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恐/综英美]邦妮快跑》愤怒的草莓

46、Chapter 46

　　到了下午四点，福克斯镇的天已彻底转灰，厚厚的云层像是要挤出水珠，一整片天幕压得低沉，压低了整个镇子的呼吸频率。

　　邦妮站在校门外，望了一眼天色，皱了皱眉。

　　这个颜色的天空，是她梦里最常见的背景。

　　灰得近乎无声的压迫感，把一切轮廓都打磨得模糊而钝。她不是讨厌阴天，而是不喜欢这种带着预感的天气，像有人在远处放慢了时间。

　　“你们总是喜欢挑这种天气来搭配心情的吗？”

　　“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光线。”爱德华替她拉开车门，“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们家的玻璃够厚，不会让你觉得像坐在冷藏室里。”

　　邦妮坐上副驾驶，仍保持一贯的沉默节奏，目光扫过车窗外渐变的天光。

　　她没多说什么。

　　安全带卡扣“啪”的一声扣住时，她眼底只闪了一瞬的不确定。

　　她不习惯，或者说从未去过别人的家，尤其是这类“不像人类标准”的别人家。

　　“我会是今天唯一的人类客人吗？”她系上安全带。

　　“是…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

　　“所以我要独自面对你们家族的集体凝视？”

　　“他们已经尽量练习减少眼神接触。”

　　“听上去比正式参加舞会更像是一场社交实验。”

　　“可能吧。”爱德华转动方向盘，车身平滑地驶离校门，“但他们确实都想见你。”

　　邦妮没有再说话，只是将下巴抵着指节轻轻靠在车窗上。

　　车窗上映着她的倒影，那双灰蓝色眼睛下压着若有若无的紧张。

　　她不会承认自己在紧张，但她的心跳其实比平常快了一拍。

　　那种微妙的节奏变化，她自己听得清楚，爱德华听得更清楚。

　　福克斯镇的路灯在这个季节总是亮得比平时早些。

　　银色沃尔沃穿过熟悉的街区，驶向森林边缘，那里的道路开始变得曲折，树木变得高耸密集。

　　当车头转上那条私人小道时，邦妮终于问道：“你们的房子看起来……不会有吊灯从天而降或者地板能发光之类的东西吧？”

　　“我们尽量保持低调，但有几处设计……确实比较现代。”

　　“就怕不是‘现代’，是‘非人类设计’。”

　　“你可以等下自己判断。”

　　车最终缓缓停在那栋藏在林中、拥有整面玻璃幕墙的现代感建筑前。

　　邦妮下车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房子，而是倒映在玻璃墙上她自己的身影，略显冷静、目光锋利，站在那一大片森林和落日残光前，就像一个未经允许的入侵者。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句话：“人类不该闯入自己无法理解的领域。”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调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带，面无表情地跟上爱德华。

　　“欢迎来到卡伦家。”爱德华说完，便先一步走向门口。

　　邦妮跟在他身后，步伐不急不缓。

　　门一打开，屋内温暖柔和的灯光泄出，像是不请自来的邀请函。

　　站在玄关正中的是埃斯梅。

　　她穿着一件温暖的灰米色针织衫，搭配优雅的窄脚长裤，脸上挂着不生硬的笑意，像一个迎接孩子朋友的母亲，而不是百年家族中的大家长。

　　埃斯梅的微笑中没有表演痕迹，动作也没有刻意的优雅，反倒像是某种沉淀之后的自然反应。

　　她的目光里没有怜悯，也没有传统意义上对“人类女孩”的善意包容，而是带着真正的欢迎与细致的观察。

　　她已经为这次见面准备很久，衣着和姿态都经过了精确的调整，只为让这个女孩子不会感到自己被她们高高在上地“接待”。

　　“你好，邦妮。”她声音温柔，“欢迎你来。”

　　邦妮点头：“谢谢邀请。”

　　她没用任何形容词。

　　她既不说“房子很漂亮”，也不说“你看起来真温柔”，她习惯性保留判断，直到确定自己身处的地面是否稳固。

　　从客厅另一头走出来的是卡莱尔。

　　他没穿工作时穿的白大褂，只是一件浅蓝色开领衬衫搭配藏青色毛衣开衫，整个人看起来沉静、知性，眼神温和，但那种医生气质深入骨髓，即使脱下白袍，也仍像随时准备解决心理创伤的专业人士。

　　“终于再次见到你了。”他语调不带权威感，像朋友之间的自然寒暄，“你的母亲最近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我妈对你的评价很高。”邦妮回得很干脆，“你让她感觉‘终于碰到个会听人说话的医生’。”

　　卡莱尔轻轻一笑，明显对这句转述颇为欣慰。

　　他从不需要从语言中寻找价值确认，但能得到一个聪明女性的直接认同，总归是一种特殊的肯定。

　　客厅的沙发上，艾美特已经坐正了身子，身旁的罗莎莉抱着手臂站立，贾斯帕则靠在窗边，视线淡淡扫过屋内。

　　艾美特试图表现得随意，但从他摆正坐姿、微微前倾的动作可以看出，他正努力扮演“欢迎邦妮”的兄长角色，而不是他一贯的捣蛋形象。

　　罗莎莉则完全不同。

　　她站着，抱臂，面无表情，像是在审视一个未经申请的入侵者，不习惯有人类出现在她的私人空间，更不习惯那个入侵者是她兄弟为之破例的对象。

　　贾斯帕表面看起来最平静。

　　他站在窗边，不动声色地观测室内每一个人的气场和微表情。他不急于发表意见，也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他习惯以更深层的感知方式判断人。包括邦妮，尽管他的能力无法探知到她的任何情绪。

　　而爱丽丝突然像箭一般从厨房的方向冲了出来，步伐快而轻，表情热切，仿佛终于等到期待已久的场景。

　　她看到邦妮的一瞬间，内心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放松感。

　　不是因为她压根儿不对邦妮起任何作用的预知能力，而是因为面前这个女孩的存在感，远比任何预言要来得真实。

　　“邦妮！”她语气比起其他人要热情太多，“你终于来了！”

　　“我并没有迟到。”邦妮扫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给我设了一个我不知道的时间表？”

　　“是我在心里设定的。”爱丽丝笑得灿烂，“我希望你能在三点四十二分零七秒抵达，但你差了二十六分钟。”

　　“那很抱歉，我没在我的脚上装精密计时器。”

　　“你迟到的每一分钟，我都在为这场会面选装饰性食物。”她指向一旁厨房，“我还做了杯子蛋糕。”

　　邦妮的目光滑向那边，那些蛋糕上的糖霜花朵复杂到像是雕刻比赛现场。

　　“你是打算通过让我患上糖尿病的方式让我留下深刻印象？”

　　“我可以改做盐味饼干。”爱丽丝若无其事地退后一步。

　　爱德华带她走进客厅中央，那是整座屋子里光线最宽敞也最暴露的位置。

　　“你们有多少个可供的观赏角度？”她问。

　　“你觉得多少个合理，我们就有多少个。”艾美特笑道。

　　“那你们应该也有个应急出口吧。”她回。

　　“就在你身后左侧，那块木板后。”艾美特抬了抬下巴。

　　“……你们都不打算遮掩的，对吧？”

　　“如果你希望我们表演，我们可以。”罗莎莉说，“但你不喜欢被哄骗。”

　　“倒也不是不喜欢。”她扯了扯嘴角，“我只不喜欢表演。”

　　罗莎莉没接话。

　　她不屑假装亲善，也不想立刻为爱德华的选择点头，但这个女孩让她感到复杂，却又无法立刻否定。

　　埃斯梅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玻璃茶壶，语气温柔而自然，仿佛这座屋子从来都有贴心地为来客备有饮品：“喝点热茶？这里是茉莉花加柠檬，放了点蜂蜜。”

　　邦妮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茶杯有温度，闻起来不假。

　　“谢谢。”她简短地说。

　　指尖一触碰瓷杯，她下意识用力握了下，仿佛那点热度是某种确证。

　　罗莎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打量邦妮几眼，神情复杂，不是敌意，而是那种被迫承认某种可能性的思忖。

　　她不是没有防备，但这次，她没有第一时间用锋利的语言去驱赶那个闯入他们生活的变量。

　　邦妮喝了一口茶，又放下杯子，看了一圈这个温暖、整洁、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危险的家——玻璃墙、现代家具、干净如手术室的地板。

　　“你们活得比大部分人类还像人类。”她轻声说。

　　爱德华看着她，“这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她没再回话，只是轻轻靠在沙发背上，低声说：“那我今天也就姑且当一次‘人类中的例外’。”

　　卡伦家族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然后，爱丽丝突然站起身：“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们还真有件礼服需要你建议一下。”

　　“你真有事？”邦妮狐疑。

　　“当然。”她的笑容透出一丝调皮，“我们既然邀请你，就得做得像样。”

　　爱丽丝伸手拉住邦妮，像是在带领某种不情愿的远足伙伴。

　　“这边来。”她语气愉快得像是即将进行一场精密而愉悦的试衣仪式，“楼上的衣帽间空间大，还有落地镜。阳光不会直接照进来，我确认过了。”

　　邦妮看了她一眼，懒得争辩，只随她往楼上走去。

　　她不是那种喜欢换装的类型，也不热衷于讨论礼服这种典型的“女性社交”活动，但她也不抗拒被卷入这类事情。

　　只要没有人试图强迫她穿什么不合身的泡泡裙或亮片堆砌的灾难品。

　　楼梯一圈转上去，是另一层静谧而宽敞的空间。

　　墙面是干净的浅灰，地面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脚步踩上去几乎没有声响。

　　右侧尽头有一扇半开的门，爱丽丝推门进去，灯光随即自动亮起。

　　那是一间不亚于精品服装店的衣帽间。

　　架子上的衣服排列整齐，按色系、材质和风格分区，从皮革夹克到礼服长裙，从复古蕾丝到现代剪裁，每一件都像是为不同风格的人而量身打造。

　　邦妮站在门口没动，只是扫了一眼那些布料和光泽，就能看得出爱丽丝对衣物的热情绝非伪装。

　　“你平常真的穿这些吗？”她问。

　　“有时候穿给自己看，有时候穿给世界看。”爱丽丝翻开一扇衣架，“不过今天，我需要你的意见。”

　　“你是说，你这个拥有着百年审美经验的吸血鬼，需要一个高中生来指导你的穿搭？”

　　“我不需要所有人的意见。”爱丽丝笑着拿出一套单独包好的衣物，对邦妮眨眨眼，“我只需要你的。”

　　那是一件深绿色的礼服，剪裁利落，布料是带有光泽的丝绸与乔其纱混合，肩线微挑，胸前的褶皱收得极为讲究。

　　邦妮眯了眯眼，眼神一闪，“这不是你的风格。”

　　“你观察得对。”爱丽丝低头掸了掸裙摆，“这不是为我准备的。”

　　邦妮看着她，眼神变得冷静了一点，“你想让我评判的是……这是谁选的？”

　　“爱德华。”

　　空气在这一瞬间有了变化。

　　不是温度，是某种意识的交错感。邦妮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应，但她的呼吸变得更加安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