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爱》爬行的类人

2、绣骨针

　　两年前，在家打游戏的宁藏雪突然收到了一条邮件。
　　他师傅留给他的邮箱，在师傅离开的五年里都没有收到过新邮件。
　　“......我希望可以永远留在她身边。”
　　“我愿意以信物作为交换。”
　　宁藏雪皱眉读完，本来不愿意为恋爱脑出门一趟，这下不得不起身。

　　绣骨针。

　　邮件给出的地址是邻省的一家医院，病床上的女子神色意外的不错。
　　大师联系她今日就能赶来，而骆玉欣也被她劝导开，已经回去正常上班了。
　　鸟儿叽喳地在窗边叫，鲜花插在花瓶中，光照进来可以看见细碎飘扬的灰尘。
　　如果她没有生病，这应该只是一个普通又美好的清晨。

　　安静被敲门声打破。
　　程洺刚想说“请进”，门外之人就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推开了门。
　　看见推门而入的宁藏雪程洺不免有些诧异。
　　这位，看起来还是高中生年纪的少年，就是她外婆告诉她的大师？

　　男生的刘海在眉毛上，小学生的发型因为桃花眼显得动人。
　　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还有露出膝盖的破洞牛仔裤。
　　过分白皙的皮肤不像是不出世的大师，反而像是一个修饰过的年轻小明星。
　　他的声音清冽，开门见山，“我叫宁藏雪，绣骨针呢？”

　　程洺对着他抱歉笑一笑，介绍自己，“程洺。”在床头柜里取出来一个檀木盒子。
　　病号服外穿着外套，伸手的时候露出的手腕几乎只剩下骨头。
　　檀木盒中便是信物，传说中的绣骨针。
　　她外婆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说是“传说”并不贴切，程洺没有听说过它的故事。
　　但她和骆玉欣都看过这根针。
　　明明是普通绣花针大小，但用放大镜却可以看见针上微雕的符文，比核舟记还惊叹。

　　宁藏雪双手接过去，檀木盒中，百年前的熏香余味还缠绕在针尖。
　　“禁忌我已经在Email上提前和你声明，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
　　程洺点头，“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术法。”
　　将人的灵魂，刻入物体的术法。
　　真好啊，这样就可以陪骆玉欣一辈子了。

　　“执迷不悟。”宁藏雪摇头，看程洺的面相免费为她算上一卦，“还有三月寿命。”
　　“只有三个月了。”
　　程洺苦笑，长发垂落到胸前。
　　宁藏雪依旧冷眼看着她，他已经将所有的代价说明白了，不该再介入因果。

　　“你的魂太弱了，打不到一般的物上，最好使用你身上的东西，比如——你的骨头。”
　　绣骨针可以缝白骨，届时程洺想要什么形状他也能尝试满足。
　　程洺像是看懂了宁藏雪心里的话，“用绣骨针吗？”

　　“嗯，再加上骆玉欣的命线，之后你们就会死死缠绕在一起。”
　　程洺点头，对着窗外看了良久。
　　白色铺满了单人病房，沉默逐渐漫延，宁藏雪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所以并不催促，而是向异国他乡发送了一条短信。
　　那边依旧没有回复，就像薯条投入了大海，一点波澜都没有。

　　宁藏雪将绣骨针放好，制作物人不难，只是会的人少，价值远远比不上绣骨针。
　　穿针引线，毫不相关的东西都能缝到一起，活死人，肉白骨。
　　确实是他占便宜了，宁藏雪想着，在背包侧面拿出一条红绳，一条普通到景区也只卖五元的红绳。
　　“可以把你的病痛转移到白天，夜里能睡觉了。”

　　男生递过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程洺的思绪被拉回，大概能猜到原因。
　　“......谢谢。”她接过去，红色的绳子颜色亮的刺眼，像血，又像冬日里的火。
　　骆玉欣怕冷。
　　“可以把我做成一件外套吗？”
　　程洺终于做了最后的决定，笑着看向宁藏雪。

　　宁藏雪皱眉，修个椅子电脑他都会，绣出一件衣服实在是难为他了，不过都穿人皮了，应该也不在意丑不丑了吧？
　　“可以，但需要你自己的皮。”
　　“要活剥吗？”
　　“不疼。”

　　三日后，宁藏雪再登门，不过目的地不是医院，而是一处中高档小区的住宅。
　　程洺为他开门，“直接进来吧，不用换拖鞋了。”
　　她身后站着骆玉欣，女生刚哭过一样，眼睛还是红的，依旧死死盯住，打量着宁藏雪，仿佛夺走程洺生命的，不是病痛，而是他一样。

　　宁藏雪非常习惯这样的眼神，被当骗子是跳大神的宿命。
　　“做好决定了？”
　　骆玉欣忍不住先开口：“有可能失败吗？”
　　程洺拉住她的手臂安抚她，将她带到沙发上先坐好。

　　看着两个人情深意切的样子，宁藏雪没什么好说的。
　　“本来有十成把握，有了绣骨针就是十二成——不过骆小姐，用你的命线缝制，程小姐可能会反噬你。”
　　骆玉欣摇头，眼中又有泪花，“她不会伤害我。”
　　程洺牵起来骆玉欣的手，像是向她发誓。

　　宁藏雪在背包里取出提前书写好的符纸几张，做最后的叮嘱。
　　“你的灵魂被刻在物上，你可以思考，可以通过命线和骆玉欣对话，但你终究是物，不是人，在喝下符水后，你对这世间万物所有的情感都将留在喝下去的时候。”
　　他说罢看向双手交缠的两人。

　　宁藏雪的眼神冷漠，对这对同性爱人没有好奇，没有惊叹，只是为了完成一场交易，连语气都没有起伏。
　　这样的戏份他见过很多。
　　浓烈到愿意为你去死的爱情或许美好，但沧海桑田，活着的人感情终究是会变的。
　　倘若有天骆玉欣愿意放下了，这份爱对于她就是负担，像毒蛇一样死死缠住她。

　　程洺依然笑着说好，问之后要做些什么。
　　宁藏雪将七张符纸递过去，“禁食一周，每日只能饮入符水。”
　　骆玉欣犹豫侧过去，看黄色符纸上的朱砂字。
　　“不会饿死吗？”
　　“不死怎么做成物？”宁藏雪反问，“放心，她喝下第一杯的时候就死了，死人怎么会饿。”

　　宁藏雪的话直接，让认真发问的骆玉欣噎了一下。
　　“大师可真有幽默感。”
　　程洺无奈接过话。
　　宁藏雪一边往阳台走一边答：“可惜我师弟不在，他会做甜的符水。”

　　这间房子的风水还不错，阳台很大，后续会方便很多。
　　“饮用一周之后要将程小姐通风晾干，白天可能会吓到周围的邻居，你们可以换个深色窗帘，或者乡下的房子也行。”
　　“晾干？”程洺难得皱眉。
　　宁藏雪回头，带上自己的东西准备走人，“嗯，像晒衣服一样，这样皮肤会完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