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执笔十二画

47、生命

　　“她这是怎么了？”
　　“夫人积郁过久，是过于疲惫导致的晕厥。”
　　全染脸上的喜悦一点点小事，他看向躺在床上的芙莉，缓缓吸了一口气后屏退医者。
　　芙莉一点点睁开眼睛。
　　一年了，他们期待了一年，但都没有迎来一个新生命。
　　她没有看向全染，但余光已经捕捉到对方闪现过的失望。
　　只不过下一秒，对方就紧急把这种情绪掩藏。
　　他拉过芙莉的手：“没事，慢慢来，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芙莉一点点转过头，看进去全染的眼睛：“没有希望的，你忘了，之前他来看过就说我坠崖后导致的后遗症，可能......”
　　芙莉微微撇下了嘴，轻轻颤抖起来：“没有希望的。”
　　说完，她打算抽手，但立刻被全染阻止。
　　全染用了更多的力量握住芙莉。
　　这股力量不重，但芙莉躲不开，最后只能任由他握着。
　　“你也说是可能，不到最后，我们不应该放弃。”
　　半晌，芙莉点头：“嗯，能陪我出去走走吗？躺在床上太久，累了。”
　　“好。”
　　全染带芙莉逛了一圈又一圈，漫无目的的。
　　他很享受这种闲适的时光，其实有没有孩子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所谓，要不是芙莉很执着，他都想说那就不要了，过二人世界也挺好的。
　　“听说啊，还是没有啊。”
　　“什么没有？”
　　“就是她还是没有怀上孩子啊。”
　　“啊？那是谁的问题？没有孩子我们以后要怎么延续啊？”
　　“谁知道呢？也就是现在喜欢还能说等等，等以后要是喜欢没了，就该找别人生了。”
　　“可你怎么知道是女主人还是男主人的问题啊？”
　　“我也不知道啊，就随便说说。”
　　“放肆！”全染威严一声。
　　芙莉震住，被全染握住了手，才面前稳住。
　　自从他来了仙族，她很少看到他对底下的人用这样的声音。
　　嚼舌根的小仙立刻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是小仙嘴贱。”
　　说完，其中一个带头的扫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另一个看她这么做，也跟着扫了自己一嘴，一边拼命求饶。
　　“都滚，以后要是再让我听见一次，从此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往后这个世界也没有你们的名字。”
　　“是是是。”
　　他们像是害怕全染的开恩只是一念之间，下一秒很可能就又反悔了，恐惧之下跑得飞快。
　　一会儿，人都跑光了。
　　芙莉摇了摇全染的手：“有那么生气吗？”
　　“当然！”
　　全染下意识发了较大的声音，看到芙莉发懵的样子时，他立刻颔首：“抱歉，不小心跟你发了脾气。”
　　芙莉摇头，看着他：“那么生气？为什么？”
　　“为什么不生气？”
　　“他们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我一直生不出来，你的确是该找其他的了。”
　　“我不会。”
　　全染的黑色眼睛如同珍珠一般干净美好。
　　看着这样的眼睛，她差点就要相信了，可是她知道，就算全染不找，上神也不会就这样任由他发展。
　　“你在想什么？”
　　芙莉转头：“我想去那里看看。”
　　这是一个不用敞开说，彼此心知肚明的地方。
　　全染点头：“什么时候？我去和教母请个假。”
　　“下午吧。”
　　“好。”
　　和教母请完假后，全染带着芙莉去了人间。
　　下了鹰背，芙莉看到那间小屋。
　　霎时间，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等全染一起，她迈开脚步疾步朝着小屋走去，越走近越发现不对劲。
　　院子里的花枯萎了，草也干枯了，看起来就像没有了人气。
　　她冲进去，准备进屋子的时候，人却怯懦了。
　　最后是全染拉着她的手，柔声告诉她：“我们一起。”
　　屋里没有人常住的烟火气。
　　他们之前得到的消息是老伯离开了，可是后来全染发现老伯又回来了，而且一个人在这里常住下来。所有的摆设都和以前芙莉和全染在这住的一模一样，唯独只有台上摆着一个骨灰坛是不一样的。
　　而现在，台子上摆得骨灰坛多了一个。
　　“他......”
　　全染伸手，放在骨灰坛上。
　　他瞬间抽气的样子被芙莉看在眼里。
　　不用说，她全都明白了。
　　全染退后一步，对着骨灰坛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缓缓起来。
　　“鞠个躬吧，他已经走了。”
　　他的声音在她听来缥缈。
　　过往一切犹如还在昨天，可她不知道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里。
　　该是为他高兴还是难过呢？
　　一时间，她也说不出来。
　　生命啊，究竟是怎样的东西？
　　她无法完全理解，但知道的是，最最痛苦的是留下来的人。
　　这样一想，她忽然又觉得自己没有个孩子，也许也是好的。
　　毕竟不把它带下来，不生也就不死，不给自己带来痛苦，也不给别人带来痛苦。
　　可万一有个机会呢？
　　另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想起。
　　要。
　　她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往后退了一步，芙莉深深鞠了一躬。
　　回去路上，或许是太累了，她又晕厥了。
　　等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是笑脸相迎。
　　她迷糊地望着大家。
　　“太好了，太好了。”
　　教母拉着芙莉的手，逐渐泣不成声。
　　正当芙莉想问怎么回事时，她听到大家眼里看为喜的事。
　　“有了，有了。”
　　“对，夫人怀了。”伺候的小仙喜悦地发出一声，满面笑容。
　　就连全染也是，他眼里喜悦的光根本藏不住。
　　那些说过无所谓的话都是假的。
　　其实芙莉一直知道，可这种大家眼里看为喜，她曾经看为喜的事，为什么此刻让她感觉到痛楚？
　　她慢慢闭上眼睛，听到周围的关心。
　　她摆摆手，才让一些人退出去。
　　“芙莉她不是故意的。”
　　房间里剩下全染和教母的时候，全染有些抱歉地对着教母道。
　　教母撇撇嘴：“算了，反正她脾气向来古怪。你照顾好她，我要去教导其他的孩子们了。”
　　“好，您忙。”
　　教母走后，全染坐在芙莉床边。
　　“是不是来得太突然，还没准备好？”
　　的确是来得太突然了，她原本都想着不要是注定了的，结果她又被摆了一道。
　　可刚这么一想，她又还是自责。
　　她就是这样被造的，怎么能用这样的话呢？
　　如此大不敬的话被教母听到肯定又要挨打了。
　　“我和教母说了，这些天你就不出去拯救失散的灵魂了，先好好安胎。”
　　“真是庸医。”
　　全染愣了下：“你说什么？”
　　“早上还说是累了晕倒的，结果现在又给我确认了，这真的假的？”
　　全染不喜芙莉的语气，眉头微皱，但他知道驳了对方，最后只会两败俱伤，于是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慢慢地，温柔地，对着她安抚道：“是真的，医者也有犯错的时候，你要给别人犯错的机会。”
　　“不想给。”
　　全染知道芙莉这是闹脾气了，哄着道：“行，不给，不给，下次不给了。你心情好才是最重要的。”
　　“可我心情并不好。”
　　全染为难，一边的嘴角僵住：“那......怎样你心情才能好？”
　　“至少让我和你一起去做工吧，我不想一直待在这里，怀胎这么多个月，一直待在这会闷出病来的。”
　　全染挠了挠太阳穴，有些为难，一会儿，他想出了个还算是个办法的办法：“那可以出去，但时间我们控制一下。”
　　芙莉同意后，全染才稍微轻吁一口气。
　　“我们有孩子了，你很高兴？”
　　“当然。”
　　“为什么？”
　　全染伸手撩开贴在芙莉额上的碎发，笑着道：“小时候觉得自己的家庭是不完整的，所以一直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芙莉的心脏猛然抽了抽，随后她又听到对方道：“想要孩子不仅有父亲，还有母亲，想它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而且你和我有了孩子，我就不需要去找其他人了。”
　　“他人的话那么重要？”
　　“也不是，只是这样的话，就不用听那些糟心话了。”
　　忽然间，全染转头。
　　鹰飞来，停在开着的窗口。
　　全染快步走过去，从它的脚上抽下来一张纸条。
　　“是洛德来信了？”
　　全染拿开纸条：“嗯，他祝福我们。”
　　芙莉惊讶：“他消息这么快。”
　　“嗯，这么些年，我们止息战争，但彼此都虎视眈眈，对对方都很小心，他那边收消息快也是正常。”
　　“芙莉......”全染欲言又止。
　　然而，相处这么多天的日子，他和她已经有了些默契。
　　她顿了顿：“你想让我不要出去？”
　　“嗯。”
　　“那不可能。”她的声音稳定平静。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嗯，所以我没有问出口，但却是被你先察觉出来了。”
　　“你放心，这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让它出生。”
　　忽然间，全染跑过来，跪坐在地上，看着芙莉：“你喜欢我们的孩子？”
　　他笑得和个天真的孩子一样，令芙莉移不开眼。
　　“嗯，是。”
　　全染一点点凑过来，贴着芙莉的脸：“太好了，你喜欢，你喜欢。”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声音里带着喜悦的哭腔。
　　“是啊，我喜欢。”
　　“你刚才知道的时候没什么反应，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他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来。
　　芙莉看着天花板，忽而觉得身体热了起来。
　　慢慢地，她感受到对方的贴近。
　　这是一个干净、美好、满怀爱意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