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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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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谨刚下高铁,有点晕乎乎的,看见旁边有家咖啡馆,又去买了一杯从未完整喝完过的冰美式。
刚入嘴一口,那苦不拉几的味道直接干翻他的舌尖,将他在半空悬着的灵魂狠狠地打回本体。
他朝着厕所方向走,不急不缓解决完之后,一边洗手一边照镜子,然后用手朝自己脸上甩了几滴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凌乱美的碎发半遮住一双桃花眼,左眼下有颗泪痣,高挺的鼻子又让他多了一些凌厉,总之他觉得自己非常帅气。
林知谨欣赏了一会自己的盛世美颜,这才走出厕所,朝高铁站外走去。
林知谨没来过几次青溪,以前几次来,都只呆了一会,这次不一样,他剩下没两年的高中生活都要在这里进行。
他边走边观察,其实每个高铁站都长得差不多。
忽然林知谨被一首震耳欲聋的音乐吸引了过去,定睛一看,那是一群穿的精神饱满,非常富有艺术气息的大妈在跳舞。林知谨觉得他们的行为极具艺术,那震耳欲聋的音乐甚至有点叫人上头,他站在原地决定欣赏他们一会。
林知谨沉浸在狂野艺术的美好里,突然被一连串“嘎嘎嘎嘎嘎嘎”的笑声打断了,抬头想看看谁的笑声这么独特,还没开始抬,就看见一双非常破烂的小鞋子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就是一整个小孩出现在他眼前。
小孩留着光头,小脑瓜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宛如一个两千瓦的电灯泡,穿着一身染了黑色墨点的绿色连体衫。
接着那双小破鞋绕过他走了过去,他看见那个小屁孩正在追另一个小屁孩。
“赵嘉你别跑这么快啊,厕所在这边!那边没有厕所!”
说着便往相反的方向指着。
听到这话的男孩一顿,扭头看看在哪,立刻转变方向,撒腿直冲。
“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
林知谨饶头兴趣地看着两个小屁孩一前一后跑进公厕,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发现不早了,拉着行李叫了辆车就走了。
“到永康新村。”
“好嘞!”
师傅也是一个秃头中年男人,穿着灰色Polo衫。
林知谨看着那锃亮的光头,心里泛着一阵阵怪异,这才遇到几个人,就前后看见一小一大两个光头,临城最流行的发型不会就是光头吧。
他心里这样想着,不禁摸了摸自己浓密的头发,发誓一定要坚守阵地。
窗外的风景,其实没什么风景,高铁站在老城市里的市中心,市中心说着好听,小城市的市中心房子都是上个世纪的楼,历经了风吹雨打,修修补补,现在已经老的不成样子,因为地界好,拆迁贵,大多房地产开发商宁可在荒郊野外建新区也舍不得在此处忍痛投资,只有两三栋新楼在一群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破房子里突兀地站立着,就好像几多鲜花周围缠绕着枯枝败叶,异常不协调。
新的城市带来的陌生感,夹杂着一些不可名状的孤独情绪,在这一刻不知道怎么地一股脑全都涌上心头。
林知谨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死了没意思 ,活着也没意思。他想无病呻吟是不是他这个年纪独有特色,要不然自己这个生活水平高于百分之九十九中国人的衣食无忧,容貌出色的帅哥会觉得自己就是一堆原子分子组成的有机生命体,配合着科学家也说不明白的脑电波成了他这个爹疼不了,妈也不爱的,毫无意义的十七岁高中生。
六岁那年,给了他无限父爱的爹留下不菲遗产后撒手人寰,他奶奶本来要接手他,只因他那菟丝子一般的妈在得知天塌了之后只会抹眼泪,根本不会照顾小孩。只是令楼下大妈家的蟑螂都没想到的是,他妈居然坚定地表示自己一个人能带好小林知。
可能在最初的一些时光里她真的丝毫不动摇,但随着生活的杂七杂八与鸡零狗碎全都冒了出来,她逐渐力不从心。不过也可能是本性难移,被父母和老公前后照顾了三十多年的大小姐逐渐露出真面目。从晚上在空荡荡的大平层里抱着他读格林童话,再到后来打麻将打到把林知凡一个人丢在小学门口到半夜只花了不到两个月,可谓是甩手掌柜的天纵奇才。
“小兄弟是外地人?”
林知谨罕见的迟疑了。
面无表情道:“嗯,算吧。”
我算外地人吗?父亲说青溪是他们老家,但自己从小到大就来过几次,在自己印象里,这是父亲的老家,不是他的,他每次来都好像是一个访客,时间到了就又收拾行李离开了。
“外地人啊,怎么来青溪了,是上大学吗?”
林知谨继续面无表情“不是,上高中。”
司机大哥继续加把劲问:“怎么来这上高中呀?”
林知谨持续面无表情:“爹死了,娘跑了。”
车窗是打开的,外面的蝉鸣,汽车的鸣笛声,孩子的叫喊声,都顺着风呼啸进车内 。可一时间,司机大哥竟觉得空气有些寂静。
司机从后视镜看见他面无表情,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发挥他强大的语言功底,张了张嘴,又给闭上了,继续默默开车。
“小兄弟到了,二十一,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微信。”
司机大哥指了指副驾驶座上头,“扫这。”
“嗯,行了。”
司机大哥热情地帮着林知谨从后备箱拿出行李,打了声招呼出租车便飞驰而走了。
林知谨站在小区门口,看见这片长得一模一样的矮楼顿时语噎,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自己走进去遛一会。
他在居民楼外围的小路上走了一段,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有些楼的楼号牌呢???
林知谨面对着这些楼号牌几乎大半消失的小楼叹了口气,他不想赌自己要找的那栋楼有楼牌号。
他决定原路返回到大门口,放弃自己寻找。
好在他还记得路,回到门口,林知谨拿出手机给奶奶打电话:“奶奶?我到小区门口了,您来门口接我一下吧,这些楼的号牌咋都没了,我真不知道B2栋在哪……”
“小谨,奶奶我就在这呢,你抬头看。”
林知谨抬头,一个穿着传统夏季棉质老太花衬衫和花短裤,手拿一个电动小风扇的老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
和记忆力没差。
林知谨顿了一下,道:“奶奶。”
“诶!我的大孙子!哈哈哈哈哈哈,热坏了吧,快快跟奶奶走。”
“嗯。”
宋芝熟练地带他七拐八扭地穿过一群居民楼,深入腹地。里面啥样的情况都有,老头下棋,老太跳舞,还有傻逼小孩因为踩了泡狗屎而放声大哭。
林知谨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奶奶拿她小风扇指着前面那栋门口旁边种满了各种花的小楼,道:“小谨啊,这栋看到没,咱家到了!”
林知谨率先瞅了瞅房子侧面,啧,这不巧了,这栋就没号牌,还好自己没先瞎找。
开门一瞬间,冷空气直逼全身,一瞬间仿佛误入纯净冰爽的天堂,毛孔都被刺得受不了给闭起来了。
客厅与餐厅连着一起,厨房和卫生间是单独的两间,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房间。整个来看比他之前住的房子小多了,但老太太打理得井井有条,奇迹般将美式田园和中式复古与现代简装给杂糅在一起,看着竟然赏心悦目,一看就是长久住人的温馨。
“奶奶,我住哪间?”
老太太一指,“这,靠近厕所这边的,你里面还有个小阳台,洗衣服晒衣服都在里面,你别嫌烦哦。”
林知谨确实在担心以后被吵到的种种可能,比如打游戏推塔时被迫开门,写作业被敲门声影响思路,睡懒觉时被强行开机等等一系列痛苦之事,但就俩卧室,他还能去和老太太换她住了那么久的房间吗,不方面也不合适。况且奶奶和他以前一年见不了两次,再怎么介意他也没法,谁让他如此有孝心:“没,我不介意。”
“好孩子,你把行李收自己收拾一下,床铺都是我新买刚洗干净的,昨晚才给你铺好。还有柜子桌子什么的也都是才擦过干净的。”
林知谨刚在担心床铺的心放了,他洁癖症很厉害。
林知谨打开卧室门,看到一床天蓝色被子,对奶奶说:“奶奶好贴心呀!”
宋芝摆摆手,甜滋滋地笑了:“那可得看是对谁喽!”
“对您孙子呀!”
似乎在这一刻,二人才正式回归了该有的熟念。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进屋收拾一下吧,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打电话。我下楼了,刚刚才胡了一把,趁手气正好赶紧再来。”
奶奶这一说,他瞬间想到刚刚一栋居民楼下的一颗柿子树旁边的三个人打牌,围了五个人的壮观景象,顿时觉得有些滤镜破裂。
他还能阻止不成?
“行,您快去吧。”
奶奶走后,他把行李箱打开,他没先把衣服放衣柜里,而是拿出来一个大瓶酒精喷壶。
衣柜干净的没错,但不是林知谨心里的干净,他对着柜子里每个隔层一顿喷,喷完一会再用纸巾擦,一系列操作完成之后他又去洗手间用洗手液洗了遍手才把衣服放进去。
做完这些他感到实在有些疲惫,一切必须被不知道从哪来的强迫性恐惧驱动,否则将难以忍受。不过这不妨碍他每天乐滋滋,得了,可别自怨自哀了,哥们我好着呢。
林知谨见差不多收拾好了,大声呼出一口气便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去洗澡。
洗完直接直挺挺躺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