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长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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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日阿戈早早地为我梳妆，她替我选好了全套的妆容衣物，不用我操心我的外形是否得体，简单吃过早饭后我们就在庭院里等待公主到来。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小厮进来通报长公主马上就要到了，阿戈牵着我到府门口前等待。
“不用紧张，殿下不会为难你的，我一直在”阿戈捏着我的手，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出气变多了。
“我怎么觉得阿戈要比我更紧张呢？”我打趣她，趁机吐出浊气。说不紧张那是假话，可是阿戈，你的手为什么开始变得汗涔涔的呢，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长公主？
我以为传说中搅动朝堂杀伐果断的长公主会和阿戈一样接近男子扮相，可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穿着青绿夹白的齐腰襦裙，发饰不多每一处都点缀得恰到好处，她下马车时还小小的跳了下，裙尾随着主人摇曳，若不是知道这位女子是长公主，我都以为她是来游玩的邻家妹妹。
只是这个想法在看见长公主眼睛时就消失了，她的眼睛过分平静，即使眼睛的主人已经极力让眼睛显得幼圆可爱，可还是挡不住其中散发出来的冷气。
“殿下万福安康”穆戈拉着我行李，我碰到自己的手臂时才发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不敢再去看长公主的眼睛，那份寒冷让我想起来春闱上那个奇怪的男人。
“免礼免礼，起来吧”长公主扶着我起来，阿戈随着直起腰。
我无法不去直视长公主的眼睛，长公主的眼睛定在我的眼睛上又瞟过去看阿戈，长公主松开我的手臂，点点头啧了一声“穆卿与夫人当真是天定良缘。”
“殿下莫要打趣臣了，殿下请”
原来阿戈面对外人时是这样一副样子，翩翩公子侧身邀请，脸上的笑容不卑不亢只能看见无限魅力，也不怪公主想将阿戈收入家中。
将长公主迎进正厅后基本是阿戈与她在聊，什么什么盐税、庆国大典，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乐平？”
“殿下，妾身在”
不知怎么两人说这就将话题转到了我身上，我还在想怎么能让自己少听一些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是谁叫我，两人的声音怎么有些像。
“我和妹妹一见如故，觉得有好多话要和妹妹说，咱们不要穆卿这个臭男人，我们姐妹俩说点闺房话可好？”长公主起身坐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拍了拍。
“承殿下厚爱，妾身惶恐”
“妹妹不用拘束，只当我是你的姐姐，穆卿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为我们姐妹准备酒菜。”长公主笑眯眯地盯着阿戈，她眼睛中的寒气消散了。长公主与阿戈像是相互打趣的姐弟，而我被长公主牵在手中像是一种另类的人质，是姐姐威胁弟弟的小木偶。
穆戈看了看我，居然在长公主面前冲我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她是想安慰我还是要吓死我，阿戈离开椅子躬身行礼“臣这就去准备，殿下稍等片刻，只是家妻胆小，见到殿下仙人之姿难免会紧张，还望殿下见谅，殿下有什么需要唤臣就好”
“穆卿说去就快些走，酒菜准备的慢了天可就要黑了”长公主努了努鼻子，催促阿戈快快离去。
阿戈无奈苦笑，皱起眉眼与唇角，我还未曾见过她如此吃瘪的样子，长公主催促她离开她不好拖延快步走出了正厅。
“穆卿这人怎么在家里也是这般文绉绉的，妹妹你可不要被她带跑了”公主又拍了拍我的手，打量的目光落下来“妹妹与穆卿是如何认识的？”
好在阿戈提前教过我该如何回答，阿戈的小伎俩能骗过那些大臣可骗不过长公主，实话实说不会有什么危险。
“回殿下，妾身出身卑贱，前世积福有幸遇见阿戈为我赎身，这才有幸参见殿下”我的手还被长公主抓在手里，诉说身世让我回想起生活真曾那般艰辛难过，举起的手帕本是为了掩饰尴尬，正巧擦拭了我落下的泪。
“好妹妹，受苦了，别哭，姐姐给你擦擦”长公主松开我的手抢过我的帕子替我轻轻擦拭眼泪。
这个感觉十分熟悉，温柔下藏着寒风，我受宠若惊地扯过帕子，三下两下擦干净眼泪。
“殿下，打扰了”阿戈敲了敲门，亲自送酒菜进来，我和阿戈一起将酒菜摆好长公主又开始赶人了，阿戈只是笑笑，退出了房间。
“阿戈与我都不善饮酒，不知这春风酿合不合殿下口味，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酒水入杯砸出青草的清冽，气息稳定下来后又溢出淡淡的花香，不愧是京城里都千金难求的好酒，也不知道阿戈是怎么弄来的。
“说了不必那么拘束，不用叫我殿下了，你若将我当姐姐，就唤我一声阿笛吧”公主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这酒一看就醇，我在楼里练成那样的酒量也不敢这般豪饮。
“阿笛？”
“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叫我‘业笛’，因为我最开始只吹自己的笛子不理她，是不是很好玩？妹妹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我的名字好像很好理解，长公主如此聪慧不会不知，那她是在问我楼里的名字么？我咀嚼片刻，也只能吐出阿戈为我取的那个名字：“因为阿戈希望我快乐平安”
“好啊，好啊，快乐平安，这个名字比业笛好多了不是吗？”说完长公主又灌下一杯酒。
长公主说这话并非是要为难我，相反她确实如阿戈说的那般随和，喝了几杯酒后她开始给我讲故事。阿戈也会给我讲故事，但是那些故事没有具体的主人公，她只是向我介绍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而长公主阿笛直接将我拽进了她的故事里，她讲她如何成为本朝第一个获得拥有管辖权封地的公主，去了那遥远的边疆如何因为女子的身份被欺压又如何让那群男人心服口服，更多是回忆那位给她取别称的幼年玩伴。
送上来的酒基本都进了长公主的肚子，她这些年待在边疆，喝酒的动作也带着独属于边疆的豪爽，她一仰头就是一杯，花草香从她身上蔓延至整个房间。
喝到最后长公主的脸颊和冬日里的手炉一样滚烫了，我想她有些醉了，明日还要上朝，长公主需要在宫门落锁前赶回去，阿戈开始敲门催促。
临走前长公主又拉起我的手，我们的手一起贴在她的脸上，她问：“乐平，你说为什么明明志同道合的人不能并肩而立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或许她没想寻得一个答案，或许我不是能给她答案的那个人。
阿戈再次敲门催促，我为长公主披好外衫，搀扶她往外走，见到长公主喝醉，穆戈低下头行礼，为我们让出道路。
迈出门的长公主突然就恢复了力气，脱了我的搀扶，一步步走得端正稳健，完全看不出喝醉的迹象。
公主的马车驶出视线，迎上来为我披上披风，盛夏的夜晚并不冷，可刚喝过热酒还是不要吹风的好。
公主的马车驾驶远了，阿戈为我披上她的大氅，她的身上满是黑夜的寒冷，我不知道她独自在黑夜里站了多久。
再过两日就要到十五了，月亮憋着劲往圆满发展，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什么都能看得清楚，转身间我好像看到什么晶莹的东西从她眼角滑落。
为什么志同道合的人不能并肩，可并肩的人就一定志同道合么？
阿戈没有问我和公主谈了些什么，她身上满是夏夜的清透，想来她一直站在门外。回到房间她和往常一样替我卸下繁琐的饰品，她做这种事总是耐心细致，好像她本该就要做这些事一样。
往常我去沐浴这段时间，她都会看书等我，今日她却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那把竹笛。
屋里有些闷，我想着把窗子打开，我刚要往窗边走她就站在我身后拉住了我的手“你今天吃了酒还刚沐浴完，别吹风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水汽，好像刚沐浴完从水里出来的是她，她心淋了雨。
“怎么了，阿戈？”我转过身抱住她，她身上黑夜的气息还未散去，我紧紧地贴着她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她低下头，视线却略过我落到笛子上，她单手捞起我抱我到床边将我放在了她的腿上。
“你想吹什么曲子？”她拿着笛子只是看，我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嗯，不吹了，这个笛子不会再响了”她明明是笑着的，嘴角却被什么拉着下坠，眼中的潭水炸出层层涟漪，她心中的雨好像很大。
为什么笛子不会再响了，是什么发生了变化。
有的时候我只能记得我是她的妻子，看着她一个人在雨中瑟缩，我只想贴近她，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我的体温可以将她捂暖，只可惜我们的身体好像由不同的石材做成，我的温度无法传导到她的身上。
“困了吗？”我的情绪也跟着低沉下来，她以为我困了，亲了亲我将我放到了床上，她打开抽屉翻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将那不会再响的竹笛放进了盒子中，又将盒子封好扔到了柜子最深处。
她的动作缓慢虔诚，如同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而我是参与这场祭祀唯一的信徒与局外人。
被锁进盒子的不止有笛子，还有一部分穆戈，连带着我的血肉。
“能把窗子打开么？我想吹吹风，好闷”我想照照月亮，让我的心透一透，雨水快要将我溺死了。
她的右手拇指与食指摩挲着，确定我没有什么醉意后打开了离床榻最远的窗子，我正好可以看见西沉的月。
沐浴后的她终于柔软温暖下来，她将我搂进怀里，轻声唤着我的名字。
“乐平，乐平……”
她身上散发出痛苦的味道——一种腐烂的草药气息。听着她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我的心被她从雨的海洋中捞出来放在了独木舟上。
我被她豢养，被她痛苦的雨水包裹，她允许我接触痛苦却不曾想将我也拉进那深渊之中，我能做的只有扒紧独木舟的边缘，一遍遍呼应她的呼唤。
我被她豢养着，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比如现在，在她痛苦脆弱的时候用力地回抱住她，一声声回应着她得呼唤。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长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