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传》月**娆

2、第○○二章 人王归来

　　公元二○○○年·风云牧场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风云牧场依着戴云山脚展望成无边无垠之势。放眼处，草茂花鲜，牛羊欢叫。很难让人相信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能看到这样的景观：远离都市的喧嚣，俱是回归自然的淳朴。
　　“但连续看了一个月，也是会腻的。”
　　一排小木屋前，两名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坐在椅中晒太阳。其中，黑衣少女捧着一本书正在津津有味的阅读，而另一名红衣少女则滑躺在椅子里，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
　　显然，话是她说的。
　　黑衣少女抬头，露出两人相同的样貌。别怀疑，她们是双胞胎，但绝不会被人错认——因为她们的气质实在相差太远了。
　　黑衣少女是妹妹，叫君傲，一贯的恬静，宛若夜空里皎洁的月光。
　　红衣少女是姐姐，叫君凌，却飞扬跳脱，好似骄阳般的活力四射。
　　“你带来的那些言情小说呢？”君傲问。
　　临来风云牧场之前，君凌生怕无聊，可是背了一袋子小说呢。
　　君凌丢一颗酒心巧克力到口中嚼着，提不起劲儿来。“早看完了，不然还用这么无聊吗？”
　　她本就宜动不宜静，在玩遍了牧场里所有的新鲜玩意，又看遍了自己带来的小说后，就一直无聊到如今。
　　君傲抿嘴，想了一下，然后很不情愿的：“我带来的书可以借你看看。”
　　“那些死人骨头？”君凌提高了嗓门，“敬谢不敏！”
　　她只喜欢看娱乐性的书，好象言情、武侠、科幻、漫画，看了会使人心情愉快。至于妹妹喜欢的那些考古文献，她看一眼都会得偏头疼。
　　是谁说双胞胎的性格、爱好一定雷同？她们姐妹的爱好一向天渊之别。
　　君傲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懒得再搭理没什么品味的姐姐，重新埋进书本中。
　　君凌又丢了一颗巧克力进嘴，继续嚼，继续无聊。
　　十分钟过去了。
　　君凌终于耐不住了，她转头瞄了一眼妹妹爱不释手的书名——“失落的帝国？”好耸的名字。作者是妹妹颇为崇敬的一位知名考古学家，妹妹常提起他，很有要拜在其门下的意思。
　　“讲些什么东东？” 君凌决定没话找话，实在是太无聊了。
　　“前段时间，在秦朝的一批出土文物中，发现了一块碑刻，上面讲述了一位秦人游历云梦大陆的所见所闻。”君傲简要说了一下。
　　“云梦？”君凌皱眉，“没听说过，是朝代还是地方？”
　　她对于历史的认知，只限于秦皇汉武、唐朝的都城在长安。老实说，这还是拜电视剧所赐。相对于妹妹的博学多闻，说她是历史白痴也不为过。
　　“地方。据考，很有可能在我们之东的太平洋上。”
　　“开什么玩笑？我们之东是汪洋大海，哪来的什么云梦大陆！”君凌嗤笑不信，但眼睛仍然盯着书页。
　　“所以才叫失落的帝国呀。可能什么时候突然沉入大海了吧。”君傲倒不认为这是什么天马行空。沧海桑田、时世变换，大自然的力量一向神秘而伟大。人类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并不代表它一定不会发生。
　　君凌忽然指着一行字，大叫：“当时的云梦已经有了麻将，而且麻将就是由云梦传入我国汉代的。简直是胡说八道！那个时候怎么会有麻将？”
　　说到麻将，她可是太有发言权了。想当年，自她十五岁，楼飘教她玩麻将以后，就没尝到过败绩。君帮上上下下，被她赢了个遍，就连一向自视高手的楼飘都不是她的对手。
　　君傲瞄她一眼，反问：“那你认为麻将应该起源于何时？”
　　“呃……”被妹妹戳中死穴的君凌摸摸鼻子，弱了下来。她只会玩，哪里知道什么起源不起源的。“啊！突然好想骑马，我去骑会儿马。”
　　君凌嘿笑，聪明的避开这个令她十分尴尬的问题。她抓起几上的一袋酒心巧克力，假装没看见傲了然的目光，走向马棚。
　　君傲望着姐姐远去的身影，心里竟有些异样。她忽然唤住姐姐，“凌！”
　　君凌回头，望着她。有事？她以眼神询问。
　　“早点回来。”君傲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只好叮嘱一句。
　　“知道了。”君凌挥挥手，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了。
　　而君傲并不知道，这竟是姐姐对她最后一次笑！
　　※※※
　　火，无处不在，连天空都泛着红色。
　　而火，起的无原无由。只是突然间，身边所有的树木都燃了起来，转瞬即将她困在火海之中。
　　一定是父亲的仇家在捣鬼！君凌忿忿的想。
　　父亲身为君帮的首领，目前正在建立江湖新秩序，难免会引起诸多人士的不满，与其为敌。为保她们姐妹的安全，父亲把她们送到世交云家在南部的牧场，一呆就是一个月。可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是被仇家寻到了。
　　不知道傲怎么样？是不是也受到了袭击？君凌担心的想。
　　君凌曾随父亲经历过不少风浪，知道越是危急的时候，越要冷静。所以她驾着马并不慌乱，仔细在火海中寻找出路。
　　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的小母马受惊嘶叫，开始不受控制起来。再骑着它恐怕会有危险，君凌果断的下马，任马儿冲进大火之中，自寻生路去了。
　　颈中的菱形水玉似乎感受到逼人的火气，，微微闪动着波光。少女伸手抓住水玉，微一沉吟，终究还是放开了手。妈妈临终前说过：在二十岁以前，无论如何，她不可摘下这块自小就带在颈中的水玉，傲也不可以摘下属于自己的那块火玉。她明白：妈妈想让她与傲过平凡人的生活。
　　她不想违背妈妈的遗愿，即使是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
　　她是君凌，不摘下水玉一样可以脱险。天性中的倔强被激起，她偏要靠自己的能力，在这大火中求生！
　　“哼！我到要看看区区大火能奈我何！”君凌小心的避开一段倾倒的焦木，脑海中开始回忆戴云山的地形，思考脱身之计。
　　想起来了，君凌的眼神一亮。她忆起，戴云山后有一座湖，正好就离这儿不远。如果她能找到，就有救了。她必须在被烟呛倒之前，到达那里。
　　君凌捂住口鼻，努力的在烟雾火光中辨认出方向，敏捷的身躯在火海中穿梭跳跃，直往山后而去。
　　好难受呀。
　　喉咙被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眼睛里也不断的流出泪水。就在君凌以为她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她人已来到一面断崖之上。
　　记忆中，断崖下面就是湖水了。而崖并不高，五六米的样子。可现在浓烟密蔽，根本看不出去。
　　不管了，就赌一次。
　　赌赢，她就算保住了小命；赌输，她恐怕会粉身碎骨。
　　不过，至少君傲会为她报仇的。她自嘲的笑笑。
　　一闭眼：跳！
　　与此同时，还在椅子上看书的君傲忽觉心中一痛。哇——她一侧身，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君傲捂着如锥刺的胸口，脸色煞白、神情惊惧。
　　凌，出事了！
　　※※※
　　创世历一○○一年·云梦大陆
　　“创世历一○○一年秋，云梦泽忽天降流火，湮于桑阳幻海之东。后幻海狂啸，七日夜风雨不止，蔚为奇观。”
　　————《创世记·人道书》
　　“扑通”，身子笔直扎入水中。
　　君凌急忙闭气，同时心中一宽，知道自己赌赢了。
　　就说嘛，她的赌运一向不错。
　　待到下沉的势头减弱，水的浮力开始托着身体往上升。奋力踢了几下水，君凌终于窜出了水面。深吸一口气，君凌才发觉原来空气的滋味是那样的鲜美，虽然有点咸咸的——不对，怎么会咸咸的？
　　君凌谨慎的打量四周，才轻松一点的心却开始往下沉。
　　戴云山后的这个湖，她来了很多次，占地约有十公顷。很大，但绝不会大到望不到边际。而眼前一片蔚蓝，分明是汪洋大海的模样！
　　她赶忙舔了下水，又咸又苦。真得是海！
　　君凌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回事儿？她想跳下去的是一个碧波荡漾的内陆湖，可跳下来的却是一望无垠的蔚蓝大海。是那里出错了？
　　虽然君凌一向胆大，此时也有些惊慌了。
　　一团白色的东西顺着水流缓缓漂了过来。君凌看见，立刻游了过去。她拎起来一看，竟是个人，面目青白浮肿，早已淹死多时了。死人君凌见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赶紧仍开了。
　　难道是风云牧场被人洗劫了？那么傲呢？
　　远处又陆续有一些白色的东西漂来，还夹杂着好多碎木板。君凌挑了一块门板大小的木板，将半边身子趴上去，只用双脚踢水前进，去查看每样漂过身旁的人或物。
　　都是死人，有男有女，年轻者居多。他们的装束很奇怪，一律扎着头发，身着白色的长袍。而且没一个君凌熟悉的面孔，看样子，绝对不是云家牧场的工作人员。
　　若这里真得是大海，那么他们八成是遇到海难了。但君凌还是细细查看，她害怕其中会有君傲的存在。
　　水面茫茫，连只飞鸟都看不见，一片死寂，只有君凌的划水声。在查看过几十具尸体后，其中并未发现君傲，君凌才稍稍放下心来。
　　刚想松口气，不远处一声咳嗽传来。虽然轻微，但君凌不会错认，是人的声音！
　　“傲！是你吗？”君凌惊喜，手脚并用的迅速划了过去。只见一个人死死抱着一截断木，在水中载沉载浮。
　　“傲！”君凌靠近，单手撩开遮住此人面容的头发，就发现他不是君傲，而是个男人！
　　君凌有些失望，但有人活着总是好的，她开始查看这个唯一的生还者。只见他双眸紧闭，嘴唇干裂，不知是在海上漂流了多久，虽侥幸未死但也相去不远了。
　　“喂！醒醒！”君凌推了推他。这种情况之下，一旦闭上眼睛，恐怕永远也不会醒了。
　　男人不醒，君凌开始使劲扯他的头发。呵！一个大男人竟然留这么长的头发，跟楼飘那个爱臭美的家伙一样。不过，这到让君凌有了点亲切感。
　　许是疼了，男人动了一下。
　　君凌很高兴，转而拍他的脸颊。喝道：“快睁开眼！不许睡！”
　　男人的眼皮动了动，随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紫水晶般的眼瞳，但目光空洞。
　　还是个混血帅哥呢，君凌无声的吹了声口哨。外国人她见得多了，但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漂亮的紫眸。不过现在可不是发花痴的时候，眼前的帅哥极度的虚弱，她再不想想办法，他恐怕就要玩完儿了。
　　君凌摸摸自己的身上，裤袋里还有今早出来时揣进去的酒心巧克力。还没拆包装呢，所以一点海水也没有进去，可以吃。正是眼前这个男人可以用的上的。
　　真是谢天谢地——当然更要感谢自己：有喜欢吃巧克力的好习惯。
　　君凌掏出来，撕开塑料包装，捡出两颗，剥掉锡纸，递到男人的嘴边。她命令：“张嘴。”
　　男人昏昏沉沉的，但似乎听得懂她说的话，努力张开了干涩的嘴。君凌把巧克力扔了进去，“吃下去。”男人费力的咀嚼，然后咽了下去。紧接着，君凌又喂他吃了一颗。
　　巧克力发挥了效用，男人恢复了点精神，眼神不再没有焦距。他看着君凌，但不发一言，冷静的不像是普通的落难者。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君凌小心的问他。
　　男人想说话，但试了一下，火烧一般的喉咙没发出声音来，他转而点点头。
　　“太好了。天知道我的英文有多烂。”还真怕这位帅哥不懂中文。如今沟通没有问题了，君凌开始想离开这里的办法了。
　　若寻常人碰到这种情况，怕是要六神无主，心慌意乱。但君凌碰到困难后，首先想到的是要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而不是困境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她这种不同常人的思维模式，常会给旁观者一种积极向上、乐观进取的印象。
　　君凌想了半天，发觉其实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不断的向前划，若有幸看得见过往的船只，就可以脱困了。
　　她回头问身边已经完全清醒的男人：“现在我们顺着水流的方向往前划，你行吗？”
　　男人点头：“好。”他终于可以说话了，但声音依然有点沙哑。
　　见他可以说话了，君凌复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问出口才发觉，从她救了他后，还没有问过男人的身份。
　　男人顿了顿，似不愿说，但最后还是回答了。“我叫龙战。”
　　君凌冲他笑了一下，道：“我叫君凌，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我们就要共患难了，一齐努力吧。”
　　男人看见她的笑，有一瞬间的闪神。紫眸波动了一下，终至无痕。
　　君凌小心的收好巧克力袋子，将它揣到上衣口袋里，避免海水的浸泡。这可是他们赖以活命的东西呀。
　　君凌试探了一下水流的方向，然后开始顺着洋流移动。水流甚大，两人以脚踢水前进，倒省了很多力气。
　　也不知划了多久，太阳升到了正空，天气渐渐炙热起来。在无遮无拦的茫茫大海上，就是一向自诩健康宝宝的君凌也被晒得头晕眼花。她回头看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紫眸男人，虽也是疲惫异常，但眸子依然精亮。
　　才两颗巧克力就可以恢复如此，真是不简单。君凌心中称赞。是呀，若没有好的体力，又怎么会在海难中活下来呢？
　　君凌又捡出两颗巧克力来，递给男人一颗。他接过，剥掉锡纸，吃了下去。而君凌吃了另外一颗。威士忌酒味混着巧克力的香气滑过咽喉，吞进肚里，然后一股暖意在腹部散开。这真是全世界最美妙的滋味。
　　君凌觉得又有精神了，两人又开始继续向前划动。
　　日已经偏西了，君凌和龙战还没有看到任何船只的踪影。不过是大半日的光景，君凌却觉得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眼前的大海似乎永无止尽，怎样努力的游也无法到达边界。
　　又饿又累，最难忍受的是渴。君凌再次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目光不能控制的有些涣散，但她还是忍着没有拿巧克力出来吃。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仅有的六颗巧克力是她和龙战保命的唯一指望，不能轻易动用。她的身体处于极度的虚弱，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空明。
　　难道她真得要死在这里吗？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面对眼前的苍茫大海，任何人的力量都是微不足道的。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子？
　　一侧脸，看到被她所救的男子正奋力向前划水，一脸的憔悴，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求生意志，却无可比拟。世上一定是有他所牵挂的人，才会让他如此不肯放弃吧。君凌想到了娴静而皎洁的傲、想到了威严而慈祥的爸爸、想到了玩世而不恭的楼飘，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力来。这世上也有她心心惦念的人，所以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有船了。”男人忽然停了下来，沉稳面容上也不禁有了一丝激动。
　　君凌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然后愣在当场。
　　看到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的那片帆影，君凌后来才知道，原来早从自己跳下断崖的那一刻起，她的一生已经脱离了正轨。
　　生死之间，已是千年的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