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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许颐强硬拿走齐恕手上的剑,交给一旁的匡敦,浅浅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齐恕杀心一起,一怒之下就在此处杀了人。

      现在的问题是,诸亿到底还在不在齐兼的院落里,如果能搜出来,自然都好办了,可若他们早有准备,搜不出人来,那就麻烦了,这个冯恨,看起来就是要咬死齐恕。

      许颐看了一脸淡漠的老瞿平一眼,计上心来,笑道:“老太师看,今日这事,要如何处置?”

      老瞿平看向许颐并不言语,只见这个年轻的重臣儒雅地扯着狐狸般的笑,语气悠悠地说:“庶人恕此番冲动闯院,并无行刺之事,有犯上之过失,当以犯上忤逆论。”许颐绕到冯恨面前,“阁下以为是否如此?”

      事实如此,冯恨也无话可说:“是。”

      “好,臣司新法,新法中有杀人未遂者刑,殴打他人者刑,犯上作乱者刑,然臣乃庶人恕为长安君时荐于我王,因故回避,请问太师,庶人恕闯院犯上,该如何处置?”

      齐国新法,犯上作乱者以叛逆罪刑,可齐恕的情形显然并不算在此列。

      一直沉默的老瞿平继续沉默了半天,才用混浊的声音开口说:“庶人恕闯院,详查其情,不算行刺,不算作乱,有犯上之过,以新规论,犯上者,鞭一十。”

      情节严重者,鞭二十,再重者以情论处。犯者如有不服,可提告有司。

      许颐在齐王面前拱手道:“我王以为如何?”

      齐王双目通红地看着许颐,他的女儿刚被射了一箭还血流不止,他竟要对她行刑?!

      “王上……君威浩荡不可侵犯,太叔身为王储,乃是我齐国社稷根基,庶人恕提剑闯院,不罚不可以显王权,不罚不足以示君威,新法新规,刑上大夫,从齐国开始,请王上决断。”

      众人都看着齐王,看他能否下定决心以新规论处他的女儿。

      齐王满目怜惜地看向齐恕,又愤恨这混账的冲动,看到她手臂上了的箭伤,这个混账……

      “打!”齐王痛道。

      许颐又道:“请太叔执法行刑。”

      齐王错愕地看向许颐,这个混账,竟然把行刑权交给齐兼,他可是要置恕儿于死地!

      齐兼亦是错愕,指着自己问:“我?”

      “唯太叔执法,才能服人。”许颐又对齐恕道,“庶人恕,请服刑。”

      齐恕恨了许颐一眼,“你最好给我把人找出来。”

      她站到院中,齐兼握着鞭子,看了看齐王,又看了看老瞿平,迟迟下不去手。

      “要不还是免了吧……”齐兼道。

      “请太叔执行。”许颐迫道。

      齐兼为难地甩开鞭子,在齐恕身上打了一鞭,天热穿得薄,齐恕不免吃痛,发出一声闷哼,齐兼看向齐王那快要吃了他的眼神,再看看老瞿平那阴恻恻的目光,许颐匡敦冷漠的敌意,不敢再下手,轻轻打了剩下九下,算是罚完了齐恕提剑闯院的罪。

      “好!”齐兼打完,许颐大喝一声好,慷慨地对齐王道:“启禀我王,诸亿乃我齐国国人,随庶人恕授农耕之术有功,如今失踪,臣请我王彻查行馆每一个角落,把人找出来。”

      匡敦道:“臣已让卫队将军封锁行馆,任何人不得行动。”

      齐王愤怒地下令:“找!给寡人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今夜出入行馆的所有人全都找回来,一定要找到那个假传命令之人!”

      “诺!”

      一声令下,卫士开始搜索。

      齐王看医工还没来,愤怒的暴喝:“医工呢?!医工!为何还没来?!”

      医工趁夜匆匆赶来,为齐恕清理伤口包扎。

      夜渐渐深了,雨露凝结,更漏滴答,众人皆在庭院中等待,谁也不敢妄动。

      齐兼扫视四周,不见另一个家臣,心中忐忑不安,拢了拢衣衫不停地看老瞿平,老瞿平只当没看到。

      搜寻半天后,老瞿平忽然咳嗽道:“王上,老臣身体不适,能否先退下?”

      齐王本想拒绝,但近来老瞿平退让许多,想来还是给他几分面子,点头道:“太师年迈,请先回去歇息吧。”

      老瞿平谢过王上,告退。

      老瞿平离开后不久,便听到有人喊:“找到了,找到了。”

      齐兼与冯恨皆是一惊。

      齐恕等人快速跑去,只见诸亿躺在水边草丛中,浑身湿透,衣衫被撕破,身上有凌辱的痕迹,手上脚上还绑着绳子,胸口被刺了两刀,都是下死手,分明是怕一刀不足以致命,再补一刀。

      搜寻的卫士说,他们搜寻到西院落附近,发现散落的衣料,追寻过去发现血迹,紧接着听到有落水声,于是在此处池塘边发现诸亿的尸体。

      齐兼和冯恨暗自四处扫视寻找,并没有找到另一个家臣,想必是杀人抛尸后藏起来了,二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尸体……”

      齐恕喃喃念了一句,怔住脚步,红着眼眶望着眼前惨不忍睹的姑娘,哪里还有初见时的动人美貌。

      小风疯了一样冲出来,抱着诸亿的身体不停地哭泣呼喊。

      又起来大喊:“我要杀了你!”疯了似地朝齐兼扑上去,如同一头小狼,卫士抽刀要杀,齐恕暴呵:“你敢动她试试!”

      许颐拉住小风,任她拳打脚踢也受着,众人见此惨状,都目不忍视。

      齐恕缓缓走上去,泪水盈目,轻轻拨开覆盖在她脸上凌乱的、沾上水草淤泥的头发。

      她的两把浓密茂盛的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肩膀上,裸露的肩膀还有被啃咬过的痕迹。

      就这么死了吗?

      齐恕试探她的鼻息、脉搏、心跳……

      死了。

      齐恕落下泪来,回头用近乎怨毒如寇雠的目光看向齐兼。

      “我誓杀汝。”她恨恨地说出这四个字。

      明亮的火光倒映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如同燃烧一团仇恨的烈火,然而她的眼神又冰冷至极,寒冰与烈火的碰撞,像闪电撕开乌云,雷霆万钧。

      众人皆惊骇恐惧于她这杀气腾腾的目光,又怜惜她垂在下眼睫上将落未落的泪珠。

      齐兼被她看得肝胆发凉,下意识缩退半步。

      齐恕解开自己的外衫覆在诸亿身上。

      这个貌美多姿,歌喉动听的姑娘,连鸡都不敢杀,却敢和小风一起逃离勾氏的虐待,藏匿山中缺少食物也敢出来盗食,终于还是死于她难以接受想要逃离的凌虐。

      齐恕无声流着泪,周围众人皆心生怜意,于心不忍。

      齐恕眼睛上还挂着泪,倔强又冷静地对许颐道:“杀人者定还在这个行馆,明晨之前将他找出来绳之以你的法,否则西院落上下任何一个人,今夜都将死于我的剑下。”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有杀人之力,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打出一道掌风,隔空将池塘旁的柳树叶子震得簌簌落下。

      她只是寡不敌众受伤了,并不是死了。

      “把她抱回我院里。”齐恕对一名卫士道,“颠簸一步,我杀了你。”

      许颐心中亦震颤不已,仿佛齐恕刚才的掌风不是打在树上,而是打在他心上。

      这是一个嗜血好杀的君主,她的喜怒是如此反复无常,情绪是如此淡漠又丰沛。

      黛阳行馆一夜无眠,许颐更是忙碌不堪,调查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地毯式搜索每一寸地方,路上的蚂蚁都要被捉住问话,凶手根本逃无可逃。

      最后,老瞿平带出来一个人,正是齐兼的另一个家臣。

      人带出来时,齐兼慌张不已,急忙想要撇清关系,打算主动定下家臣的罪,咬死就是他假长安君之名将诸亿骗到西院落,凌虐而后杀人抛尸。

      随行家臣冯恨在后面一把拽住齐兼,按住他的动作。

      只见被老瞿平押出来的人已经蓬头垢面,脸上被划了无数伤痕,已经面目全非。

      老瞿平道:“王上,臣回去时,发现此人藏匿于臣歇息的院落外,发现他后,他便急于用匕首划破抓破自己的脸。”

      小风认得他的身形,大喊道:“就是他!就是他骗走了诸亿!”

      家臣认罪:“是我骗走了她,如此美人,我爱慕她的美色,本来打算哄她出来愉快一番就好,可她反抗,还咬我,”说着他露出手臂上被诸亿咬出的伤口,牙印明显,而且在渗血,“所以我就把她杀了,然后抛尸。”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许颐怒问。

      “没有人指使,是我□□她又杀了她,我认罪。”

      “你要想清楚,你这是死罪,依照新律要连坐。”

      “呸,酷吏,屠子,”家臣骂道,“我就是因为看不惯你们滥杀百姓,才对她下手,就是要让你们也尝尝身边人死的滋味,是我将她先奸后杀,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

      语毕,他从袖中掏出匕首,许颐大喊左右卫士:“拦住他!他要自尽!”

      家臣猛地朝自己胸口狠狠一刺,溘然倒地后,汩汩鲜血从胸口冒出来,很快就断气了。

      齐兼和家臣冯恨彻底松了口气,这下死无对证了,他连脸都划花了,哪还认得出是谁,各人的随行人员又没有记录,行馆进出过那么多人,就算他们都怀疑甚至心知肚明知道是齐兼做的,他们也没有证据了。

      有时候,新法还是好的,没有新法,他今日就要死了。

      许颐看向齐恕,只见她神情淡漠,冷冷地说:“自戕就能免了他的罪吗?抓人要抓典型,这是齐国新法实施以来第一个□□重案,应该杀鸡儆猴。自戕罪加一等,该剥皮剥皮,该分尸分尸,分尸之后扔进山中喂狼,皮剥下来装上稻草树在城外警示所有人。”

      连老瞿平都不禁抬眸看了她一眼,太狠了,她是如何眼都不眨的说出这样的话。

      齐恕冷冷地对齐王拱手:“事已至此,就交给右大夫依照新法处理,更深露重,阿父请回去休息吧,儿告退。”

      齐王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诸亿的死状太过凄惨,白日里还见到的美丽爱笑的姑娘,一眨眼就惊心动魄地死在这里,纵然为王者早已杀不动心,可王性与人性之间还留有一丝缝隙啊。

      小风挣扎着还要想杀了太叔兼,许颐拦住她她仍不停地挣扎,她亲耳听到诸亿在他院里的哭声,是他害死了诸亿!

      “小风!”齐恕喝了一声,小风不甘心地跟上去。

      走之前恨恨地瞪着齐兼,齐兼被那淬毒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与她的主人一样是个屠子,不……比她的主人还有狠,她的主人是屠子,尚是个人,还有人情和理智,她没有,她像一把冷漠的屠刀,古法铸剑以血淬炼,诸亿的死就是淬炼这把屠刀的血,齐兼仿佛感应到自己必死无疑了,等她们走远了,仍恐惧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好,还在,他呼出一口气,自己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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