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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年渡 ...

  •   这次见面后,我依旧鲜少见到长公主,可听到关于她的事迹越来越多。七年弹指一挥间,这些年来发生了很多大事,最大的莫过于先帝起兵镇压后宫,于战乱中被其生母斩于长街,长公主夺权登上皇位,改年号为寿昌。

      阿戈借势坐上了丞相的位置,至于我嘛,这些年除了打理穆府,关系走动,我又在阿戈的帮助下经营了属于我自己的商铺与田地。

      官至丞相,阿戈有了许多门生,那些人不断进出穆府,也有几个顽固不化的老古董从中混进来。

      这些老古董说的话很没意思,他们最瞧不起的女子成了圣上,无法向上发泄的不满与鄙夷就落到了朝中的女官身上,明里暗里在朝堂上打压她们,满口都是牝鸡司晨之说。

      不过如今这话不敢轻易说,只能偷偷聚起来说,当宰相也坐在他们之中,头顶似是撑起了一把保护的伞,他们憋在心里的各种不满通通都泄了出来,他们喋喋不休,说是朝中议事可有一大半时间都用来嘲讽女人了,我躲在屏风后面都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他们记得阿戈如今一人一下,可是不是忘记了在上的那个人也是女子,真正地掌握着他们全族的身家性命。

      只要那群男人像鸭子一样吵起来,阿戈就只喝茶不回话,顶多听到他们说那些女官都是因为家族的关系才能入朝为官,若是与男子一同参加科举必定无人在榜,那又凭什么否定他们这些辛辛苦苦考上来的“真正有能力”的人的提议时轻笑一声,吹吹茶叶讥讽到: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能力,若是一同参与科举,看到榜单有些人莫不是要当场羞愧而死。

      听完阿戈的话,他们也站起来,然后七嘴八舌地继续辱骂。

      不过其实我没看到阿戈的表情是不是嘲讽的,这是我猜的,我猜她肯定觉得这些老男人很蠢,但是她又频繁地邀请他们议事,日复一日地听着他们堆砌怨气。

      我不懂朝政,但我知道女帝即位之初陛下与其他女官的处境会更差,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印上了独属于女子的牢狱烙印。

      岁月疯狂跑,阿戈过了而立之年,如今也需要我每日为她梳妆藏起丝丝白发,操劳多年她的身体大不如前,可她还当自己还是二十多岁,已到深秋却不肯披上厚衣服,我拿她没办法想着等到这次休沐一定要和她好好说说,大不了哭闹一番也要让她穿上厚衣服。

      可惜今夜阿戈没有回家。

      这么多年阿戈需要留宿宫中时她总会托人带来口信,让我安心等她回家,从未像这样毫无音讯的夜不归宿过。

      我不知道她是被陛下留在宫中了,在路上被哪位同僚拉回家了还是什么其他的情况,派出去的小厮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她的同僚都说下朝后就没见过穆戈了。

      大片的风圈糊住月亮,像一颗臭鸡蛋散到石台上,我抱着阿戈的厚衣服等待门口,期待着街角她的马车能缓缓驶回,可我看到的只有被风摧毁已然死亡的黄叶,忽明忽暗的街灯。

      “夫人,您进去等吧,外面风大,老爷回来看见会心疼的”

      会回来吗?我在心里问自己,阿戈会平安回来吗?我抬起衣服将脸埋进阿戈的衣服里,闲置快一年的衣物加上多次清洗衣服上的草木香很淡很淡了,要将鼻子放在上面大力地吸气才能嗅到那一点点香味。

      阿戈一夜未归,毫无音讯。我开始四处奔走,关系好的关系不好的大臣家里我都去了,宫门也敲了,最后也只从别人嘴里得出阿戈被留在宫中与陛下商量要事。

      我无故不能面圣,厚重的宫门切开我与阿戈链接的血肉。

      熬到休沐日,阿戈终于被放回家,不到十日她就瘦了一大圈,单薄的外衫被风鼓起虚张声势地说阿戈并不觉得冷也并没有消瘦,离家前被细心藏起的白发不知是主人无心打理还是已经藏不住了。

      我有很多话想问她,问她这么多天怎么一封信也传出来,在里面是不是受了委屈,受伤的手腕还有没有痛起来。想劝她要不辞官吧,她已经为陛下为江山社稷熬干了那么多心血,没必要将命都送进去。

      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她的手,为她披上厚重的衣物。

      “久等了,夫人”阿戈用力捏捏我的手,一句轻飘飘的话略过了几日的失踪。

      即使年纪渐长她也很喜欢笑,带着碎叶的风吹透我们两人,她的笑容也带上了深秋的萧瑟。

      休沐两日她放下了之前不离手的各种书籍书信,反而叫我一起整理她的藏书,每本书被放进箱子前她都拉着我讲那书里讲了什么,她什么时候得到的这本书,又为何要买这本书,直到所有的书都被装进箱子里。

      书收好后她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盘算账目她安静地趴在我的肩膀上小憩,我安排小厮时她坐在一旁抿茶,晚上欢爱时她也闷闷的,等到汗水浸透两人,她趴在我身上沉沉地呼吸。

      她像一棵空了心的树,外面的枝叶未曾枯萎,内部的年轮早已经消散,我心里不安紧紧抱着她。

      “阿戈……”

      “嗯?怎么了?”

      “你前几日在宫中”

      “抱歉,乐平,让你担心了”

      “不是,不必道歉的,我不是想过问政事,只是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我害怕”

      “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而我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个,我不能放弃。”

      这些天我也听到了那些风声,陛下有意让女子与男子一同参加科举,而最大的反对声音来自穆戈,我不理解为什么她一个女子走到如此高位却大力限制其他女子向上的人,她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我不害怕乐平,因为我有你,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真的很庆幸上天能让我遇到你,遇到你我才没丢掉魂魄,只可惜这么多我没带你去看看我讲给你的山河风景”

      “那些风景等你的事情结束我们一起去看好吗?”阿戈你在考虑伟大的理想抱负的时候能不能也考虑下自己,考虑下我?

      她不回答我,只是吻我,她的吻好烫好烫,蒸干了我们两人的眼泪。

      这么多年我依旧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留不住,冬与雪要来了,我的阿戈却不会再回来了。

      离开前她穿上了她最正式的朝服,扔下一封信就离开了,我没敢看那封信,将带着身契和银子的包裹交给了掌事嬷嬷。

      府中的事安排好了,女侍小厮陆续离开,我坐在正厅,等着阿戈的消息。这个时候我还抱有侥幸,想着陛下圣恩顶多罢了阿戈的官职,想着阿戈知道明哲保身,来日方长。

      可推开穆府大门的不是阿戈而是士兵,他们有序地散落到府中各处开始清点财物,为首的女官冲我颔首行礼说陛下召见。

      变天了,我坐在马车中也能感受到外面的寒风打在人身上有多痛,街上满是穿戴甲胄的士兵,脚步声急促厚重。我好像在指尖摸到了那些寒冷的兵刃。

      女官将我安置在一个不知名的偏殿,女官离开后只有送来送水送饭的宫女,什么都问不出来,我不知道阿戈现况如何,也不知道陛下因何召见我。

      我在偏殿等了三天才见到陛下。我们上次见面时她还是长公主,如今依然满是帝王之威,更让人无法直视,只想跪下躲闪。

      宫女搬上酒菜,陛下允我坐下后一言不发,独自饮酒,花草香飘散出来。

      回想起多年前,我与陛下见面她也是这般饮酒,只是现在有个站在门外的穆戈了。

      “不知陛下唤臣妾所谓何事,臣妾离家数日未曾往家里送回只言片语,臣妾怕穆戈担心,还望陛下明示,臣妾好早些归家”

      不知是烛火摇曳还是我眼花,提到穆戈的名字时我竟看到陛下的身子在颤抖。

      “你也喝一些,喝完就不会感觉到痛了”

      陛下推过来一杯酒给我喝,端起另一个杯子高高举起又颓然坠落,酒液淅淅沥沥地洒了一地。

      这是什么意思?

      手中的杯子被捏的吱吱作响,我的心已经开始痛了,陛下依旧一言不发一直喝酒。

      陛下的赏赐我不能拒绝,我仰起头将杯中的酒都灌入口中。酒液辛辣,挤开喉咙往下碾,眼泪被侵入身体的酒液挤了出来。

      “陛下当真,当真不念一点君臣情分吗!”酒气涌上来我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分,我只恨面前这个女子真不愧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阿戈为她为朝堂呕心沥血十多年,因为这件事就能轻易地夺了她的性命。

      陛下无视我的气愤与质疑,不理会我的冒犯,只是更快地灌酒,好像她也需要醉一场来缓解疼痛。

      “阿戈还在家中等着臣妾,若陛下无事臣妾先行告退”

      我不信,阿戈肯定在家等着我,我现在就要回家。

      陛下没有阻止我,她停下喝酒的动作,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我被侍卫的兵刃逼回到桌前。

      “你应该看阿戈给你留的信,乐平,你真是糊涂啊。”陛下从怀里掏出那封我未敢看的信,信封已被拆开。

      她用手指狠狠地按在桌上“朕最近很忙不能来看你,你在这里安生住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年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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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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