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明州伯劳鸟

3、第 3 章

　　韦恩曾经和我说，他想去非洲，去坦桑尼亚。

　　“去旅游吗？”我当时以为他只是想开启另一次不太一样的，短暂的“冒险”。

　　没错，冒险。我这个大家眼里的边缘人、老实孩子却总在渴望着冒险。从小学的逃课开始，韦恩就代表了打破规则的那个人。我总是无法抗拒他的邀请。

　　虽然这次他不是在邀请我。

　　“不，我只是受够了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
　　他回答我。

　　这是他还没和PUA上司吵起来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是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签了三方协议后忙着写毕业论文。完全不知道韦恩经历过的，网友们各种在小红书上骂过的领导和同事们的骚操作。

　　最后他说，他宁愿和动物生活在一起。哪怕死在它们嘴里。

　　这之后不到两周，就发生了我提到的那件事。他离职了。

　　再之后的事就不是那么愉快了，我不想谈论那些伤感的话题。还是回忆一下过去的日子吧。

　　时间回到小学，那时候我们在一个班。还有那该死的班主任。

　　有一次，我已经忘了是因为什么。学校让上报学生卡的编号还是什么东西，我实在记不太清了。没带的人只能打电话给家长，让家长从家里找到答案。

　　当时学校不允许小学生带手机。

　　当然，我本来就没有。

　　于是我们这些没有那什么编号的人只能排着队在班主任门口，借他的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打了太多电话，他的脸色越来越暴躁，每个学生都得被他骂一顿才能顺利把电话打出去。

　　我站在后面，韦恩突然从拐角探头。

　　“干嘛？”

　　他不说话，只是一直招手，非要我跟他走。

　　我看了看仍排着的长队，只犹豫了几秒就去找他。

　　等远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他才和我说话。
　　“你傻不傻，去求他干嘛？”

　　“可是学校要求交——”

　　“那也不用求他，我带你去打电话！”

　　我当时只觉得奇怪，韦恩什么时候有手机了？我知道他爸妈对他很是严厉，而且他从没拿出来过。

　　韦恩带着我来到了学校的栅栏。

　　我们翻过了栅栏，跑出学校。

　　我们来到了小卖铺。

　　韦恩掏出五毛钱，大声说：“阿姨我们想打个电话！”

　　于是在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八岁小孩的眼里，韦恩的身影猛地高大起来。

　　我有点想他了。那就再说一件事吧。

　　仍然是小学。

　　小学生们要轮流打扫卫生，韦恩的工作是拖地。

　　而小学生的地面总不会是干净的。各种碎纸，黏在地上的不明物体，还有那些成团的尘土，铅笔屑，什么都有。所以那时的规定是扫地的人先扫，拖地的人再拖。

　　恰好那天扫地的人没有扫，于是韦恩顺理成章地不拖地。而班主任那天又恰好注意到了极其脏乱的地面。

　　他于是向韦恩发难：“今天拖地的是谁！？”他在班里大吼，随之是小学生们的集体安静如鸡。

　　不等我的朋友说话，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汇报老师：“是xx。”

　　韦恩马上被要求罚站。

　　班主任问他：“为什么不拖地？”

　　韦恩理直气壮：“扫地的人没扫，所以我没法拖。”

　　班主任继续言辞如刀：“他没扫你不会扫吗？他不扫你就不拖，那要这样谁都别做值日了！”

　　如此强词夺理，上升全班已经是他的常规手段。

　　于是韦恩做出了不出大家所料的反应：“他不扫凭什么我扫？要说不做值日的人也是他，凭什么说我？”

　　好吧，虽然他也没做值日。

　　后面的结果不用我多说，这事果然被小肚鸡肠的班主任闹大了。韦恩又被叫了家长。

　　我想起来，那时候有段时间，韦恩“顶嘴”的口头禅就是“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