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达往事》Losengriol

11、第 11 章

　　这一年的夏至节，对瓦纱琳娜是个很浪漫的节日。

　　英迪丝王后的族亲，万雅的欧戈瑞王子，在这一天，特意来到了提里安城，同诺多一起庆祝这个节日，目的就在于向两方的家族表明意图。
　　芬威王十分开怀，当场祝福了这门婚事。

　　也许是情场顺利，分外得意。回到洛丝镇后，瓦纱琳娜便开始频繁地找我聊天。我从不觉得我们的姊妹关系亲近到了这种地步，仅剩的可能性就是炫耀。

　　我如今在家，兢兢业业地扮演着模范女儿和妹妹的角色。需要足够的时间用来考虑亡者之城的始末，才能决定下一步计划。在这之前，我宁愿风平浪静。
　　也就意味着，我需要忍受瓦纱琳娜的声音。

　　这一日，我站在后院廊下观察劳瑞林的光芒，又毫无意外地被她撞见。她提了篮子，在长椅上坐下，取出丝线，剪刀和长针，一边织着什么，一边对我说：“----下个月初，英威戈洛会来洛丝城小住，拜访父亲和母亲。”
　　我正在心中默默记录劳瑞林光芒倾斜的角度。闻言，回头看她：“他要来住多久？我要提前准备，去南边呆一段时间。”

　　瓦纱琳娜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嗔怪。“我没有让你避出去。只是提前告诉你，以免你被突然惊扰。”她顿了顿，“你回家也有一段时间了，也应该多接触一下同龄人。上次夏至节，听说你和卢米尔家的埃克希里昂在□□单独见面…”

　　我听着她的话音，表情有些呆滞。
　　依然保留着埃努痕迹的父亲，和闯入过风顶的母亲，在我回到洛丝镇这两年，对这个话题，智慧地保持了回避的态度。瓦纱琳娜的长相是纯正的泰特瑞，如今看来，性格也如同无忧无虑的法拉米思精灵一般，可以用缺心眼来形容。

　　她不被我的沉默困扰，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有人在很年幼的时候，会在埃汝的指引下，认定此生的伴侣。如果你和他彼此有意，更应当早早向两方家族表明。”

　　“……”我站在原地，双手握成拳，片刻又松开。
　　如果不是我还需要时间思考，此刻她手里的勾针已经被穿进了她的脑子里。过了半晌，才勉强能够控制自己的声音。“多谢你的建议。但我们没有此意。”
　　我的语气很冰冷。但瓦莎琳娜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浅浅一笑，然后低头灵巧地穿针走线。“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尽快。”她抬起眸，短暂地朝西方以盖亚海的方向望去。“时间不等人。”

　　说罢，她便不再提起这话题。

　　来年，从提里昂城传来了新闻。
　　据说，维拉米尔寇在曼多思面前被宽恕了他之前犯下的罪行后，被释放到了万雅玛城门下居住。经常在两地之间往来的诺多族人偶然与他交谈，被他的友善和学识打动，也喜爱他的美貌。往来拜访他的人渐渐增多，甚至有人将他冠名为‘埃达南塔’，精灵之友。

　　那时我们正在正厅用晚餐。今日父亲招待一位他的旧友，迈雅欧洛因。欧洛因是维拉妮娜的弟子。与他那常年居住北地，被笼罩在一层哀戚中的主人不同，欧洛因及其喜爱漫游，洛丝镇位于卡兰希雅山脉脚下，离东方的海湾极近，是他往来于阿曼两端间常歇脚的去处。

　　欧洛因对米尔寇没有好感，但他的主人，妮娜，是米尔寇和曼威的姊妹，也是在曼多思面前替他求情的人之一。平日口无遮拦的
　　欧洛因需要顾忌自己的上司，为我们讲述命运之环上发生的审判，语气极为官方，但即使这样，也能听出他的讽刺。

　　父亲听了之后，沉默片刻，道：“大能的维拉，将黑暗从囚笼中释放。”
　　欧洛因说：“也许是前一战的胜利带来的信心，无需以有形的锁枷桎梏阴影。”

　　“然而阿曼所居住的，不止埃努一族。”父亲说，“埃尔达的血脉，远不及埃努的强大。”
　　欧洛因听了，长长叹了口气。

　　“乐章的第二旋律，很快就要开始了。”

　　父亲和欧洛因的对话，虽然简短而意味不明，但细细品来，总有一丝不祥的意味。
　　我则陷入了长久的纠结。

　　他如今居住在万雅玛的城中。这样近的距离，行事必然方便。
　　然而…阿曼洲禁止杀戮。想要无声无息地做掉一位联合了九位大能者才勉强制服的维拉，困难程度实在有些高。

　　如果我是一般人，也许可以求助于风顶之上的曼威，诉求我的冤屈，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掌管曼多思的内牟，早就紧紧地盯住了我。多亏掌管梦境和记忆之神难多，在风顶上没有探查到任何记忆。如果他们得知了这段记忆，一定会将我重新关入阴影之城。

　　我不能冒险。

　　自欧洛因带来那消息后，父亲便更加沉默寡言。
　　原先，家中行为怪异的只有我一人。如今，喜欢站在廊下，窗前，眺望西方的双树的人，变为了我和父亲。

　　帕卢瑞安节前，劳瑞林的光芒会延长。那日，父亲在露台上独自站了很久。晚餐时，他突然对母亲说：“时日变迁，我突然很想念费南多尔。烦劳你向奥阔隆德送信，让他尽早在年前回家。”
　　母亲有些诧异：“可是父王不日前才来信，要在天鹅港举办婚礼。”

　　父亲沉默片刻，道：“如果婚礼能在明年夏至之门前举行，一完成仪式，就要回来。如果婚礼不能在那之前举行，就算了吧。”

　　母亲一向完美的妆容，此时终于显现出一丝裂痕。
　　她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盘，然后抬起眸，望向坐在长桌那一端的父亲。过了半晌，她突然放下刀叉，倏忽起身，消失在门外。
　　父亲和瓦纱琳娜也相继追去。

　　我一人坐在长桌前，望着落地窗外的花园，和更远处，渐渐转变为银白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