，一进幻境，却本能地选择了逃避自己的真实身份，倘若月寒来没有猜错，那个太子身边的护卫常桦，才是真正的西无音。
赵飞光刚把两人先前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月寒来就一把拉住他的手。
“走，我们去看看热闹。”月寒来随手打了个响指。
两个人一转眼就出现在了西陵国都的王宫之外，衣冠整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漫天黄沙之下，檀逸正满脸不甘地揪着西无音的衣领怒吼：“你胡说！我妹妹根本就没有死！”
“她死了，这里不过是一个幻境而已，一切都是假的。”西无音无情地戳穿他的幻想。
檀逸难以置信地放开他，抱住自己的头，表情痛苦，扭曲的现实与幻象在他脑子里互相纠缠。
“檀逸，就是因为你懦弱又无能，所以就算定晖军在你手里，你妹妹也还是难逃一死，”西无音反过来斥责他，“云安王之妹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人当做棋子和筹码算计，她死了，反而还能得到自由，而你，什么都做不了！你迟早连定晖军都保不住！”
“你又比我好多少？！”檀逸终于受不了，爆发道，“你以为你这个西陵太子就很风光吗？国主还不是一样把你当做棋子，而非儿子！你现在殚精竭虑为他筹谋，准备攻打南国，将来必定也只能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
西无音被指着鼻子骂了这一通，非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檀逸，想不到，你居然也能有看明白这些的一天，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无知的……”
“无知的草包、绣花枕头、纨绔是吗？”檀逸狠狠地吸了口气，“我知道你想骂我什么。但是西无音，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如果我妹妹还活着……”檀逸话音刚落。
西无音打断他：“如果你妹妹还活着，与你易地而处，她一定比你强多了，定晖军如果在她手中，檀家不会是今天这副窝囊样子。”
“檀逸，你到底能不能面对现实？”西无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是要继续在这幻境里做春秋大梦，还是要和我回去，改变这一切？”
“怎么改变？”檀逸失落道，“你想怎么改变？打下南国，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就连你这个亲生儿子，国主也只会利用完以后扔到一边，我更没什么好下场，不如……”
“不如自暴自弃，什么都不做是吗？”西无音失望道，“檀逸，你果然是无能。”
西陵太子抬眼望去，在幻境边缘看见了刚刚浮现出完整身影的乌遗族族长，还有她身边的两个人。
幻境的场景就快要彻底消失了。
“我说你们两个人上哪儿去了？”乌期羽正在抱怨，“这幻境不能随便乱跑，我很难找到你们的。”
“没什么，随便走走而已。”月寒来面不改色地随口一说。
赵飞光的手心却隐隐出了一层汗，这种背着人的偷摸刺激之感是怎么回事？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月寒来骗人这么自如？
月寒来指着不远处的两人，对乌期羽说道：“乌族长，或许你也可以趁机和那两位谈谈条件，比如借你的医术救一个人，再借你的秘术帮一个人，换取你族人的平安，否则，乌遗族隐居之地已然暴露，此事要如何善了呢？”
“你知道什么？”乌期羽不解。
月寒来笑而不语，趁乌期羽的注意力被转移，悄悄握了下赵飞光手心，替他把汗擦了。
赵飞光被勾得手心微痒，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大概会当场“反击”回去，把人控制起来，别再胡来。
幻境之中，摇摇欲坠的场景勉强维持着平衡，西无音突然叹了口气：“檀逸，我只问你，如果檀昔还活着，你愿意带着定晖军，与我合作吗？”
“合作？”
“助我掌控西陵国，我保你檀家与定晖军平安，荣华不减，前途不灭。”西无音承诺道。
檀逸承认自己对这个合作动心：“太子殿下，这听上去比攻打南国可靠，只可惜，没有如果，我妹妹已经死了。”
“云安王之妹已死，但檀昔还活着，”西无音终于说出了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与我合作，条件是说服你，那个献上秘术的乌遗族人，也是她暗中举荐，我安排到国主面前的。”
“檀昔真的还活着！”檀逸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只要我妹妹活着，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我和你合作！”
西无音没想到檀逸这么痛快，早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搬出檀昔还活着的事实就行了，也省得浪费诸多口舌。
听到这里，月寒来一点也不惊讶。
乌期羽倒是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幻境场景虽然已经维持不住，但只要乌期羽还在这里，就可以控制幻境的出入口，西无音和檀逸没有月寒来的本事，即便清醒了，只要乌期羽在，他们也出不了幻境。
“真是感人啊，就是不知道，这位云安王的妹妹，还能活多久？我听说，她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是吧？”乌期羽在幻境里可以自由来去，说话间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檀逸和西无音旁边。
乌期羽一走开，月寒来就凑过去和赵飞光耳语几句，最后评价道：“这位小族长挺聪明，两三句话就能想明白局势，乌遗族这么多年来，选族长的眼光不错，难怪活得长。”
赵飞光笑着看他：“这就是你说的热闹。”
“对啊，好玩吗？喜不喜欢？”月寒来哄人似的，期待道。
赵飞光凑近他耳朵，低声道：“我更喜欢……”
片刻后，月寒来耳尖一红：“赵小将军，你这都上哪儿学的。”
“你教的。”赵飞光“推卸”责任。
另一边，乌期羽的话让檀逸和西无音同时紧张了起来。
檀逸只关心他妹妹的生死，而西无音并不希望他刚刚谈成的合作破灭。
“乌期羽族长，有何高见？”西无音戒备道。
乌期羽运筹帷幄的样子，推测道：“原来你利用乌遗族秘术，炼制尸鬼，不是真心想要攻打南国，而是想要回去夺位。”
“但是现在，没有我，你们是出不了这个幻境的，”乌期羽从容道，“不如，我们也来谈谈合作条件。”
乌期羽提出，她可以用自己的医术，帮檀昔调理身体，延长寿命，也可以用尸鬼秘术，帮西无音回西陵国夺位，条件是交出那个泄露乌遗族秘术的人，她要清理门户，除此之外，西陵国之人从此不能再踏足乌遗族人隐居之地。
檀逸携定晖军与西无音合作的前提是檀昔还活着，而乌期羽能保证这个前提一直存在，西无音权衡利弊，无论是为了出幻境，还是为了继续利用尸鬼秘术，增加夺位的胜算，与乌期羽合作，都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三人谈完条件，乌期羽终于解除了幻境的限制。
三日后，乌期羽派自己的心腹带着一部分尸鬼，随西无音先行返回西陵国，自己留下来料理族中一些后续琐事。
赵飞光和月寒来应乌期羽之邀，在乌遗族多停留了几天。
二长老得知先前的误会之后，特意带着人来表达过歉意。
乌期羽还从禁地幻境中还取出了一幅画像，将它带给了赵飞光。
起初以为，这是乌遗族之人的画像，没想到，画卷展开之后，那上面的人，居然是个黑袍银甲的少年将军。
“这是……我？”赵飞光意外道。
月寒来也忍不住仔细端详了一番，画中人一手持麒麟长刀，刀锋出鞘，凛冽如冰，一手举起，刚刚摘下脸上的覆面铁甲，目光如炬。
画像栩栩如生，笔锋清晰，纸张泛黄，显然是古物。
乌期羽解释道：“我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但现在看来，这画的，确实是赵将军。我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尸鬼了。”
数百年前，赵飞光身中剧毒，死于战场，异族首领摩勒手下的余孽派人，想要盗取他的尸首，挖坟鞭尸泄恨。
被摩勒强行绑到战场上，帮异族大军制作毒药的军医，正是乌遗族之人，当时的族长乌澜安顿好族人之后，返回战场，想要救回自己的其他族人，恰巧遇见了赵飞光的灵柩。
赵飞光不记得乌澜，但乌澜记得他。
对年少的族长来说，这位来自中原王朝的将领曾经阴差阳错，让她活了下来，如今他已经死了，不应该连尸首都保不住，还要被摩勒的人害得死后也不得安宁。
乌遗族之人相信，人死后，若能尸身不腐，便能神魂不灭，有朝一日，等世间战乱平息，就能重新投胎转世，重获新生。
乌澜先一步盗走了赵飞光的尸首，按照族中的尸鬼秘术，辗转将他葬在了一处古墓之中。
乌遗族寻常的尸鬼秘术作用若是放在常人身上，其实有限，但赵飞光是将星转世，他的神魂，一直没有投胎转世，直到后来，阴差阳错，重新苏醒。
“这东西，就当是物归原主了，”乌期羽将画像还给赵飞光，“二位若是无事，可以再多留几天，若是要走，也随时都可以，村外的阵法是从前乌澜族长借沉鸳的力量留下的，我已经把它打开了。等过一段时间，我启程去西陵国之后，打算请二长老，带着剩下的族人往更北边的深山里迁徙，隐居到更远的地方去。”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多留了。”赵飞光向对方告辞。
月寒来顺手帮着收拾画像，嘴里还嘟囔了一句：“画得还挺像，等改天，我也替你画一幅。”
尘埃落定，两人携手离去。
即将离开北境之地时，月寒来突然头一偏，看向那无边雪原。
赵飞光停下来问：“怎么了？”
“好像是有只修炼了上百年的雪妖，”月寒来琢磨着，“难怪这里越来越冷。算了，我们不多管闲事，真要有事，仙界自然会派人来管。”
赵飞光难得好奇：“仙界？”
月寒来凑过去：“是啊，你不想问问，我以前的事吗？”
“可以问？”赵飞光笑。
“当然，”月寒来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呢……”
两人细碎的谈话声逐渐远去。
等回到南国隐居的擎花小院时，又是阳春三月。
桃李争春，满园春色，猫妖月小半打着哈欠，听见敲门声，懒洋洋地过去开门。
“主人！你们回来了！”惊喜的声音响彻小院。
月寒来和赵飞光相视一笑，一起进了门。
院里院外，百花齐放，花瓣落了一地，像一处又一处铺了云锦的锦绣前路。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今朝·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