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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四章：珠帘内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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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昱圣看着花熏衣，略有疑色，不明白她为何提起此事。
在她面前，他依旧是当初的少年，连她的一句话都需要反复思量，哪能如平时那般杀伐果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花熏衣秋水般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脸：“我真的不明白，我已忘怀当年之事，你为何还要令我记起？为何不让一切过去就好……你为何要多此一举？”
江昱圣诧异极了，费了半天功夫，才听懂这番话，然后蹙起眉头——
很显然，她会错了意。
岂止是错了，根本是南辕北辙。
难怪她近来言行怪异，对他忽冷忽热。此时一想，当她知晓二人是旧相识，确实有过喜悦。但不过两三日，她便冷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疏离。
这份惊喜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份惊吓。两人之间的那层纸仍未戳破，她仍站在他的对立面，对他的猜忌甚至远胜之前。
不戳破那一层纸，她便不能心安。
可那层纸，又哪有那么容易戳破。他们早就不是当初纯粹的少女少年了，他如今的身份，只会让她战战兢兢，他每靠近一步，她都会严加防范。
他费尽心机，突然出现，她却不记得他；他旁敲侧击，欲擒故纵，她却不为所动；他想化解两人间的嫌隙，她却认定他善于手段，找准时机撕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平和。
她孤傲清高，又顾虑太多。江昱圣的楼主身份令她无法坦然，自尊心又令她隐忍许久，今日终于不吐不快。
“那段过去，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之一。”花熏衣叹口气，指尖轻轻划过水面，从浴桶里拾起一片花瓣，“我并非忘记了你。与其说我没能猜到你是大漠上的故人，倒不如说，我不希望你是。”
回忆之所以珍贵，是因为特定情境下的相遇相知，是往后再不可能拥有的。花熏衣很清楚，如今的江昱圣不再纯粹，也不可能纯粹。江湖便是险恶，便是血雨腥风。他要做江湖的主人，就得有常人无法匹及的心狠手辣。
江昱圣沉默着，胸腔突然一阵发闷，体内的含光剑又在隐隐发作，他心系花熏衣，只好咬牙忍住了。
“大漠上的人为什么是你？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花熏衣盯着指尖的花瓣，语气微微颤抖，“你让我离开了家，离开了昔儿，将万嫣宫轻而易举的掌握在手里，还不满足吗？为何还要连最后一点回忆也夺走？”
她心里不平！不甘！不忿！明明告诉自己忍耐，却再也忍不住，在此刻彻底爆发了！
江昱圣知道自己再不说话，情形将一发不可收拾。他压制住喉头翻涌的血气，深吸一口气：“我说过，一年之后你可以离开。我从未强求你什么……”
“未曾强求？”花熏衣将花瓣在手心握紧，转身盯着江昱圣，“好一句未曾强求！你从我这里夺走的还不多吗？”
“我……”江昱圣有些痛苦的捂住胸口。
“在万嫣宫，你用暗罗鼎逼我就范，我情非得已，不得不从；在天海楼，你故布疑阵，一方面当着众人偏袒我，私下又亲近玉璇玑，纵容她为难我，对我百般试探；昔儿离家失踪，你见我因此怨怼，便重提旧事，让我感念旧恩，无法对你翻脸！你口口声声说一年之约，其实步步为营，早有打算——你还说你未曾强求？”
江昱圣张了张嘴，这一次，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为何不语？此时只有你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花熏衣走近一些，绝美的脸近似狠厉，“我不想再这样猜忌下去，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江昱圣苦笑一下，一丝血迹蜿蜒着从嘴角慢慢渗出。
花熏衣怔了怔，江昱圣在她心里几乎是坚不可摧的，实在有些回不过神：“你……这是怎么了？”
江昱圣淡淡一笑：“你很喜欢明知故问。”
这抹笑意彻底泄了气，下一刻，他咳嗽一声，有血喷在了衣襟上。
如此伤势，定然已到肺腑。
“你、你……何时受的伤？”
“此事不可让外人知晓。送我去你房里……快。”
花熏衣这才看见，江昱圣捂住胸口的五指，因用力已骨节泛白。她赶紧扶住他，惊慌中手里的花瓣落在了地上，和江昱圣唇角的血迹一样鲜红。
她为了说今日这番话，已在心头酝酿许久，也想过千万种他可能会有的反应。
但绝没想到是眼前这样。
***
阎阿怒心急如焚的站在珠帘外，见海棠领着二女走了出来。玉璇玑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捂着纤纤玉手，双眸肿得好像核桃。
“去给你家郡主找个大夫，她手受伤了。”海棠对红秀道。
“郡主，你怎么了？”红秀赶紧上前嘘寒问暖。
兰菱跟在后面欲言又止，海棠生怕节外生枝，用眼神制止了她。江昱圣不在这里，玉璇玑懒得和众人废话，转身带着红秀就走了。
见没有外人了，阎阿怒忙问道：“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有事吗？”兰菱一脸忧心忡忡。
“没事就好。”阎阿怒松了口气，却又往里面瞟一眼，“发生什么事了，楼主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楼主进去后还没怎么说话，我就出来了。”
“璇玑郡主的手是怎么回事？”
“你很关心她？”兰菱怪怪的看了阎阿怒一眼。
“哪有，我不喜欢她。”阎阿怒赶紧摆手，“我就是关心楼主。”
“我也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你就说吧。”海棠站在旁边，见两人一直说不到重点上，难得心急了一回。
“我当时进去一看，那女人不知为何，硬要把滚烫的水直接倒进浴桶，我赶紧阻止她，谁知还没碰到她，她就自个儿把水盆打翻了，还怪我和她动手。宫主赶紧起身护着我，然后江楼主就进来了。他进来时，玉璇玑就哭了……”
“这璇玑郡主实在不简单，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海棠叹口气，“你在这里候着，有什么事叫我，我先去外面看看，刚刚这么一闹，难不保下人们胡说八道，我得让他们闭嘴去……”
天海楼这些年鲜有桃色传闻，如今楼主花开双蒂，烂桃花一来就是两朵，下人们不议论纷纷才怪了。
兰菱点点头，死死地盯着珠帘，恨不得视线可以转弯——江楼主平时虽严肃，却也算个君子，应该不会趁着四下无人为难宫主吧……
哼，如果他敢为了玉璇玑欺负宫主，大不了她就和宫主回万嫣宫去！这里气候无常，动不动来个暴风雨，还有个讨厌的玉璇玑，谁想留在这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