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又如何》瓦瓦舒格

74、第 74 章

　　最近一直都想写一些关于梦境的事情。起因在于我回想起之前一个印象深刻的梦时，我竟然忘记了。以为不能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不是那种记忆超群的人，想来还是有必要记录一下剩余的，不想忘却的梦境。
　　我想记录的是胎梦。在去上海之前，我是在武汉工作，当时从事的是销售，事情发生的前后顺序，我只能凭借当时的住所不同来判断。毕业后的第一年，我被外派到湖北省汉川和应城两个地方做水稻方面农药的推广和销售，在那个时候，我解释了X.跟他同事不到一年之后，他离开了S公司，我在年底的时候也离开了，随后入职的B公司，是外派到宜昌负责柑橘产品的推广。在随后的一年，我被派到武汉负责郊区的水稻和蔬菜方面的产品推广。
　　那个时候即忙又闲，一线销售员的工作发挥空间很大。可以认认真真的工作等升职，那个时候虽然是在外企，但是升职的概率也是偏低的，同一届加入公司的，升职机会也就是一两成吧；也可以摸鱼一下，过个两三年去做别的工作。我第一年在汉川时结识的一个女生，她在销售工作一年后，申请到总部也就是北京做了文职或者市场支持的工作。
　　对她的印象，是她很女，也许在她的角度我很男吧。在月薪很少的情况下，她可以去买几百块的裙子，以及，她目标明确的计划在毕业后的2-3年成家，如果去了北京的话，应该会如愿吧。为什么说我很男呢？因为，在一堆男人中间工作，上司是男的，客户是男的，同事是男的，只有办公室有女孩子，但是跟我不大谈得来。
　　有同学说我太拼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卷这个词。客观原因是我需要付房租，还助学贷款，还有更加重要的是，我想证明自己。我没有自信能去到别人给我描述的那个舞台，但，市场那么广大，下班之后回到住处之后，又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我躺平也罢，自由奔跑也罢，都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这，很植物。
　　所以，遇到的麻烦，都是回到城里发生的。
　　2009年春天，我回到武汉，在东西湖区跟人合租了一个房子。总价500元，我们两个平摊。都是早出晚归，不自己做饭的女生，一直住到第二年的春天，我升职了搬到市区，室友的爸妈给她在市中心买了一个小房子。我们两个新的住处，挨得挺近，但联系很少。她先办离之后，我单独住了一段时间，现在我也分不清楚，第一次的胎梦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发生的了。
　　那是我作为大人，一次无力的，失败的一次尝试。那之后，我丧失了对一部分人的信任，但是丧失的不彻底。导致我后来几次的更大程度的受伤。一个人对自己是不是真的爱，凭感觉已经是有答案，但，偏要揪着苦果不放，这个过程自然是苦的。
　　在感到恶心之前，应该那个梦就来了，重点很突出，很绚丽，很有质感，饱和度很高，是所有胎梦的共同特点。
　　虽然已经25岁了，内心的感受是自己需要在他人的帮助下才能生下并养下这个孩子。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我不敢去跟家里申请援助，甚至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都缺乏勇气。跟别的重男轻女的家庭的剑拔弩张不同，我们这个家庭一团和气。就是付出是主动的，接受是不动声色的。虽然是无声无息，但每个人心知肚明。就像是一碗菜端上来，谁去夹肉，谁去夹配菜，谁吃生下的，像是被训练好的一样。父母虽然好几年没有资助我了，他们依然很忙，他们积累的财富，我不能去分一杯羹，就像我要承担起一个自己承担不起的任务的时候，跟他们开不了口。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起，我的潜意识里，就有自己不配的想法了。接触到“不配”和“躺平”这两种思想是2020年回到学校做科研开始的，分析自己的行为，算是情有可原吧。
　　就那样，在男方的逼迫下，他们说的一些他们自己也不相信的理由，以及我自己也不相信的理由，就那么走向医院的流产室。麻醉的效果很好，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但是潜意识并没有停止活动。在我醒来的时候，手术已经完成了，我迷迷糊糊中，说，把我的孩子抱过来，我要看。
　　在不到一年后的春天，同样的事情又上演了一遍。执着的个性，让我吃不进教训。这一次的胎梦，我记得非常清楚，是一个鲜红的，钳子又大又壮的一个橘红色大螃蟹，我心想，这是父亲经常说的一员武将了吧。那个时候，我已经收到了来自上海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在公司升职了，收入大有提高，有了积蓄，所以，打算不去读书了，即使是独自抚养孩子的话，也是可以的。我想错的一点，是，这世间有人，把自己的孩子视作威胁，害怕孩子在我的手中，成为日后要挟他的砝码。我虽有了独立的意识，身体和心理上，还是干不过老姜。这个孩子没有保住，我不是用孩子换自己前程的人，自己的前程，靠双手挣得，在随后的好几年里，我虽是二十几岁的人，像是一下子跨入了35+的状态。很多事情变得不再轻盈，也没有变得厚重，好像是灰蒙蒙的，久久不能沉淀。
　　相信他人三次的人，就是我了。第三个孩子，也就是现在顺利出生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出生之前，妈妈经历的事情。对此不知情的我的父母，以为他是第一个生出的，强壮的孩子，占了许多的先机。因为弟弟相亲结婚的弟媳妇属于第三次怀孕导致的早产，而我的孩子是足月顺产，更加印证了他们的判断，以及，经常念叨，自己家优秀的基因，去改善别人家的后代了。我听了，心里很是膈应。一方面，他们觉得我带走了家里的优秀基因，另一方面，他们又认为我的孩子是别人家的后代。
　　离婚后，我曾经担心自己一个人不能将孩子带到成年，于是试探过的问过弟弟，是否可以帮我把孩子带大，我手里的现金都给他，以及在S市的两个房子，其中一套用于回馈。孩子成年之后持有另外一套即可。弟弟犹豫不回答，只是提出疑问，我的孩子是跟的前夫姓氏，养成了之后，还是要回他们家的。我心中郁闷，自那之后，我建立了另外一套信心。就是，参照自己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的寿命，他们当中走的最早的人活到了69岁，奶奶和外婆去世的年龄分别是78和83岁，我让自己坚信，能够支撑到退休，以及，可以靠一己之力，将孩子抚养成人。
　　第三个孩子的胎梦，是一头蓝色的鹿，它在太空舱里悠闲漫步，朝我走来。把这个梦告诉朋友之后，朋友问我鹿有没有角，我回答有角，朋友说，是个男孩。生下来之后果然是一个男孩。
　　2020年的夏天，出生的孩子已经有2岁多了，夏天，是固定回老家住的月份。那之前，我已经收到了高校的录取通知书，保姆放假休息了，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弟弟家，等前夫出差跟我们汇合。在那期间我做了一个胎梦，梦到三个男孩子在一起玩耍，一个是我的孩子，一个是弟弟的孩子，另一个我不认识。结果是月底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是36岁了，虽然他来的不是时候，我愿意多付出一些精力和物力把他养大。从发现他的到来大概是7月的25号或者30号到9月1号送长子到幼儿园，短短的三十多天，我度过了好像是数年的光阴。1号当天，是前夫，新请到的阿姨还有我三个人送小朋友到幼儿园，那之后，阿姨返家，前夫去上班，然后我去医院产检，再那之前，他数次催我去打胎，而我始终没有抽出来时间去产检。产检当天，发现孩子没有胎心。不能说这是一个晴天霹雳，只能说我当时成了世界最伤心的人。医生说我已经有一个孩子了，这个没有胎心，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太多人一个孩子都没有；闺蜜告诉我说，身体要紧，养育两个，是很要命的；小姨说，这个孩子知道妈妈辛苦，选择自己走了；前夫说，这个事情怪不到他头上。
　　9月7号左右，我一个人在医院送走孩子，9月10号到研究生处报到。世界安静了，像有条不紊的还在往前推进，我活的像一个正常人，但，我明白，有些东西，停滞了。送走的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妈妈惦记的孩子，剩下的是无论如何，都要带着长子前行的我。
　　这件事情怪不到前夫，但是他必须承受离婚的代价，这是他应得的。既然怪不到，那就什么关系都不要有了。辞职带来的财务上的变化，加速了小家庭的分崩离析。我忘不掉在第二年的5月份曾经独自带着长子到上海报名幼儿园的高铁上，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孩子不能没有父亲，让我将就之类的话。我很轻声的回他的电话，这样，能够掩盖我的泣不成声。我另外一只手，还要招呼在车厢过道里横冲直撞的3岁孩子。
　　是的，分手，出走，都需要决心。这个决心，不是决定，不是一瞬间的确定，是一次次的，把豌豆公主的被子，一层层的叠上去，叠到房顶，依然硌的夜不成眠的，痛。所以，谈不上理智或者不理智，只能说，是确定肯定适合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