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七十九｜记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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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血口喷人！”邓真妻子猛地起身，她双眼因为一直压抑着情绪而憋得通红，两行眼泪从眼眶中滚落而下，“老邓这辈子为人清白，他都已经死了！！你们就是欺负他开不了口，才敢这样给他泼脏水！！”旁边的亲友将她拉回作为，示意她控制情绪。
邓真的妻子瘫坐在座位上，低声呜咽。
法庭内瞬间炸开锅。
李老师的这番指控实在是很恶毒，她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邓真的动机从公共利益的奔走者扭曲成汲汲营营不择手段的投机者。
而公众对这样的新闻向来是敏感而健忘，一个好人被污名化，只需要几句似是而非的指控，便能将他们拖入无尽的深渊，毁掉他们的一切。而洗刷这些污名，则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记者区内有人在悄悄议论，“劲爆啊，这要是真的，那案件性质可就变了，杀人案牵出师德腐败，明天热搜有了!”
旁边另一个戴口罩，只漏出俩眼的记者用一种见怪不怪的玩味语气道，
“嗯，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深扒！二中师德楷模庭审塌房现场！》”
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穿西服套装的女记者毫不客气的朝口罩记者翻了个白眼，冷冷的讽刺道，“事实不清你就急着扣帽子带节奏，你有证据吗？新闻学魅力时刻这个话题，就是被你们这种为了流量断章取义的人搞的乌烟瘴气！”
口罩记者不以为意，“大姐，你清高，你会取标题，你取得标题有人看吗？现在没流量就喝西北风吧，你还当现在是淳朴的八十年代呢？我还有另一个标题呢，《警惕！他用关心学生当面具，背地里却……》这标题，你点不点？”
女记者声音气的连发白，嗓音极力克制她的愤怒，“你哪个学校毕业的，供职哪家媒体？毫无职业操守！你把口罩摘了，让你母校和同行们好好看看你的真面目。”
口罩记者侧过头，不再正面回应女记者，“教导主任都出来作证了，这瓜是真是假，民众自有判断。”
在他们中间记笔记的男记者试图和稀泥，“哎哎，同行们，消消气，少说两句，现在还在开庭呢。不过这邓真如果真的私下补课，举报动机确实存疑啊……下定论虽然不好，但咱们现在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了，长篇大论的深度调查是好，但没人有耐心看啊，先活下去吃上饭再说吧。”
这番争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影射出现在庭外舆论战场的混乱。
真相未明，标签先行。流量至上，是非让位。
人们享受新闻里情绪化的狂欢，把复杂的事实简化成对立的红蓝两方，然后选择与自己猜测一致的那方站队摇旗呐喊。
而旁听席其他角落也传出各种声音，
“邓老师不像这种人啊，我觉得张老师的证词可信一点……”
“怪不得邓真对和自己不相干的事这么执着，说不定是想威胁学校讹笔钱呢……”
“嘘，你们不知道这李红霞什么德行，我家有亲戚在二中，讲课不行，骂人倒是一套一套的，学生都躲着她走。她的话也能信？啧。”
“但堂堂教导主任，总不敢在法庭上做伪证吧，她敢说，那肯定就是真的。”
“肃静！！！”审判长邱广健的法槌重重敲下，吼声几乎压过了所有杂音。法庭在威压下勉强恢复了表面的秩序。
……
周伟很满意他一手造就的混乱场面，却摆出一副凝重的脸色顺着李主任的话继续引导，
“李主任，那根据您的了解，邓老师在执着于校舍质量问题的过程中，是否曾向学校提出过任何与经济相关的要求？或者暗示过，如果学校能满足他某些条件，就可以不再追究？”
李主任立刻心神领会，她沉思片刻，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高了音量，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次我开会，上学期期中吧，路过校长办公室，见门是虚掩着的，邓真老师就在里面，和校长说什么，这问题可大可小，被媒体知道了，对学校声誉影响很大……”
李红霞刻意停顿了一下，缓缓补充，“我现在回想起来，他这是不是在暗示……要封口费呀？”
这番证词让法庭再次哗然，邱广健的喊肃静喊得青筋都爆了一两根，法庭内还是没安静下来。秦凌侧耳听了一番各方的争论，支持与质疑的观点竟一时呈分庭抗礼之势，谁也没压过谁。
秦凌侧头对黎声说，“卧槽，她怎么毫无底线。”
黎声叹气，“嘴毕竟长在她身上。”
周伟缓缓站起，神色凛然的总结道，“审判长，各位陪审员，大家也都听到了。邓真老师经济窘迫是事实，他将校舍质量问题视为可操作的契机也是事实！这绝非简单的举报，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将公共利益作为筹码的卑鄙讹诈！”
周伟刻意在强调“讹诈”之后环视四周，留白片刻，给那些正在刷刷的记笔记的记者们留足写下他辩护要点的时间，
“面对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讹诈者，我的当事人在冲突中失控，导致悲剧发生，完全是合乎逻辑的演变！请法庭明鉴，本案的本质，绝非简单的故意杀人，而是由被害人卑劣的敲诈行为所引发的悲剧！”
公诉席上，郑鑫目光如剑，仿佛要刺穿周伟穿的那身人皮，但就在他准备起身反驳的时候，周伟突然又抬手示意，
“审判长，公诉人发言之前，我方还有一份关键证据要提交。”
他从桌面取出一份消费记录，递给书记员，“这是我们从云城周五福金店调取的消费记录，案发前三天，邓真老师在该店购买了一串四万八千元的金手镯！”
“一个经济窘迫的教师，突然进行大额奢侈品的消费，这合理吗？还是在他弟弟需要大笔资金办理取保候审的关键时期，他哪里来的钱？”
李主任立即在旁边负荷，“我证明，邓真老师常年都穿着那几件旧衣服，连身新衣服都不舍得买。突然买这么贵的金项链，肯定有问题！”
众人的目光变了又变。
质疑，鄙夷，愤怒，震惊，惋惜……
郑鑫缓缓起身，手中捏着另一份文件，“真巧，周伟律师。”他抽出第一张纸，“这是云城师范大学教育基金会开具的记录，去证明邓真老师因其出色的教学水平，荣获园丁奖语文组第一名。奖金伍万元。”
他依次展示后续文件，
“这页文件，这是基金会的转账凭证。”
“第三页，是邓真在收款后的第五天，于云城金店购买金项链的支付证明。”
“这笔钱来路清白，去向分明，他去买金手镯，是因为三天后就是他夫人生日，也是他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邓真因年少家贫，娶妻时未能给他夫人一桩像样的聘礼。所以才用自己辛勤劳动获得的奖金，为相伴发妻准备心意，却在证据不完整的情况下被恶意曲解成不法所得！”
李主任被怼的没话说，悻悻的闭了嘴。
周伟还欲反驳些什么，郑鑫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抽出了最后一份文件，当庭提交，
“辩护人和李主任用片面的证据和主观臆断把我方当事人塑造成一个讹诈者的形象，但他们却回避了一个根本问题，也就是这个案件的源头！那就是云城二中校舍质量，究竟合不合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郑鑫身上，
“我方申请法庭立即依职权，向云城市建筑工程质监局档案库，调取‘云城二中校舍扩建工程’项目编号为YCJS-YCEZ-30030122号全部原始质检报告、内部审批流程文件及所有相关附件！”
此言一出，周伟脸色瞬时难看起来，然后他迅速恢复镇定，冷笑道，
“公诉人，你是在故意转移视线！我们现在审理的是故意杀人案，不是工程质量纠纷，你申请调取的证据与本案毫无关联！”
“关联性极大！”郑鑫提高音量，目光从周伟身上转移到审判席，“审判长，各位审判员，辩护人及证人李主任极力将被害人邓真老师的行为归结于借举报之名，行讹诈之实。因此，我们需要查明邓真老师举报的，究竟是无中生有的诬告，还是真正的安全隐患！这关系到他举报行为究竟是公民行使正当监督权，还是辩护人口中的恶意勒索。这更关系到被告人余斌杀害邓真的真实动机，是为了掩盖真相被揭发，还是辩护人强调的‘冲突失手’甚至‘另有其人’。”
周伟“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强词夺理！即便工程有瑕疵，与我当事人杀人有何必然联系？难道每个提意见的人他都该杀吗？荒谬！”
周伟又转向邱广健，
“审判长，公诉人试图将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工程质量问题，与证据链尚存诸多疑点的本案强行捆绑！我们是在用证据和法律审判，不是在搞道德绑架和舆论审判！请求法庭驳回公诉人这与本案核心焦点无关的调证申请！”
郑鑫两手撑在桌上，字字铿锵，
“云城质监局保存的原始档案，是国家机关保存的具有最高权威性的官方文件！调取这批档案，与现有卷宗中可能被篡改的报告进行比对，真相如何，一目了然！如果原始档案显示工程质量确有问题，那么邓真老师的举报，就是确凿英勇无畏的正义之举，辩护人所谓‘讹诈引发冲突’的论点将不攻自破！并且，可以最直接的证明，余斌的杀人动机，就是为了灭口！”
记者席又传来阵阵压抑的惊呼声，记者们奋笔疾书，生怕错过案件每一个新闻爆点。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七十九｜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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