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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七章：我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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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贵宾阁内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破碎声震耳欲聋。
庭院外的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今夜轮到他二人在此值班，没想到刚上岗就遇见这等糟心事。
管，还是不管？
远远的，花早昔的房门大开，夏初蝶的声音从内遥遥传来：“丑八怪！你吃错药了么？！”
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破碎声。
“要不要进去看看啊？”一个守卫忍不住了，“这里面住的都是重要人物，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堂主非拿我们是问啊。”
“贵宾阁的事我们不能干涉，”另一个挠头答道，“可能就是吵架了吧，还是再看看吧——啊！快看，是南宫小姐回来了！”
只见远处树荫下，一袭紫衫的女子正姗姗而来。
守卫们赶紧向她飞奔而去：“南宫小姐，不得了，两位客人好像打起来了！”
“怎么了？”南宫琉璃看起来一脸倦意。方才江昱圣大发雷霆，她自觉有些多余，便跟着下人们一起退下了。
“你带来的两位客人打起来了！”
“我去看看。”
南宫琉璃顿时警惕起来，飞快的奔上楼梯，刚踏进花早昔的房门，一只瓷花瓶就朝她飞了过来！
***
屋里一片狼藉，夏初蝶又气又怕的站在角落里，双手掐诀，和花早昔对峙着。
“丑八怪，你再乱丢东西，我就打你了！”
花早昔颓然站在屋中间，脚边散落着各种东西——破碎的杯盏、花瓶、木椅……面对夏初蝶的警告，他置若罔闻，只是又抓起一个瓷花瓶，毫无章法。
“你们在做什么！赶紧给我住手！”南宫琉璃出现在房门口，又惊又怒。
“坏女人，你回来了！”夏初蝶看见她，先是大喜过望，随即又惊慌道，“你小心点，丑八怪疯了！”
南宫琉璃细细看去，只见花早昔虽然狼狈，却没有受伤，唯有手背上一道血痕，鲜血正从伤口里汩汩的流出来——还好，眉间的花印是黯淡的。
她松了一口气，心知他不过是在发脾气：“初蝶，你先回房去，我和早昔谈谈。”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我不走！”
“那我们都走，让他冷静一下，好么？”南宫琉璃甚是头疼。
“可他会伤害自己！”夏初蝶还是不依，“方才他用瓷片划破了自己的手，说要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南宫琉璃柳眉一蹙，诧异望向花早昔，但觉事情不妙。
“早昔，你今日去了哪里？”她上前拉住他认真问道。
花早昔此时已清醒了许多，不肯说话，只是偏开头，将表情隐没在月色阴影里。
南宫琉璃佯怒道：“我问你话，你也不理吗？”
花早昔有些恍惚的看着紫衣女子，那副明明心疼却又不得不柳眉横竖的神态，一瞬间真是像极了花熏衣。
他脱口而出道：“……去了海边。”
“海边发生了什么？”
花早昔怅然摇头，眼前满是阿锦小小的尸体，根本说不出话。
“早昔，你不要让我们担心了，你知不知道，你姐姐今天都已经——”
“已经怎么了？”花早昔猛地抬起头。
南宫琉璃顿了顿，心知不能再刺激他，叹口气道：“……你姐姐后天便要大婚了，你要这副样子去见她么？”
花早昔摇摇头，低下头，暗红色刘海遮住了眼眸：“……不，我想我不会去见她了。”
“你如果有事不说出来，我们怎么帮你？”
“对啊，丑八怪，你有话好好说，我们都会帮你的啊。”夏初蝶也赶忙劝道。
“其实我不该来这里，我明天就走。”花早昔的声音却越来越低，丝毫没有振作起来的兆头。
“你知道你自己在胡说什么吗？”南宫琉璃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究竟怎么回事？我们千里迢迢陪你来到天海楼，如今你一言不合，说走就走？”
花早昔的双肩微微颤了颤，一言不发。
“臭丫头，别愣在那儿，说句话。”南宫琉璃看向夏初蝶。
夏初蝶正一脸若有所思，闻言小心翼翼道：“既然丑八怪想走，其实我也不想留在这里，那不如我们就走吧——”
“不行！”南宫琉璃一声厉呵，竟吓的夏初蝶不敢动弹，“他现在脑子不清楚，你跟着发什么疯！”
“可是……”夏初蝶觉得有些奇怪，南宫琉璃原本并不想来天海岛，怎么这个时候又如此坚定不移了？
“没有可是，等他好好想明白。如果他非要胡来，我们大可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但绝不回头！”
这话正合夏初蝶心意，她点点头，乖乖跟着南宫琉璃走了。
……
合上房门后，夏初蝶低声道：“我们真要收拾东西离开啊？”
“傻丫头，”南宫琉璃叹口气，“当然是吓他的。”
夏初蝶恍然大悟，面容上浮现一丝失落。
“你先回房休息，我明日还要去见他姐姐，弄清了所有真相，再告诉你。”
“嗯。”夏初蝶颇为担心的望了一眼花早昔的房门，这才离去。
***
明月如洗，让人心境空灵。
不知过了多久，花早昔还在原地站着。烛火被夜风吹得明灭不定，一阵冷风穿堂而过，他蓦然回神，才挪动步子到床边坐下。
从记得事情起，他一直很开心——哪怕要服用很多汤药，也总是笑着。有那么一两次要哭出来了，姐姐会说：“早昔是个男孩子，一定要坚强，怎么可以轻易哭鼻子呢。”
记忆里的姐姐，总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多言多语。即便对着花早昔，也只是温柔微笑着。
花早昔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轻轻哽咽——
真的，很难受啊……
他前来找姐姐，只是想对她说几句很重要的话，谁知一来便看见她和江昱圣甚是亲密，其后又无意害死了一条无辜性命，还是个孩子！
如果他不是人……
那他是什么？
回想起当日在小竹屋内，那濒死的老蝴蝶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你和我们一样，不是人。
不是人，那到底是……什么？
花早昔只觉得手脚冰凉，握紧了拳头。
万嫣宫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人人都知道他是上任宫主花吟梨的孩子，是花熏衣嫡亲的弟弟啊！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可转念一想，除了他，万嫣宫无人会使幻术。在江湖上行走的这些日子，他也只见过夏初蝶和蜘蛛精用幻术——就算是琉璃姐姐，也只能凭借神器来发挥灵力。
说心里没有怀疑，那肯定是假的。
我到底是谁……
花早昔只觉得胸口很痛，浑身皮肤开始慢慢灼热，连血液都开始沸腾……记忆回到了天海村，当他得知阿锦死了那一刻，痛苦、挣扎和愧疚便溢满心头，令他备受煎熬。但最令他煎熬的却不是这些折磨，而是他的内心深处，还有着微不可闻的……快乐。
这才是他大发脾气的真正原因。
在富安城的九天客栈里，当他攻击了那三名剑客，看他们血流满地，也有同样的奇怪满足感充斥心头。不过当时他满腔怒火，权当是为姐姐报仇的喜悦，没有过多在意。
如今回想起来，仿佛每当他让人痛苦甚至惨死时，心头的快乐便油然而生，甚至隐隐压过了罪恶感。
他虽未曾精通圣贤之书，但也分明知道，正常人不应该害了他人却心生愉悦……这样的他，还能称作人么？换言之，不是恶魔又是什么！
这样的清晰认知，让花早昔不寒而栗。
月光射进窗棂，映照着红衣少年沁满汗珠的额头。他绝色的容颜因双颊绯红而愈发妖异，如同一朵凄艳的罂粟花在暗夜盛绽开来，绝望而又荼蘼。
乌云悄然漂浮着，慢慢遮住了明月。
灼热，难耐，痛苦，折磨……交织着快乐和满足，在他的体内熊熊燃烧。一片黑暗里，他眉间的花印渗透出无与伦比的血色光芒，仿佛一只魔兽嘶吼着，咆哮着，即将破体而出！
花早昔痛苦的闭上眼，待他再次睁开眼时，一双琉璃眸子变得如血玉彻红，闪烁着滴血般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