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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十八章:裂痕(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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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离开了,花熏衣呆坐在床上,眼前浮现各种可怖画面。
眼下三界混乱,妖人流寇随处可见,花早昔虽身怀异术,但天性纯善,又从未出过门,怎能让人放心?
昔儿,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能好好留在万嫣宫,怎么这么恼人!
苍天明明给予了希望,让她牺牲了这么多,却又带给她更多难题!莫非真的命由天定么?如若花早昔终究逃不过命运,活不过十八岁,那她该怎么办!
急火攻心,眼眸生疼,花熏衣找到木幽萝给的锦囊,服了一颗药丸下去。那药丸在口内融化,冰凉的药汁流进咽喉,不一会儿,疼痛感被压制了下去。
她阖上眼眸,侧身躺下,思量对策。
如今她剩下的时日不多,就算能够离开天海楼,寻找花早昔也是困难重重。思前想后,脑海里终究浮现了那一袭银衫——如今看来,也只有他能帮她了。
偌大江湖,没有天海楼办不好的事,也没有人会和天海楼作对。
对,只能如此办了!
花熏衣咬牙起身,顾不得脚下虚浮,便向外阁而去。
***
桌案上糕点香味四溢,茶雾缭缭,却无法吸引江昱圣丝毫注意。但见他乌眸深深,眉头微蹙,复杂的情绪呼之欲出。
她的性子远比他想的要倔强!
天海楼上下,甚至整个人界!有谁敢对着他江昱圣大呼小喝,就算是当今圣上,也须对他礼让几分!
花熏衣却和其他人截然不同,她并不真正的惧怕他,更恼人的是,每当两人争锋相对,他只能选择包容她,接受她一次次的挑衅……她就仿佛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偏偏他拿她没有办法。
越想得到的,就越难得到。因为得不到,人便有了执念,以至于步步深陷,最后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江昱圣的脸色更冷了。
他不能任由两人的关系这样下去,不能让花熏衣成为他的死穴——这是习武者最忌讳的,更是一名王者所要避开的。
她已比大多数人了解他了,不是么,她轻而易举的看穿了他温润如玉外表之下的野心,这何尝不是一种了解?
江昱圣的唇边溢出自嘲的笑——只可惜如此一来,她便更难看清他的真心了。
窗外的日光,映照着他俊美的侧脸,那薄唇微抿,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他站起身,准备离去。
然而刚起身,卧房门由内推开了。
……
走廊尽头,花熏衣披着一件单衣,脸色苍白,乌黑的长发凌乱中有着几分柔美。她扶着雕花门边,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正要走?”
江昱圣无言,只是回头静静看她。
花熏衣迟疑了一下,想到自己方才的言行,有些难以启齿。但一想到昔儿,便顾不得那么多了,鼓起勇气道:“抱歉,方才是我冲动了……”
“为什么道歉?”江昱圣的乌眸波澜不惊。
方才和他誓不两立的人是她,如今低声下气的也是她。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昔儿他……”花熏衣很为难的看着他,“你会继续派人找的,对么?”
又是为了花早昔!
江昱圣心里一阵烦闷。他站在门口,逆光的侧脸看不清神情:“若非有求于我,你就不会这样和我好好说话,是么?”
“我……”虽看不见江昱圣的神情,但花熏衣能想象出他蹙眉的模样,低声道,“是我不对,我方才失态了……总之,找人的事拜托你了。”
“人我会帮你找。我说过,从一开始我便在找,随你信不信。”说完,他大步便向楼下而去,唯恐留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又会挑起他的怒火。
“若有他的消息,一定立刻告诉我,好么?”花熏衣紧追一步,急急道。
江昱圣的身形凝固了,午后的穿堂风翻飞着他的银衫衣角,背影落寞,恍如仙人。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道:“知道了。你进去休息罢,我走了。”
银衫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只余空空荡荡的门廊,花熏衣蹙眉望着前方,心头一阵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江昱圣虽然答应了她,但她仍内心不安——也许是因为花早昔还生死未卜;也许是因为她激怒了江昱圣;又或许是她对今后一片迷茫。
……
兰菱见江昱圣走了,立刻奔了进来,惊了一跳:“宫主,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被她这么一说,花熏衣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足底发冷,头晕目眩。兰菱上前搀扶她,陪她回床上和衣躺下,盖上被褥,花熏衣又是一阵咳嗽。
“宫主,岛上大夫还在茗虞楼未离开,我再让他来看看吧!”
“不用了。”花熏衣生怕大夫看出眼疾,摇摇头,“我们万嫣宫的人,哪里需要别人来看病了。”
说完,她闭上眼,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宫主,你最近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兰菱虽粗枝大叶,但不是没有心眼,这段时日她时常发现花熏衣闭目养神,早就有些奇怪了。
“我没事。”
“可是……”
“不许乱想,也不许出去乱说,听到了么?”
“……是,兰菱知道了。”
***
日落西山,屋内熄了烛火,只有月光洒进窗棂。
花熏衣倚靠在床头,看着明月发呆。月亮很亮,也很圆,但却被乌云遮住了一半,就好像她的心也缺了一块,补不回来。
“吱呜——”一团火焰从窗棂跃了进来,跳进了花熏衣的怀里,还蹭了蹭她白皙的颈脖。
“九曜,这么晚才回来,白天溜去哪里玩了?”花熏衣柔声道。火狐九曜不会说话,只是紧挨着花熏衣,令她甚是温暖舒适。
她摸了摸小狐狸,喃喃道:“九曜,九曜,你要保佑昔儿不要出事才好啊……”
九曜似乎听懂了,抬头望着白衣女子,黑漆漆的眼珠映着月光,像是要安慰她一般。
明月高高悬挂在枝头,不知不觉,花熏衣沉睡过去。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她的双睫颤了颤,眼角缓缓流下了一滴泪。
九曜怔了怔,伸出软软的小舌头,轻轻的将那滴眼泪舔舐了去。
这时,乌云散开了,圆镜般的明月一览无遗。九曜额心的那块月牙形白毛,突然发出了莹莹的光,化成了满月状。
接着,它浑身一颤,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火红光芒,纵身一跃,从窗口倏的消失了。
而花熏衣沉陷在梦靥里,并不知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