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之赤幽花魅（修）》玖宫格

160、第四章：水晶棺（二）

　　他不是恋战之人，不过为了出一口气并手刃仇人才再次宣战。但南宫易拿花吟梨去世之事做文章，使他在战场上过于悲恸而失了斗志。和南宫易同归于尽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这才清醒过来，抓住最后机会在体内筑成结界，凝结了一丝精魄，等待妖王之血的传承机会。

　　“哦。”花早昔听得似懂非懂，他不清楚当年那场大战，也不理解男女之情，只觉得氛围越来越严肃了。

　　“你叫早昔？”

　　花早昔点点头：“姐姐说名字是娘取的，意思是不悔当初。”

　　“不悔当初……”想起了亡妻，凤淮陷入了回忆里，琉璃双眸不知聚焦在了何处，“倘若不是她先去了，我也不会……不过你对你娘应该也没什么印象吧。”

　　“虽然我没见过娘，但我经常看她的画像。她长得很美，喜穿素衣，肤白长发，”末了，又加了一句，“和我姐姐很像。”

　　“姐姐待你很好？”凤淮挑眉一笑，“我见你不断提起她。”

　　“是的，她很温柔，对我很好……你认识我姐姐吗？”

　　凤淮笑道：“你姐姐或许知晓我，但我并不认识她。方才我听见翊儿对她出言不逊，你便和翊儿争执起来……看来你们姐弟感情很好。”

　　翊儿？花早昔想了想，定是指凤翊了。

　　“我这次离开万嫣宫，就是为了找她。我以前从未一人出过远门，虽然经历了很多奇怪的事，但还是把她找到了——”想起到天海楼之后的种种遭遇，花早昔话说一半，神色低落下去。

　　“没关系，你迟早也会离开她的。”凤淮一边说，一边开始向前走，“在结界里沉睡的这十几年，我想了很多，很后悔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不过好在我还有你，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我不会离开她的。”花早昔赶紧跟上去，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不是已经决定离开了么？”

　　“其实我并不想离开她，我只想和她在一起……”花早昔露出憧憬的眼神，“可我现在已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可以帮我么？”

　　“那你可认我这个爹爹？”

　　“……我认！”花早昔赶紧点点头。

　　凤淮停下脚步，意外的看了看花早昔：“你如此轻信他人，太过天真无邪，若我是来害你的，你此刻早就没命了。”语气里尽是担忧。

　　“我只是……太在乎她了，我想有人帮我。”花早昔实事求是道。以往他遇见难题，都是姐姐帮他处理，如今他和姐姐的关系出了问题，他便真不知道谁可以帮他处理了。

　　这个从天而降的爹爹，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他一定可以帮忙的。

　　“可是没用的，你注定会失去她。”凤淮深深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花早昔目露疑惑，原本和父亲重逢应是欣喜，不料父亲也说出了他不爱听的话。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急着否定，只是陷入了倔强的沉默。

　　“早昔，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身上背负着很大的责任，”凤淮敛了笑意，语气颇为威严，“你若一意孤行，会害了千千万万条性命，最后会害了你姐姐。”

　　“……什么？”

　　凤淮突然转变的语气，和话语里暗藏的凶机，让懵懂的少年也忍不住屏气凝神。

　　“和我一起看看吧。”凤淮望向前方的漆黑。

　　但见眼前的漆黑开始如墨般流淌，慢慢融化，如一幅绘世的画轴徐徐展开，露出另一片迥异的天地。而凤淮领着他俯瞰着下界，如同神袛般居高临下。

　　一望无际的平原奔驰着羚羊骏马，高山绵延起伏，河流如碧带缭绕，天地间的生灵和谐共存着，美好得难以用言语描摹。

　　“这就是千年前的妖界。”凤淮的眸里露出伤痛，“这片广袤的土地居住着无尽的妖族，他们安守本分，憧憬仙道，从未惹是生非。”

　　妖界……

　　花早昔一脸难以置信。

　　传说中邪魅诡谲、生灵涂炭的妖界，竟然是这样子的……古典里所记叙的，实在和真相差之太远了！

　　可撰书之人为何要隐瞒真相呢？

　　“再看看后来的妖界吧。”凤淮用手拂过那一幕幕美景，但见血色弥漫过青草绿地，无数族类妖物奔向远方，却依然被凌空劈下的天雷给击倒，哀鸿遍野。

　　“救命、救命啊——”

　　一个幼小的女童跑着跑着，被一道雷光劈中，瞬间便倒下不动了，化作了一只血肉模糊的白兔……

　　万物平等，无端受到如此天谴，任谁都无法坦然接受。花早昔震惊的瞪大眼，恨不得冲下界前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是天火，为罚三界战乱而降。那时妖界崩溃，无一物苟活，直到神界开恩，万物才重生大地。”

　　“无一物苟活……你也被天火劈死了吗？”花早昔嗫嚅道，“你也是后来和万物重生的？”

　　“都不是。”凤淮摇摇头，琉璃眸子里映着一簇簇火苗，“当我有意识时，便已在妖界了。采鹿说，我是吸取天地灵气化作的，是千年难见的仙妖合体，胜过任何一代妖王，于是它扶持我坐上了王位。”

　　“既然老天不让三界打仗，你为何还要向仙界宣战？”

　　“凡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早昔。”凤淮回过头来，微带责备之色，“你以后要做妖王，更要明白这世间的道理——人心险恶，妖仙不分，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断不能草率给万物划分善恶。”

　　“你说什么？”花早昔再次露出似懂非懂的申请。

　　“不过是一些处世的道理。”凤淮无奈的笑笑。他不难发现，花早昔的容貌虽与他相似，但心智稚嫩，和他盛年之时差之甚远。

　　花早昔猛得摇头：“不是这个。你方才说，我会做妖王？”

　　凤淮身子一僵，幻术在手中速速收回，那些不断幻化的画面也就消失了，漆黑再次涌回了两人四周。

　　“你是我的儿子，是正统妖王之血的继承者，自然会是新的妖王。你眉间的花印就是最好的证明。”凤回头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

　　“可、可是……”花早昔慌了神，“那个人不是也有花印吗？”

　　“你说翊儿？”

　　“对，他说是我哥哥……”

　　“那是血魂之盟。当初你不在身边，我唯恐妖王之血泯灭，妖界再无出头之日，便用禁术将妖血寄养在他身上，让他振兴妖界，等你归来。”

　　“也就是说，他骨子里和我们流淌着一样的血，却并不是你的孩子？”

　　“聪明。”凤淮笑着点点头。

　　这世上还有这等超越伦常的禁术？花早昔今日实在见识了太多超乎想象的人和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幼时起，他的记忆里只有万嫣宫的漫天花瓣，和床榻前的缭缭香雾。人间纷乱都离他甚远，更别提什么三界之争了。

　　“好了，我要走了。倘若某日你再满心疑惑，便来水晶棺寻我，可好？”凤淮浑身红光开始淡去，整个人也如薄雾消散，渐渐向远去飘去。

　　他毕竟只是灵体，纵然生前叱咤三界，此时却也只能维持结界半个时辰。

　　“等一下，不要走！”花早昔伸手去抓凤淮，却扑了个空。

　　凤淮慢慢隐没在黑暗里，留下一句——

　　“早昔，只有你能拯救妖界，改变三界的命运。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芸芸众生失望。”

　　“爹爹……”望着如夜的黑暗，花早昔终于亲口喊了出来。

　　可凤淮已无法回应他了。

　　血缘亲情是无法更替的，他对凤淮有着与生俱来的信任和依赖。可凤淮说的每句话，却如乌云笼罩在他的头顶，难以消化。

　　他如何接受凤淮说的一切？如何去面对那些责任？最重要的是，他又如何向姐姐说明这一切……

　　花早昔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血液沸腾，眼前一黑，便又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