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老妪 ...
-
翌日。
破晓的第一缕光亮，落在沈息魄的睫羽之上，将他衬得有如瓷人一般。
仍旧倚在窗边的沈息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该离去了。
他直接翻身而出，跃至了下方。
“公子！”没走多久，沈息魄便听到了金风的唤声。
“嗯。”沈息魄冲着对方，略一颔首。
“公子，小翠已经醒了。”金风拿着一个竹筐，朝着他，快步走来，“待我们再准备片刻，便可以下山了。”
“好，你的筐中，装着何物？”沈息魄问道。
“花，各色各样的花，还有一些新鲜的蔬果。”金风笑着答道。
“花？”沈息魄挑眉道，“已是秋末了，还有这般多的花？”
“公子，我也不知，可能是山间的四季，本就与山下不同吧。”
“你不知？”闻言，沈息魄愈发纳罕，“你若是不知，花又从何而来？”
“公子，这些花和蔬果，都是连夜出寨的女子，在出寨之前，硬要塞到我手中的。”金风笑逐颜开道，“昨日，她们许是瞧见了公子，知晓是您，出手相救，但她们长久地拘禁于此，无以为报，只能拿出这些，临别前，她们可是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定要将东西，送至你的手中。”
“出手相救？”沈息魄却是哂笑道，“我并未打算救下任何人，救下她们的人，是你。”
“那这些花和蔬果……”
“你且自己留着吧。”
沈息魄摆了摆手，不等金风再说，便已走向远处。
辰时三刻。
以沈息魄为首的一行人，终于离开了雀辜寨。
“下山啦！”
任虎步伐轻快地跑了起来。
“怎么，包袱很轻吗？”小翠瞥了他一眼，“我看你，好像毫不费力。”
“轻不轻，你自己来试试，不就知道了。”闻言，任虎的神色，顿时蔫吧了一些，“不过，总算是不用再翻坡了，再翻下去，我的腿脚，可经受不住了，今早醒来，都险些没站稳呢。”
“别大意，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看似没有那么疲累，却是危险重重，切记时时看清你们的脚下。”金风出言提点道。
“知道啦。”任虎扮了一个鬼脸，“要我说，看不看得清脚下，还是旁的，关键还是得跟紧公子，方能万事大吉。”
“怎么才将将过去一日，你便学会了溜须拍马？”小翠忍不住嗤了一声。
“实话实说，也能叫溜须拍马呢？”任虎不以为然道，“难不成，小翠姐，你不相信公子的本事？”
“谁说我不信了！”小翠跺了跺脚，“算了，我不与你说了，你且自己走自己的吧！”
语罢，她便扭头迈向了前方。
“小翠姐，别不搭理我啊！”
任虎一边呼喊，一边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见状，金风失笑着摇了摇头。
虽说又开始吵得慌，但果然还是热闹些，更能令她心安。
“阿姐，你的发间，别的是什么花？好漂亮啊！”思索间，小翠来到了她的身边问道。
“我也不知，但布囊中还有许多，你也选一朵，我来帮你别上吧。”说着，金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香囊。
打开来后，里面装着十余多花，都是她从竹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至于那些蔬果，她也择了一些轻巧的，放入了包袱之中，供他们在赶路时食用。
其余的，她都留给了寨中之人。
“真的吗？”小翠听得双眼一亮，“这些，我都能随意选吗？”
“自然可以。”
“多谢阿姐！”
“不必谢我，谢公子便是。”
“公子？”小翠不解道。
“无事，你且选吧，既是已经被摘下，怕是留不了几日了，趁着花色正好，赶紧多簪几朵。”
“嗯！”
比起上山，下山果真快了许多，半日的工夫不到，他们便已行至了山腰。
“歇息一会儿吧。”沈息魄停下步子，“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好嘞！”任虎第一个坐了下来，“小翠姐，我们午饭吃些什么？”
“吃吃吃，张口闭口都是这个字！”小翠无奈道，“你且等等，我翻翻包袱，看看还剩下什么。”
“又啃干粮啊……”
“有的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上了！”
“虎子，我从寨中，带出了一些蔬果，装在那个靛色的包袱之中了，饭后可以吃上些许。”金风笑着说道。
“有果子？”任虎当即振奋了起来，“我要吃最甜的那一个！”
“你怎么知道哪一个最甜？”小翠看向他问道。
“嘿嘿，我可以每个都咬上一口，然后只吃最甜的那一个，再把又苦又涩的留给你。”
“谁要吃你咬过的果子啊！”小翠听得直皱眉，“虎子，你若是胆敢这么做，我便把果子，全都砸到你头上！”
“你糟蹋粮食！”
“你——”
饭还未吃，两个人便又吵得不可开交。
最终，还是由金风出言，打了圆场，他们才堪堪停下。
吃过东西之后，几位孩童都不免产生了一丝困意，但他们不敢就地躺倒，因为沈息魄并未准许他们如此行事。
“想睡便睡吧。”沈息魄淡淡道，“半个时辰之后，我会叫醒你们。”
“公子，你不睡吗？”金风开口问道。
“不睡，我没有昼寝的习惯。”
“哦。”
须臾，五位孩童，便睡作了一团。
并未有所拖延，半个时辰将将过去，沈息魄便将他们喊醒。
“我去撒泡尿……”睡眼朦胧的任虎，朝着山道旁的密林走去。
酣畅淋漓地放完了水，他将裤子提好，正准备往回走，抬眼时，却陡然捕捉到了一抹身影。
“娘嘞！”
任虎被吓得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眯了眯眼睛，又细细地打量了片刻，才确信自己并未看错。
他的前方，确有一道佝偻的身影。
距离他算不得远，大概隔开了数十步，似乎年事已高，手中拄着一根扶老，背对着他，颤颤巍巍地行走在林中。
莫不是哪家的老者走丢了？
任虎暗暗猜测。
要不然，他实在想不透，为何会有老者，选择独自进山，还不走山道，专往难走的地方迈。
任虎正兀自想得出神，却见那抹身影，猝然栽倒了下去，手中的扶老，也倏地从掌中飞出。
“老人家！”任虎不假思索地便跑了过去，“你没事吧？”
待他扶起了老者，才发现对方是一名老妪，面上沟壑纵横，双眼浑浊，似是已经过了耄耋之年。
“哎哟！”老妪扶着自己的腰，“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走个路，竟都能摔了。”
“老人家，你这便是在胡说了。”任虎却是不以为然道，“山中的密林，即便是像我这般大的孩童，都晓得不要轻易迈入，因为一来容易失途，二来处处都不好下脚，你活了这么些年，怎么还越活越糊涂了呢？”
“嗯？”闻言，老妪转了转浑黄的眸子，瞧了他几眼，“男娃娃，你是在责难老身吗？”
“岂敢岂敢！”任虎吐了吐舌头，“但童言无忌，还请老人家，多多包涵才是。”
“你倒是个妙人。”老妪笑着说道，“罢了，男娃娃，帮老身个忙，将扶老替老身寻回可好？”
“包在我身上！”
语罢，任虎便朝着扶老飞出的位置走去。
但他找了半晌，甚至半蹲下来，用手摸索了一番，却依旧一无所获。
“真是奇了。”任虎喃喃自语道，“扶老呢？”
“如何了，男娃娃？”老妪站在原处问道。
“老人家，你的扶老……好似不见了。”
“不见了？”
“嗯。”任虎点了点头。
“这可如何是好？”老人不由得焦急了起来，“没了扶老，老身寸步难行，怕是回不去了！”
“老人家，你先别急，我再到旁处，帮你瞧瞧。”
然而，结果依旧没有什么不同。
寻了半晌，任虎已然是满头大汗，但老妪的扶老，却是踪迹全无，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老人家，你方才说的回去，指的是归家吗？”无奈之下，任虎只能重新走回了老妪的身侧。
“是啊。”老妪叹息一声，“但如今老身腰也扭了，扶老也丢了，想要归家，已是难如登天。”
“老人家，你的家在何处？”
“不远，继续往前走大约半刻，便能到达。”
“老人家，你住在山中？”任虎讶然道。
“怎么，山中不能住人吗？”老妪斜了他一眼，“乱世百姓难安，我和我儿，选择避世于此，只为苟全性命。”
“半刻……”任虎却是琢磨了起来。
“唉！”老妪愁眉苦脸道，“明明近在眼前，对于老身而言，却是远在天边，也罢，活到这把年纪，已是够了，不必再奢求更多。”
“老人家，你怎么又开始了？”任虎听得一阵头疼，“罢了，我虎子今日便好人做到底，且将你送回去吧。”
“你？”闻言，老妪却是惊疑不定道，“男娃娃，你莫要逞能，看你的身板，不像是硬骨头啊。”
“老人家，你怎么还瞧不起人呢？”任虎顿时有些恼怒起来，“别看我年岁尚小，个头也不高，但我的气力，可是大得很，一个人便能扛着六个包袱，翻山越岭，只是扶着你，区区半刻而已，定是不在话下。”
“哦？”老妪掀了掀眼皮，“既是如此，老身便先谢过男娃娃了，正巧我儿，昨日宰杀了一只老母鸡，若是不嫌弃，待我回去之后，便将其作为谢礼，赠给男娃娃你了。”
老母鸡？
任虎听得心中一动。
小翠喜欢吃鸡腿，但一只鸡，只有两条腿，孩童又有足足五位，再加之不是日日都能吃鸡，他们只能依着顺序来。
然而，即便轮到了小翠，她也会将鸡腿，偷偷地塞给十四。
虽未说破，但任虎一直看在眼里。
他决定了——
若是他能够带回一只鸡，他便将两个鸡腿，俱都分给小翠。
如此一来，任凭小翠如此做，她应当都能吃上鸡腿。
想到这儿，任虎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男娃娃，你笑什么？”见状，老妪却是纳闷道。
“咳，没什么。”任虎略显窘迫地抹了抹鼻子，“老人家，我搀着你，我们且快些走吧。”
“好。”
“等等——”
甫一迈出步子，任虎却好似想起了什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