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达往事》Losengriol

9、第 9 章

　　前往提里安城，坐的是大车。
　　不仅我们一家，还有洛丝城数的上号的人家，都携儿带女，穿过广渺的平原，顺着诺多族人铺的大路，进入提里安城庆祝夏至。

　　我们住进了长公主在白云巷的宅院。
　　盘旋的白色石阶，末春初夏时两边纷纷扬扬旋转飘落的宁芙尔和樱，铺成一地淡紫金粉。这里的宅院都高大而静谧，被掩在重重花木和回廊立柱之中。

　　台阶的尽头，似乎站在黑发白衣的少年。他偏过头，望着漫天花雨微笑。
　　下一刻，他的背景便消失不见。

　　敞开的大门后，是刻努索式的高大立柱和前廊。这是典型的诺多王室风格，简单无华饰，却很优雅大气。
　　长公主站在廊下，身后是她的侍从。

　　其实我一直没有弄明白的是，为什么布莱，一位迈亚，会和埃尔达族的公主，结缔下婚姻的纽带。特别是这位公主，不是金发蓝眸的万雅，也不是妩媚的帖勒瑞，而是性格刚硬，骄傲不羁的诺尔多。
　　当然，这疑问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问出来。长公主对斐南多和瓦纱琳娜还算的上是慈爱，但对我这个唯一由她抚养长大的后代，她的态度，和她的迈雅丈夫和维拉公公一样，从不友好，到带着略有略无的敌意和防备。

　　父亲向她问安，态度并不热络。长公主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互动，对着母亲和瓦纱琳娜的行礼点了点头，然而便径直走入内室。仿佛带着满宅在廊下等候的人根本不是她。

　　据长公主说，我曾经的套房，最近正在翻修，无法使用。
　　于是我和瓦纱琳娜被安排进了同一个套房。共用露台，起居室和会客厅，但有各自的卧房和净室。
　　我很庆幸这样的安排。

　　这晚，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被拷在冰凉的铁架上，如同收获节上欧罗米猎来的兽，在被洗净调味后架上铁网烹炙。他裹着银白色软袍，站在我面前。淡粉的舌尖舔过嫣红的唇，如同嗅到了猎物的巨蛇。他的权杖，他的手和他的舌，沿着我的左眼，一寸寸下滑。我想要努力挣脱，却在抽搐之中间身体与他贴的更紧。我想要惨叫，发出的却是低而细的喘息。
　　最后，他仰起脸，舔舐唇角的银丝和血沫，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卡希，你以为这是运气？不…这样血肉鲜美的祭品，意外落入埃亚的火焰，该如何处理呢…自然，他们决定交给我，万恶之源，独自享用。”

　　我在黑暗中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气。不用点灯，也能感觉到身下的洁白丝缎，被晕染上了淡淡的湿润。我把在睡梦中绞进□□的被单扯下来，然后撕开睡衣扔到一旁，把自己躺成一个大字，如同在风顶上那块大石上一般，盯着黑暗中看不清的帷帐。
　　他们决定交给我…
　　也许是不小心跌落了静默之井…
　　她的思绪不在此界…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来。我手忙脚乱地捡起被扔下地的被单，紧紧地裹住自己。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气后，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

　　下半夜，我再也无法入眠，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听着自己低浮的呼吸声。

　　第二日醒来，双眼下方挂了浓重的黑眼圈。

　　母亲和她的侍女手执大小型号的笔刷和闪闪发亮的粉末膏油，围着我打转，等我快要重新入睡时，才勉强遮住了我发青的脸色。
　　从洛丝城带来的裙子是浅蓝色的，从腰线起以波浪的纹路坠满了粉白色的细米珍珠。我站在镜中，看着侍女们一边低声谈笑一边灵巧地将各处的丝带和褶皱整理妥当。

　　母亲从她的妆匣里取出一对泛着淡淡粉色莹光的珍珠耳钉，亲自替我戴上。
　　她的手灵巧而温暖。调整好位置后，她退后半步，端详着我。“---我的女儿，你长大了。”

　　那大大的绿眸，温柔的神情，注视的愈久…便越令人不安。父亲是迈雅的孩子，当初我被送入阴影之城的事，他应当是知晓的，而且还特意和母亲商量过。那么他所知的，母亲也一样知晓。

　　他们决定交给我…
　　这‘他们’之中，是否也包括父亲和母亲。此刻正温柔注视着我的母亲，是否当初也早就知道我的下场。所以她才会哀泣着冲入风顶，是因为她早已料到----

　　我微微垂下头，避过她的眼神。
　　我并不是她不小心遗失的珍宝。我是被献出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