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东山那点破事儿 ...
-
南山之南，有山脉绵延曰鹊山，鹊山首山曰招摇。招摇山下英水过，招摇山中青丘门，招摇山上逍遥人。可谓是四海八荒最耐得住闹腾的地儿。南山多怪，怪花、怪草、怪树和怪兽修成的怪人，还有一堆怪神仙喜欢八卦怪事。
青丘山山门口竖着狌狌兽开的一家小酒馆，用青丘山上好的祝馀草酿制出来的上好佳酿吸引了大大小小嗜酒的各路仙君到这块地界来品味一番。也成了青丘山众地仙最拿得出手的送礼之一。
喝酒没下酒菜喝不下去，没有下酒料也喝不下去，于是乎，这方不大的小酒馆也成了各路有的没的的八卦之集散地。
寻常聊的不过是哪家仙后又怀上了、哪家仙君又去哪儿偷腥了、哪家小子将哪些好地方糟践了、哪家姑娘又为了哪儿的钗钗环环争起来了。
众仙君共举杯、同饮一口酒，叹一声：
“年轻人，浮躁啊！”
众仙君共停杯、互面瞪一眼，骂一声：
“胡说八道！我家的就乖得很！”
众仙君吵了起来，半点儿颜面与仙风道骨皆是狗屁，骂街堪比泼妇，动手胜过小儿。掀翻了酒桌子，砸碎了杯盏，引来老板狌狌兽他那半大还未化成人形儿子尖声狂叫。
小狌狌年岁着实太小，哭泣就只会大喊“狌狌！狌狌！”
——好不热闹！
老板狌狌兽默默记下一笔笔流水账，准备事后挨家挨户问账去！转身去后院扛了一缸新挖出的酒，一跺脚，砸在地上，大吼一声：“别打了！你们这月已经砸了三回，再打小心府上夫人来我狌狌这儿还账的时候，老子告你们的状！”
这老板可了不得，知道的东西可忒多。就算是小明他爷爷来也遭不住。
众仙君像突然受了定身咒。薅头发的住了手，破口大骂的闭了嘴。原来一个二个都是惧内出了名儿的！
众君正了正衣冠、齐心合力将酒桌扶正了，杯盏给拼回去，拍了拍小狌狌的脑袋敷衍地哄了哄，拱手对着老板赔礼，又互相赔礼。
这一套已经做的流水行云、十分熟练。
众人落座之后，一边倒酒，一边感叹：“浮躁啊！浮躁！原来在下也很年轻，修道不精、修道不精。”
狌狌歪歪嘴，蛐蛐两声。
通常这个时候，总有人站出来卖仙君个面子、讨不讨得到人情另说，可这台阶踩了好多年成习惯了，总是要再端出来的，于是道：“兄台说的那里话？要说心浮气躁发了疯魔，我瞧着还得是东山家那位呢！”
于是一片呼呼喝喝之下，话题又终结在那人口中的：“东山家那一位。”
这似乎成了口头禅，像“没事没事”“大家伙儿都一样”一般的场面客套话，总能暂且缓解四伏的危机，维持表面的宁静与和谐，至于私底下会不会计较阴德，那就场下再说！
是乎今年的“四海八荒和平贡献奖”还是颁给了东山家的那一位。
南山之东，溟海之西，灵气汇聚之地，称为“东山”。据说，这是当年盘古开天辟地第一斧头下去劈开的地方，龙气蒸腾中诞生了四海八荒最古老的一族神仙——东山龙族。
倒也怪不得人家运气极好占了开天劈地头一份、并以无比强大的生命力硬挺到现在成了历史九万年的庞大家族。
众仙君口中“心浮气躁”到天上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发了疯魔的东山家那一位，便是东山龙族大公子，东山家这一代的本族嫡系长子。
传说那大公子，乃是东山这么多年来最有机会能跻身神位的顶尖苗子，一板一眼、一行一动，简直就是个照着神祇位子描出来的木头娃娃！东山龙族几乎倾尽全族之力，只盼着大公子能终有一日飞升成神，重铸龙族荣光呢！
少君楼台温声语，惊诧广寒流萤天。
之所以言之“疯魔”二字，便是三百年前，这一位被寄予厚望的大公子，撂挑子不干了！不知道脑子抽了哪根筋，直接下了凡，身上一身修为说弃就弃，找不见踪影！
后来听说，凡间偶有人见过这大公子。一身蓑笠垂钓江中，无饵无钩无线，就这么钓了三百年。
众仙君齐拍大腿，无不恼恨：
“怎么连条鱼都没钓着啊！”
“这事儿在下琢磨几百年了，也没想通。这大公子怎么就下了凡呢？！大好的前程、位列神祇啊！”
一人跟着啄了口酒，啧啧叹道：“想三百年前，吉神破封印，黄尘血飞扬，四方来少年，仗剑走天涯。那可是多么光耀门楣的功劳啊！
“我猜，多半跟大公子那颗龙丹有关系！”
“此话何解？”
“兄台看来也多半专心修炼，与我相仿啊！诚然我是不大关心那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不关心！可那是龙丹啊！龙族一生只有一颗、再修不回来的龙丹啊！”
“你说这半天，说了个寂寞！”
“小子年轻着呢，怕是没见过大公子的尊荣！更不可能晓得，大公子那颗龙丹早就没了！如今怀里揣着的，是颗鲛珠！”
“什么！？鲛珠？！”
另一人附和接口，多半是祝馀酒上了头，脸红扑扑的，醉醺醺道：“不过要我说，三百年前那个鲛人也是愚蠢至极！龙族的龙丹虽然不可再生，但好歹龙骨还在。大公子平心修个几千年，也能成就一方上仙尊位！更何况以大公子的实力，就算失了龙丹、成不了神位，将来接手东山龙族族长之位，做东山帝君也未尝不能！那鲛人又何苦流干了泪放干了血，去剖自己那颗鲛珠？痴傻啊……”
“唉……你就看看那位现在，身为龙族，却装着一颗不三不四的鲛珠当龙丹使，龙不龙、鲛不鲛的！要换做是我肚子里揣着这么一颗鲛珠，我都能恶心到剖了自己的腹、生生吐出来！”
觥筹交错，人人兴叹三两声，莫不为天妒英才而悲泣一番，又装出一副喜茫茫空阔无边的模样来。
可就在这一霎那间，上好的云和晴朗的天骤然昏暗下来！乌云滚滚而来，卷挟着霹雳电光火花，轰隆隆就冲了来！那一片天色变得诡谲，劫云盘旋着盘旋着，如张开了深渊的巨口，将不知道多少个山头都笼罩了进去！
风直接将狌狌的酒铺子都刮了个干净，众仙君喝了好几口黄沙做下酒菜，一个二个站都站不稳了！
狌狌龇开尖牙，胳肢窝下夹着自己的小崽子，直接钻进了地下！瞬间张开一到屏障，勉强支撑着在狂风之中摇摇欲坠。
众人都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相互搀扶着镇静片刻才敢往天上望去——
“诸位，是谁近来要渡劫还要拉上兄弟们陪葬的？！”
那劫云铺张开来，惊雷逐渐开始往下劈得山头都在冒火星子，乌黑一片的气团逐渐盘旋，竟隐约出来了一条龙形！
这么恐怖的劫数，是东山家哪位啊？！
狌狌望着天，喃喃道：
“是龙骨形化啊……”
轰隆——！
轰隆——！
众人捂着耳朵，脑子嗡嗡响，眼冒金星。
待反应过来一个二个怒骂道：
“莫要欺我！连龙族几个长老都鲜少有人能做到的龙骨形化！就连如今东山昃黎帝君都做不到！是何人？！”
“东山这一代还有个珠胎，莫不是他？！”
“放屁！那珠胎还吃奶的年岁！”
“你怎的，一道雷劈了你的素质？！”
“你们也不想想……还能有谁啊？！”
劫云不知道何时散的，只记得又一道雷劈在了酒铺子那儿，在场除了老板狌狌和他的小崽子之外都昏死过去了！
狌狌紧紧抱着崽子，热泪盈眶。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东山来人挨个抚恤了一番。可嘴严得紧，愣是被灌醉了都没说出个什么回事。
可流言还是传了出来——
说是东山都震了三震，天光在三更天乍现！群龙俯首、万里霞光铺开了七七四十九天，连三珠树都拔高了三公分。
后来有人就说在南山这边的浮山山头见到了条烛阴白龙！
那烛阴白龙身形巨大，龙鳞也格外耀眼，口中那颗丹珠，却是蓝色的！
于是这成了众人喝酒的又一谈资。
“你见过哪条龙嘴中衔着的不是自己龙身一个色的龙丹！铁定是那一位了！”
众人陷入了沉默。
终是有人忍不住了，牙齿打颤道：“大公子才多大……七百岁的年纪……龙骨形化……”
“可惜啊……可惜啊……”
可叹了半晌，硬是没叹出个原因所以然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东山那点破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