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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悔者犬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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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萧瑟,街上行人两两。
“快走快走,要宵禁了……”
一阵长风卷地而起,萧萧枯叶扫过,一道黑影从空荡无人的街道上杀了出来。
尖利的白刃从那人袖口中露出端倪,模糊间那人落脚步伐稳健,朝着墙角的方向步步紧逼,脚步声宛若落叶扫过。
忽然一只黑猫从宁王府的墙上跳下,一跃跳到了黑衣人的肩膀上,黑衣人一顿,身形一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刹那间翻刃上刺。斜刺里一个人影飞出,狠地一踢使他惯性跪地,青白的长剑立时出鞘三分钳制住他咽喉。
黑衣人背后一凉,却不顾颈侧剑光,反手就将手中利刃刺了出去,躬身向后扫腿,压下剑鞘反向上挑,同时浑身肌肉紧绷,试图用蛮力将身后之人反撂倒在地。
孰料身后之人武功根本如泰山般将他压制,简松映当刻扬剑,刀剑无情,短兵相接,金石相击之声顿时传成一道长啸。
“谁!谁在宁王府前造次?”
“别动。”
另一个声音在二人僵持的气氛里杀了出来,极低,极轻。
隔壁街巷传来几声狂吠,带刀出巡的守卫顿时朝那方向疾驰而去。
月色惨白,“滴答——滴答——”,鲜血顺着黑衣人的的手腕向下流进水缸里。地面上,一个药瓶骨碌碌地滑进了前方的阴影。
一左一右,两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把被打晕的黑衣人架在身上,靠着墙喘息。
过了许久,其中一人被另一人兴师问罪一般的眼神盯得过意不去,看了他一眼,伸手把贴在眉心的一块遮挡摘了下来,露出了艳丽的一抹红。旋即看了看四周,又牢牢地贴上。
张鹤仪把黑衣人往简松映身上一推,猫着身子把药瓶取了过来,放进面罩下一闻,蹙眉道:“这不是中原的药。”
简松映单手拎着黑衣人,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张鹤仪,“你怎么在这?”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张鹤仪压低了声音,“不能让他被宁王的人看到。”
月光洒在二人的衣襟上,借着白月,张鹤仪把药瓶中的药丸倒了一颗出来包进帕子里,“你要把他带走?”简松映道。
张鹤仪在黑衣人身上摸索半天,摇了摇头,“送京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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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内,灯影摇曳,值守的人正昏昏欲睡。
白月黑血,一道残影划过纸糊的窗棂,传出一道沉重的重物落地声。
值守猛地惊醒,出门查看时,只见瘆人的鲜血在地面上流成一片,月光与屋檐在背朝上的黑衣人身上分成一道阴阳线。
在他腰带里别了一封信,墨迹未干,和血迹连成一片——戌时二刻,宁王府墙前刺客。他的袖子里,还藏着一瓶塞着塞子的药瓶。
值守赶忙招呼人把黑衣人抬了进去,探了探鼻息,没有性命之忧。
屋檐之上,一块瓦片松了松,落下一地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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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刚打完一场胜仗,还不是彻底安宁的时候,宵禁以后,京城道路上不止有更夫和守卫,还有巡查的兵卒。
简松映和张鹤仪都有轻功在身,又都是自小练过的,躲那些守卫和兵卒不是问题。
眼下已过戌时,灯火都渐渐熄灭了,除了间或的几声狗吠,只剩下细细的人声。
从京兆府出来是官道,简松映和张鹤仪贴着墙根走,一前一后像两个连成一体的影子。夜间寒冷又寂静,阴风阵阵,张鹤仪后背发凉,始终捂着嘴不敢咳出声来,简松映走在他的身后,默默不语。
“不能再回将军府了。”张鹤仪声音如同蚊声。
简松映明白,看他这样子,很明显是和自己一样私自出来的,没有告诉任何人。而现在,他必定是不能放他一人走的,二人同行,回张将军府或者是去他原本的住处是给府中住的其他人徒增麻烦。
“别说话。”简松映挡在他身后,挡住了凉风。
二人翻进了尚未竣工的简将军府。
“皇帝赐的宅子,先前着人打造过,但是还没有正式搬进来,只偶尔来个几回,所以人少。”简松映把蜡烛和火炉子点上,出门去把阿火叫了回来。
二人在门外,张鹤仪靠着火炉在门内,把二人的交谈声听得一清二楚。
“将军说要沐浴不准旁人进来,所以这两个时辰内就再没人靠近内院。”阿火看着简松映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的内衬,衣襟处被汗水沾湿,贴在起伏的胸膛上,“将军,需要叫人倒水吗?”
简松映看着他笑了,哪有人一盆水洗了两个时辰的澡还不叫人换水的?他接着阿火的话茬说:“不必,浇花了。去给我拿些热茶糕点来吧,夜深了,我想清静会儿。”
阿火应了一声便下去了,没有多问什么。毕竟当时简松映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就去了祭酒府上,还闭门不出,任谁也不知道将军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鹤仪身上已经被火烤得暖烘烘的,寒气消散全无,他靠在屏风后面看着这间房间——果然是还没有搬过来,没有多余的陈设,一应摆开的大抵都是皇帝赏赐的,看上去低调又奢华但没有用处。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让他看得眼熟。
字画被框了起来,里面是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只是还没有想起来和什么有关,简松映便从屏风后走进来了。
一个站着垂首,一个坐着仰头,张鹤仪和简松映相视无言。
门外忽然传来几声狗吠。
“悔者犬也。”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来先前的约定。
简松映身上还带着寒气,一张口先吐出一团水气来。张鹤仪见状,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临窗的浴桶中漾出细细的波纹,清亮亮的,水已经凉透了。
阿火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茶水和糕点都端了上来。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简松映和张鹤仪已经想好了各自的说辞,但是在对上彼此的眼睛之后,却都忍不住和盘托出。
“抱歉。”张鹤仪声音带着风轻轻地传到简松映耳朵里,首先打破了寂静。
“抱歉什么?”简松映双手捧着一杯茶,雾气氤氲眉眼之间,闻言嘴唇向上勾了勾,冷刃开光似的,“抱歉你还是我要作小狗了?还是抱歉没能让我喝上你的酒?”
简松映接着自己的话漫不经心,“也算是……赴了约,巧合?”
怎么可能是巧合,宁王府天子脚下,哪有人大半夜不回家在这皇亲贵胄眼跟前蹲着,等到半夜三更来一场夜黑风高的邂逅?
对面不说话,简松映也沉默,估摸着谁先开口就落下风一样,僵持着。
自小便是如此,二人有什么事儿不吵嘴、不打架,一个赛一个的锯口葫芦,任是三头驴也拉不回的犟。
俄顷,简松映吹了吹手中的清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随后将张鹤仪面前的青花瓷杯推到他面前,道:“不烫,正好。”
简松映像藏不住心事似的,眼角绷着,脸上却荡漾起笑意。若是说方才那两句反问还带着一股怨气,现下的话就当真是在耳边柔声细语了。
夜半不归,官道野逛。简松映见到张鹤仪第一眼,是诧异,随后是怨,怨他定是瞒着自己做什么危险事儿,便口中含锋地怼。
但又仔细想想,张鹤仪本身也没有打算瞒着自己,否则,早就派人来取消邀约了。更别说就这样跟着自己一路拐进了自己的府邸。
台阶是谁搭的并无所谓,谁也不在乎,给台阶就下,下来以后照样是一条裤子里的好,儿时如此,现在亦然。
张鹤仪盯着茶杯半晌,徐徐道:“宁王受诏进宫已逾三日,此人若不是宁王死士,便是来找上官逢之的。”
茶水倒映出张鹤仪白皙的脸庞,他的神色不为所动,“所以……不论是刺客还是线人,都不能直接让宁王的人抓到。”
太子如今有皇帝的授意,暗中调查北疆战乱一事,张鹤仪作为天子近臣,又和太子关系密切,对于诸多事宜都是“耳濡目染”。
北疆一事若真是与宁王有关,这人是宁王死士,必然不能让其在眼皮子底下和宁王的人取得联系。但若不是,让世子直接面对,恐怕事情更加复杂。
简松映心下松了一口气,表情却凝重了,果真如此,边关战火连绵,京都亦是尔虞我诈。天子脚下,有谁能独善其身?遑论是他张鹤仪。
白日里云淡风轻只不过是表象,他身上背负着的一定不比自己轻。他早该知道。
简松映盯着地面,缓慢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他就这样坐在旁边,却好像在投入了每一寸神经来听他讲话。一旦对方没有话声,屋中落针可闻。
“一般皇家死士会随身携带毒药,为表示忠诚,也以备不时之需。”张鹤仪道,“我这药罐子对草药虽说不是精通,但分辨他身上的药丸足够。绝非中原所产。”
说着,张鹤仪把藏在袖子里拿回来的一颗药丸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该药丸遇水即融,在雪白的帕子上,蹭上了点点红痕。
“你打算怎么做?直接带给御医?”
“不,”张鹤仪摇了摇头,“让太子去想办法吧。我只是个文人。”
“我只是个文人”,这话总被张鹤仪拿出来作挡箭牌,但着实有些不堪一击,他祖上三代都是苍国大将,哪来“只是”一说?
也只有简松映听见这话,把它认真听进自己的心了。他但愿张鹤仪如此,不去做任何危险事。
茶水清香,毛尖竖立在白洁的瓷杯里挨挤碰撞,煞是可爱。张鹤仪看着茶叶出神,道:“皇帝连同太子,一开始便不信任宁王。这次,太子的话我是带到了,但是宁王府处处都是安插的眼线,谁也说不准看似处于弱势的世子会不会背后有什么更大的牵扯。和你分开之后,我没有回府,而是始终在附近,直到这人的出现。”
“你……”简松映蹙眉,“太子这么安排的?”
你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太子当真这样用你?你已然有伤在身,他还让你去盯人,怕不是非要把你身上这点剩下的功夫给榨干不可!
张鹤仪不动声色,反问他道:“对于此事,你怎么看?这真不是巧合。”
简松映送出去的话饶了一遭还是回到了自己这里,他还在想着太子李遂的事,手指搭在油灯,烛泪擦过指尖落在桌上。
“我?”简松映眼瞳里倒映着眼前人的夜行衣,转而扯了扯自己的雪白内衬,目光掠过被自己随意搭在一边的黑色外裳时,干笑了两声。
“将军,查出来什么了是不是?”张鹤仪看见他的神态,把早就了然于心的答案说了出来。
“嗯。”简松映靠在桌沿上,一边摩挲着微红的关节一边看向窗外,回道:“北疆打赢之后,皇帝让三哥和我一明一暗调查奸细余孽,早些和你分开之后,我先回了一趟军营,军队里出了的一个叛徒,受审途中险些被人灭口,还好三哥到的及时,救了那人一命。”
简松映倒吸一口气,“下了战场之后还没想过这事会有这么麻烦。三哥比我有经验。”他眉尾轻挑,眼中的光就随着烛火跳动,带着让人跃跃欲试的诱惑,“你猜怎么?”
张鹤仪万分自然地接上了他的话,靠近了些,低声问:“这话听了会掉脑袋吗?”
“……”
简松映愣了瞬,伸手在张鹤仪眉目间一扫而过,扶住他的头摆正了过来。他清了清嗓子,憋了一个呼吸,剩下的呼吸倾数错了位。
看着在一旁好整以暇的张鹤仪,空气中凝重肃然的气氛好像松快了许多。
“没什么,三哥问出来的,还能不到你的耳朵里?”简松映道,“不过此事知晓之人不过三人,暂且不要对外声张,哪怕太子。”
简松映刻意压低了声音,第一次在张鹤仪面前保持了警惕,先是查探了一番是否有梁上君子,再是越过张鹤仪从匣子里拿出一叠纸来,沾上几两墨,写下几行清秀隽永的字。
二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这小小的一张纸上,几乎要头碰头。
“你的意思是……”张鹤仪疑惑着拿过那支羊毫,落下几笔,力透纸背——慧妃。
简松映伸出一根手指来放在二人嘴唇中间,“这是秘辛,我只对你说了。”
张鹤仪看着他的眼睛,视线坚定地上下摆动——点了点头。
“时至今日,这恐怕是目前第一个直接指向后宫的线索,”张鹤仪起身后转了个方向靠着简松映的肩,一歪头,正好贴着他的耳朵,声音既轻又清,“莫不是随意甩锅?”
简松映曲起一边腿,张鹤仪的肩胛骨划过他的脊背,让他一顿,正要说话,才发现此时二人的距离只有一线之间,自己但凡转头的幅度再大一点,就要碰上他的脸,顿时呼吸有些停滞了。
“嗯?”
而一想到张鹤仪此时还满脑子想着什么慧妃太子宁王世子,甚至在自己没有回应的时候表示询问、不解,简松映就又感觉莫名其妙,指尖又痒又麻,好像自始至终只有自己的心思在起伏,而背后的人连奇怪都感受不到。
“……也许,毕竟是奸细口中的话,”简松映道,“不能全信,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三哥那边盯着他——不过看样子,他也活不长了。”
张鹤仪“噢”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纸,手腕向身旁一递,挡在简松映和他面前向上的烛火之间。
他忽然发觉好像有些什么不对,转头的瞬间是不是有些太近了些……
不自在还没有完全升起来,简松映就接过那张墨迹纵横交错的纸,一起身,放到火苗上烧着了。
“太子怀疑宁王不是没有道理,”简松映抱着胳膊,“毕竟惠妃那边说到底和宁王也有些关系。”
惠妃是宁王同父异母的姐姐。
张鹤仪深思道:“就算惠妃牵扯其中,在这场戏,她也只会是个幌子。”
“所以我又来了宁王府。”简松映道,“这就是今晚我出现在宁王府的理由。”
简松映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不过原本不是为了抓贼的,”他看到张鹤仪端坐着,念头又起,笑着,“是为了找你赴约,鹤仪,算不算心有灵犀?”
张鹤仪抬眼,正欲张口,却转而化成了一个哈欠,泪水涟涟,一边擦泪一边回道:“简松映,你真喝酒了吧?”
简松映失笑,光影在他的身上流转,他又拿了根蜡烛出来,“原本去找上官逢之,专门等着景阳前后脚去的,误打误撞。”
“回头一定要让那心大的世子殿下看好自家的墙头,”简松映道,“皇宫脚下,怎么成天有人爬。”
“今晚恐怕京兆府那边得鸡犬不宁了。”张鹤仪站起身动了动筋骨,走到窗边吹了阵凉风,看着时间,夜已经很深了,月亮隐匿在厚重的层云之后,只有浑浊的淡光渲染开一方。
“慧妃……她还在冷宫吗?”简松映问。
张鹤仪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或许只是有些困倦,神情恍惚了一瞬,抬起右手揉了揉眼,旋即轻微地摆了摆头,“后宫的事,我怎么能知道?”
他想要把手背到身后,转身之际,简松映看到了他指尖轻微的颤动,右手的关节像是卡住了一样,僵硬地不会曲折了,懒懒地搭在身侧,藏在衣裳后面。
“既然人已经送京兆府了,宁王那边就不用担心,上官逢之和景阳那边也都安顿妥当,”简松映直接抓住张鹤仪的手,把僵冷的右手包在自己的拳头里,拉着他往床上走,边走边用轻松的语调说道,“管他呢,别再耗心思了。大学士,明早可还要早朝,待会儿飞回去?”
张鹤仪身形一顿,他没告假。
这和翰林学士府相距“十万八千里”,要是等天亮之后再出门,不论是以什么样的形式,估计都免不了一阵波动。
方才刚想着避过风头了,跟着简松映回了简将军府,这可如何是好?
简松映提议:“先睡一会儿吧,过了鸡鸣,等值守轮了一轮,彻底没有后顾之忧,我再叫你,你再回去,不然眼睛受不了。”
“不然我现在就……”
张鹤仪看着整齐的床榻,顿时又想到了和简松映在张将军府的那一晚,心中开始“咚咚”作响,“简松映——”
一转头,简松映早已转身走向柜子,又拿出一床新的被褥裹在身上,像个粽子。
简松映一看到张鹤仪,手在被子里捣鼓了捣鼓,伸了出来,指了指床铺,又打了个哈欠,“军营那边事儿实在是太多,我可得养精蓄锐了,一倒下就要睡着。”
说着,简松映已经开始往冰冷的地面上铺铺盖,张鹤仪冲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抢先一步,大马金刀地坐在了自己“精心布置”好的地盘上,野兽一样不准张鹤仪靠近。
“还是说,其实你想和我睡一起啊?”简松映笑了,作势要起身,“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不再是小孩子了,孤男寡男的,你知道我的心思,要是和你在一张床上,我怕我……”
“……停。”
张鹤仪站在原地,半晌,看着简松映开始脱衣裳,行了个标准端方的礼,缓步走向床上。
是夜,狗吠都伏低消停了。
烛火没有灭,简松映也没有睡,就着这点微弱的光,看宝贝似的朝着床榻的方向看了半晌,直到雾气攀升到窗棂上结成了霜。
墨色的发丝从张鹤仪的背上蜿蜒延伸到雕花的床梆上,勾勒出主人的背影,让人轻松便能联想到主人活生生的模样。
简松映想着想着便笑了,却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在鸡鸣过了之后好半晌,也不忍心打搅床上那人的清梦。
他踩在冰冷刺骨的木板上,蹑手蹑脚地走到床榻前,与张鹤仪相隔只有半掌。屏住呼吸,像是第一次抓蝴蝶那样小心翼翼地、一毫一厘地靠近,也不知他为何连睡着都是一副谪仙模样,好像悲垂眸悲悯苍生的观音。
连呼吸都那么慢条斯理,胸腔也没什么起伏,表情比以往更要多了几分安宁和温和,像踏着仙气而来落在松塔前的白鹤。
他心中沉静了几分,看着张鹤仪的模样,心头一涩,小声地说:“你能不能,别再背着我做那些危险的事儿了……”
说罢,他忘记了呼吸。
一晃神,张鹤仪睁眼了。
简松映食髓知味地贪恋了一眼,自己垂下头走到一边,装作咳嗽偷笑了声。一边想着为张鹤仪打掩护一边穿衣服。
张鹤仪在一旁,注意着简松映的一举一动,然后背过身,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胸腔开始猛烈的起伏——憋了半天,再不呼吸,他就要上不来气了!
无人发现,张鹤仪出了一手心的汗。
一旦靠近他就会发现,他心跳的声音不比简松映的小,反而更加激烈,堪比冰雹雷电。甚至连离开的时候,眼神都没敢再在简松映脸上多停顿片刻。
轻功一跃,险些往反方向飞去。
简松映以为他睡懵了,但让张鹤仪自己来说的话,恐怕是心乱如麻、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