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万年》白商

60、赏两件冬衣

　　“开了！开了！王上……开了！”

　　丹山口营地信使一路快马疾驰到王宫，在青卢宫宣政殿上大声地喊。

　　典门将官将其拦住，呵斥道：“王上朝会，何敢在此喧哗？！”

　　信使举着手上竹简信件高喊：“我有丹山口急报要禀呈大王！”

　　“让他进来！”齐王高坐殿上急道。

　　典门将官放行，信使双手高举竹简信件进来，跪下大声禀道：“启奏王上，丹山口坚壁顽石被炸开了！”

　　齐王倏地从王座上站起来，捋开眼前的冕旒，隔着黑漆长案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禀王上，长安君造出一开山火雷，将丹山口坚壁顽石炸开了！”

　　闻莆急急从他手中接过竹简呈齐王案前，竹简中所述即信使所言，言不尽详实，只有短短数句报喜。

　　齐王看罢收起竹简严肃地问：“我儿如何？”

　　“长安君山崩地裂不改颜色。”信使如是道。

　　“可有受伤？”齐王问。

　　“无一人受伤。”信使答。

　　“哈哈哈哈——”

　　齐王大喜！

　　“恕儿真乃我王族子嗣，寡人之骄子！”

　　“快起来，速将丹山口详情细报寡人知晓。”

　　“诺。”信使从地上起来，他本不用跪，但一路上难掩喜悦之情，到达青卢宫根本控制不住心情。

　　信使将丹山口大体情形报与齐王，长安君与水工令等是如何带领人手到黛阳城中寻找所缺另一物，寻到之后称其为硝，后闭营数日严控出入之人，最后遣开工地劳工，请彭余将军相助，营地众人只听闻轰隆隆雷声，远远眺望见丹山口坚壁轰然坍塌，摧折于眼前，满天尘土遮天蔽日。

　　“此开山火雷竟有如此威力？”

　　“是，长安君所造开山火雷，有撼天动地之威，丹山口坚壁摧毁，水渠修造大难已解。”

　　信使言到齐恕必称长安君，而不称其为庶人恕，已经华丽升级为储君的太叔兼站在廷前，略有不爽，老瞿平则是一惯闭目养神事不关己的样子，此时也睁开眼乜斜着信使，听他描述丹山口之事。

　　“恭喜我王，贺喜我王！”许颐高兴道，“日前王上还在为黛东水渠忧心，短短半月，障碍已除！”

　　齐王又问：“那些参与造开山火雷的劳工，我儿如何处置？”

　　这种威力巨大的东西，必须严格把控在王廷，甚至只掌握在统治者手里。

　　信使回答：“长安君并未处置那些人，只是让黛阳郡守将人收入工坊。”

　　齐王心生疑虑，怎可将人安置在地方工坊而不收入国工坊？

　　信使又说：“这几人只是跟着长安君采集并秘密炼制硝土，知晓硝土遇水可变冷，后面便被遣出营房，只有长安君、水工令与星官奚继续呆在营房。”

　　各种细节，采集硝土的劳工并不知道，还津津乐道于长安君如何用墙霜造出了冰，墙霜还能入药。而□□具体需要哪些材料，如何混合配比，最后又是如何炸山，他们一概不知，甚至就连水工令和星官奚都无法知道准确的配比。

　　如此一听，齐王便放心了，恕儿能将他们随便安置，必是因为他们知道的东西不足为惧。

　　公孙斗亦喜道：“山石大难解开，水渠建造就更容易了，我王万年，齐国万年！”

　　众臣亦纷纷恭贺：“我王万年，齐国万年。”

　　散朝之后公孙斗与许颐又随齐王到书房，商议变法继续推进之事，然齐王总惦记着丹山口的坚壁如何被炸开的，“你们说，什么东西，竟然有开山裂石之力？”

　　公孙斗一眼看穿齐王的心思，笑道：“王上是惦记开山火雷吗？”

　　齐王见被拆穿，索性承认道：“恕儿一走数月，寡人实在是想她啊，天冷了……你们说，造出开山火雷，使修渠大难得解，这是不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寡人将她接回来如何？”

　　许颐劝道：“王上，新法的实施，不能功过相抵，赏功罚过不可更改。”

　　“可恕儿被罚去修渠是在新法实施前。”齐王叹了口气，“算了，寡人知道了，她才去了几个月，寡人若现在就将她接回来，大庶长那边也为难，老太师也安抚不住。”

　　“可是马上要过冬了，她还那么小，在外面天寒地冻，寡人心疼啊。”

　　“虽然不能接回来，但王上可以赏。”公孙斗道，“造出开山火雷如此大功，王上赏她些什么，臣想也不会有人反对，也不违背新法赏功罚过二者不能相抵的规矩，中大夫说是吧？”

　　许颐笑道：“上卿大人所言甚是。”

　　“赏，都要赏。”齐王道，“让寡人想想赏什么好。”

　　齐王想好后叫来闻莆：“传寡人令，星官奚和水工令开山有功，赏五百金，晋爵一级，记功一次，再立新功赐爵一级，至于庶人恕，就赏她两件冬衣吧。”

　　闻莆微讶：“就赏两件冬衣……会不会太少了？”

　　公孙斗笑道：“你照做就是。”

　　闻莆“嗳”了一声，正要退下，齐王叫住他：“你亲自去，代寡人看看丹山口的情况，”齐王压低了声音说，“顺便看看恕儿怎么样，再多送星官奚和水工令两坛酱肉，送泠水鱼。”

　　闻莆明白过来，“嗳”了一声，高高兴兴退下了。

　　丹山口营地，火食营。

　　一群人围着齐恕，凑上去听她教认字。
　　诸亿指着地上的字，认真请教：“这是生，那这又是什么字？”

　　“这是苗，苗大娘的苗。”齐恕道。

　　“就是庄稼小的时候，我知道了，这下面的圆圈代表土地，圆圈里的横竖交叉的两条线就是田埂地界，上面长出两根小芽，因为还是苗，所以只有几小张叶子，所以这个字就是苗。”围观的苗大娘抢答道。

　　“不错。”齐恕肯定道，“苗大娘说得很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苗大娘被人夸了，心里美滋滋的仰起头，一副自豪的样子。

　　“那水女怎么写？”煮汤大娘不好意思地问，“大家都叫我煮汤大娘，其实我有名字，叫水女，光知道叫这个名，但司工吏记名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名字。”

　　齐恕又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水字，跟她们解释。

　　星官奚正在刷碗，苦道：“长安君，能否稍后再教字，先让大家帮忙把碗刷了。”

　　他是替齐恕干活，让齐恕教他开山雷的配比，不是替所有人干活啊，结果她教小风和诸亿认字，也把大家吸引过去，留他一个人刷碗，这么多碗，他一个人要刷到什么时候？他也要学啊！

　　正说着，有人跑过来喊：“长安君，星官奚，王使来了，请快到中营聆诏。”

　　众人目光被吸引过去，那人催促道：“快啊！”

　　齐恕扔了手中树枝，拍拍手站起来，对诸亿和小风道：“好好刻字，我去去就来。”

　　星官奚也把手上土碗放回陶缸里，擦干了手与齐恕同去。

　　“闻莆老宦！”

　　齐恕进到中营水工令营房，便见黑色宫服的闻莆正在营中等候。

　　齐恕喜道：“你怎么来了？阿父可还好？泠都可还好？”

　　“好，好，”闻莆看到齐恕，也不禁喜上眉梢，“王上一切都好，泠都有国尉、上卿大人还有太师等辅佐，一切都好，唯思念小君。”

　　“我也想阿父，”齐恕笑道，“我在此一切安好，请阿父勿要担忧。”

　　闻莆看着齐恕，心中怜惜。

　　水工令在工地上闻讯赶来，闻莆收了情绪，当着三人的面宣读嘉奖令。

　　水工令、星官奚各赏百金，记功一次，再立新功，加爵一级，庶人恕，赐寒衣两件。

　　宣读完，水工令与星官奚相互对视，给他们赏金记功，首功的齐恕却只得寒衣两件，这……这怎么看也不合理啊……

　　闻莆让人将赏赐送上来，另外还有四个坛子，齐恕对星官奚与水工令温言笑道：“这是宫里的酱肉，王上让我给二位大人各送两坛，还有几尾泠水活鱼。”

　　水工令不明所以，既是赏赐，为何不在嘉奖中一起言明？水工令看向星官奚，星官奚却明白了齐王的意思，拱手笑道：“多谢王上垂爱，还请王使回禀王上，臣在营中蒙受照顾颇多，王上赐肉，请让臣与人分食。”

　　闻莆笑道：“王上赐给大人的自然由大人做主。”

　　闻莆又对水工令道：“水工令，在下此来还奉王命查看丹山口工事情况，还请水工令找个人为在下带个路。”

　　水工令道：“臣为王使带路。”

　　水工令作了个请的手势，让闻莆行走在前，他回头拉住星官奚，朝旁边几坛酱肉抬了抬下巴，低声问，“那是什么意思？”

　　星官奚看了齐恕一眼，对水工令笑道：“长安君喜食肉。”

　　“那为何不直接送给长安君？”

　　还能为何，星官奚道：“长安君现在是庶人，是来此服罪的。”

　　赏得太多，未免引人不服，只好迂回婉转了。

　　水工令终于作了然状，想想又不禁失笑，“王族之家果真为难，给孩子送点东西还如此迂回曲折。”

　　丹山口坚壁顽石被炸开后，劳工们惊奇不已，对长安君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干活也热火朝天。

　　闻莆见此情形，心中十分高兴，历来征发徭役，何时这么高兴过。

　　只听见劳工们唱着歌：

　　蜂有辛劳，为花酿醪。春英如桃，夏雨如糟。秋霜冬雪，粮满仓高。
　　种我田畴，其苗芃飕。开我良渠，汜水周流。春播既殖，秋获斯稠。谷成仓满，衣丰食足。
　　今兹役事，固愿所求。载驰载驱，争前恐后。稻黍盈野，菽粟连寰。生计无艰，荷锄歌还。

　　闻莆老宦一边走一边笑着问领路的人：“这唱的什么歌？”

　　水工令笑道：“是《蜂劳》，长安君写的词，诸亿姑娘编成歌子，教大家唱的。”

　　“唱得真好听。”闻莆乐呵呵道。

　　“王使当心脚下。”水工令提醒闻莆注意脚下石头，又指了指对面的豁口，“那处本是一巨大坚壁，隔断两边，开山火雷炸开后，便打通了山口两边，将山石处理完便可动工建堰。”